「復」、「複」與「覆」的異同(十一)
三、「覆」字的結構、本義與用法:
1﹒金文的「覆」字
在甲骨文裡還沒有發現「覆」字,所以「覆」字也只能夠從金文說起;吉金文字的「覆」字我只在「中山王厝鼎」發現,所以只能研究它的字形。
從結構看起來,「中山王厝鼎」的「覆」字比較複雜(詳見「复、復、覆與複的字形演變」):
左邊是一個長長的「彳」,從頂到底,不再像「復」字只有右邊的三分之二;右邊由三個部分組成,右上邊是一個「襾」,右中間是一個「复」字,右下方是一個裝飾符號「止」字。如果把圖中黑底原拓本的字形放大,可以看得清楚「襾」字很精緻的畫成上面是很平的一橫線,橫線下的「凵」往下拉成很秀麗的「∪」形,「冂」則作兩個小耳朵狀鑲在「∪」形的兩邊,「∪」內則有兩個「︿」作很有喜感的微笑狀,假使沒有別的資料參照,恐怕認不出「平的橫線」之下是「凵」與「冂」。「复」字上面的兩個「小▭」省略作一個,與簡帛文字的「復」比較則是「大○」與「小▭」交換了位置,而「小▭」隔著「倒止」的腳掌,變成一個「日」與一個「口」互不相干狀;然後把下面「倒止」的腳掌放在「大○」與「小▭」的中間,「倒止」的腳趾長長的拉到右下角,把裝飾符號「止」畫在中間的正下方。整體看起來,顯得筆劃繁複而重心偏上,下半字更顯得疏朗而秀麗;仔細分析會發現其構圖設計的巧妙,這已經是一種「美術體」的藝術文字,不是一般文字的層次了!不過比起「圓壺銘文」的「復」字還是簡單多了。(詳見:「中山王圓壺銘文」節錄及其「復」字)
我們回到「文字」的層次來看這個「覆」字卻很簡單,從「复、復」在甲骨文與吉金文字到簡帛文字的演變過程來看:左邊的「彳」與右邊中間的「复」就是組成「復」字,而正下方的「止」是西周晚期銘文(例如「散氏盤」)所增加的裝飾符號,在楚系的簡帛文字裡的「復」字也普遍有裝飾符號「止」,只有右邊上面的「襾」是新增加的部首成分;實際情況「覆」字只是在「復」的上面增加了部首「襾」而已。因此《說文》所分析的「覆:覂(音ㄈㄥˇfěng)也。一曰蓋也。从襾,復聲」還是對的;我們還是把它看作由上「襾」、下「復」兩部分組成的形聲字。
上面的「襾」是形符,《說文》:「襾(音〡ㄚˋyà):覆也。从冂,上下覆之。凡襾之屬皆从襾。」「覂」 就是「翻轉、傾覆」,「蓋」就是「覆蔽、遮蓋」,「一曰」則是「兩義並存」;也就是說:「覆」既是「翻轉、傾覆」也是「覆蔽、遮蓋」,現代文字研究者多認為:「翻轉、傾覆」是本義,「覆蔽、遮蓋」是引申義,這正好說明「翻轉、傾覆」與「覆蔽、遮蓋」的關係。其結構「从襾復聲」,這是「形聲兼會意」的「形聲字」,形符「襾」,據《說文》「襾,覆也,從冂,上下覆之」,怎麼「上下覆之」呢?王筠(1784-1854A.D.字貫山,山東安邱人)專精於《說文》,他在《說文句讀》裡解釋得很好,他說:「冂是正冂,自上覆乎下;凵是倒冂,自下覆乎上。上加一者,包物必有已時,故以一終之。此指事字也……謂包物者反覆裹之。」王筠的意思是說:「冂、凵」都是包裹物品的東西(例如紙箱),一正一反上下覆蓋,在最上面再有個「一」作最後封口的東西(例如打包的膠帶);這就是王筠從「襾」的形體所看出來許慎解說作「襾:覆也。从冂,上下覆之」的緣由;也就是上下兩個「冂」互相覆蓋的意思。
至於「覆」字下面的「復」是聲符,因為有了聲符「復」才能造出「从襾復聲」的「復」字,所以「復」字一定先出現,至於聲符究竟要早多少時間很難說,就「覆、復」兩字在吉金文字出現的時間而言,相距大約七百年:出現「復」字的「小臣逨簋」據考證是西元前11世紀—前10世紀的青銅器,「何尊」則作於周成王五年(1042B.C.),至於「𩰬比盨」,在同一器銘上出現三次「复」與三次「復」,銘文又有「王二十五年」,假使是周厲王的二十五年則約當822B.C.。不過我覺得:1.從銘文排列比起「小臣逨簋」、「何尊」都不整齊。2.「复、復」兩字一起在同器銘文上出現三次,銘文又有「王二十五年」的字樣;假使是周厲王的二十五年出現看來,「𩰬比盨」年代應該比「小臣逨簋」、「何尊」更早,說不定這個「王二十五年」的「王」是殷紂王,那麼殷紂王二十五年就是1051B.C.了。而出現「覆」字的中山王厝鼎,據考證是344—310B.C.的產物,因此我推測「復」字的出現比「覆」字早五至七百年,這也就符合文字結構聲符必須先出現的慣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