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介赫伯特．里德 (Herbert Read) 的《藝術的意義》

最初從印象派涉入西洋藝術史的領域，而透過李長俊翻譯&大陸書局出版的一系列美術論叢，慢慢拓展了自己的藝術知識範疇：《印象主義》、《印象派畫家》、《野獸派》、《超現實主義的藝術》...以及赫伯特．里德的《現代繪畫史》。

赫伯特．里德的這本《藝術的意義》(The Meaning of Art , 1931 出版) 遠比《現代繪畫史》(A Concise History of Modern Painting , 1959 出版；1972 中譯) 早了將近 30 年出版，但國內遲至 2006 年才有中譯本。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22775
藝術的意義 The Meaning of Art
作者：Herbert Read
譯者：梁錦鋆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06年02月01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57325719X
裝訂：平裝

　　赫伯特．里德透過定義藝術創作的因素，使我們獲得了欣賞繪畫和雕塑的基礎能力。在他敏銳的文字探討中，重新思量了「美麗」、「和諧」和「圖案」……這些基本用詞的涵義，並分析觀賞藝術作品時所涉及的複雜心理過程。美國藝術雜誌譽其為「最能增進人們藝術見解的簡介」。

　　這本書對世界上各種的藝術，做一個精簡的審視，由原始的洞穴描繪到美國現代畫家帕洛克的滴彩畫。這樣的闡述，目的在顯示出藝術史中某些歷代不變的原則和啟發，並且還對一些藝術運動的本質做了某種總結，如哥德式藝術、巴洛克藝術、印象派、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和斑點派。讀者如果能依循著這種漸進性的精確分析前進，必定會發現這本書提供了一個在視覺藝術上，極有價值並具有啟發性的指南。

《藝術的意義》談論的內容與《現代繪畫史》有別，談論的範圍則是更加寬廣。從一開始的〈藝術的觀念〉漫談「藝術」、「美感」、「造形」...，縱然我們對於這些專有名詞已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但透過赫伯特．里德的演繹，總是感到自己的知識淺薄，在此摘要一小段如下：
藝術是一種直覺 Art as intuition
我在前面已經提到，美感簡單而籠統地說，是指那種能為人們帶來愉悅的感覺。因此人們很快地便認為那些能給人在味覺、嗅覺和其他身體感官上帶來愉悅經驗的物品，都屬於藝術。這個理念很容易就被人視出其荒謬之處。然而有一整個學派的審美觀就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而且在不久前甚至霸佔了主要的論調。現在它已經被克羅齊（Benedetto Croce）的審美理論所取代。
儘管克羅齊的理論受到極多的批判，然而在它的提綱中指出藝術可以簡單地被定義為一種「直覺」（intuition），這個說法比以往的各種理論更具有啟發闡明的效用。這個理論所面臨的困難，是它建立在像「直覺」和「抒情主義」（lyricism）這樣含糊的用詞上，很難進一步加以發揮應用。然而，我們立即注意到，這個能涵蓋闡明一切的藝術理論，能夠在不提及「美感」這個觀念下，圓滿地解釋許多現象。

第二個章節〈藝術的演變〉點評了許多藝術史的流派：原始藝術、布西曼人的繪畫、哥倫布之前的藝術、中國藝術、波斯藝術、拜占庭藝術、塞爾特藝術、哥德式藝術、寫實主義、自然主義、巴洛克和洛可可藝術、印象派、表現主義…以及好幾位藝術家：魯本斯、葛雷柯、根茲巴羅、布雷克、泰納、康斯塔伯、德拉克洛瓦、雷諾瓦、塞尚、梵谷、高更、盧梭、畢卡索、夏卡爾、康丁斯基、克利、恩斯特、達利、亨利．摩爾…赫伯特．里德一一深入剖析、如數家珍，試讀以下幾篇：
正是在這種了無生氣的抽象藝術領域中，基督教的象徵符號，像來自異地的貴賓一樣地到臨。在一個由幾何線條編織而成的多刺鳥巢中，兩隻來自天堂的小鳥，將在此安居，鳥嘴中還啣著一串東方的葡萄。大衛也帶著他的豎琴而來，還有爐邊的三個小孩；亞當、夏娃和以撒的犧牲景象，出現為它們事先預備好，由抽象裝飾圖案構成的祭壇方格格裝飾中；最後還有基督的榮耀和伴隨他的天使們，也成了主要的石像。這些在數個世紀前出現於愛爾蘭和蘇格蘭的石像，至今仍然站立在原地；世界上沒有任何紀念碑，帶有如此動人的訊息：它代表人類數千年的歷史，而且是這段歷史中精神層面的顛峰，與上帝的仁慈最為接近也最疏遠。
〈塞爾特藝術〉(p.151~152)

我們曾經定義洛可可是一種強調自由意志的藝術，這樣的定義是不是充分？而自由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我們只能回答，自由的目的是為了達到愉悅的效果，這極確切地描寫了洛可可的精神。它所追求的是一種能夠不顧任何實用價值，只追求美感效果的自由度。它是一種抽象藝術，為藝術而藝術。......
然而在帆布繪畫所具有的物質條件下，洛可可的精神並不會受到什麼限制。我們一旦掌握了洛可可的主要精神，華鐸和莫蘭德‧夏丹和哥雅，以及格茲和霍加斯之間的差異便消失了，存留在我們心中的，只是一種相同的自由影像。這個時期的所有畫家，都同樣期望能夠自由地取悅大眾。一開始，我們很難想像他們會在墓碑上，或裝飾祭壇的藝術品中，加入取悅性的題材；但是，一旦你看到這樣做背後的動機是合情合理時，便能真正地領悟到洛可可精神的秘密。它是一種對生命的肯定，儘管在死亡面前仍然如此。
〈洛可可藝術的本質〉(p.188~189)

馬內為我們指出了如何使用純色彩，然而秀拉和後印象派的同仁們，則為我們賦予了顏色的實際定義！使我們瞭解到色彩的真正涵義和重要性，因而也使得過去三個世紀的繪畫，在回顧中相形晦暗無光。但是他們的熱情卻過了頭；他們深受這個（與光線相關的）科學問題所吸引，卻忘記了藝術終究還是一個藝術上的問題。
〈印象派畫家〉(p.225)

關於高更與梵谷的一段高下立判的評論，更是深得我心，特別令人讚賞：
一般我們認為高更並沒有創造出古典的效果。其失敗的原因一般歸於他的「裝飾性(decorative)。一旦我們開始採用「裝飾性」這個用詞來形容一位藝術家，我們共實是在假造理由。高更自己有一條公式，我們可以加以運用：
為藝術而藝術，為什麼不？
為生命而藝術，為什麼不？
為娛樂而藝術。為什麼不？
有什麼關係，只要是藝術就好？
因此我們也可以說，為裝飾而藝術，這有什麼關係，只要是藝術就好？我們稱一幅畫是裝飾性時，變暗示了它缺乏某種價值，我們也許可以稱之為人性的價值(神性的價值那就更不用說了)。我們如果將高更和梵谷相比，便會立刻發現其間的差異：這個荷蘭畫家對他的人類伙伴充滿了熱愛，而且總是在他的藝術中，尋求表達這稱熱愛的具體形象。正和他視為偉大的藝術家莎士比亞和林布蘭以往的做法相同。
也許有人會說，這只是一種文藝上的野心。與畫家的想像力無關，這有什麼關係，
以要是藝術就好？但是藝術並不是一件抽象的事物，它是一種人類的活動。只有透過一個人的個性，這個媒介才能達成。這個個性的本質，將充滿於藝術的抽象性質中，而藝術的價值，完全要看人顆感覺的深度有多深。這種深刻的感受，在梵谷的身上充溢著；至於高更，不論他的作品具有多麼吸引人的美景，仍然明顯地欠缺這種深刻的感受。
〈高更〉(p.239~240)

最後一個章節談論的是〈藝術的價值〉，同時也包含托爾斯泰、馬蒂斯對於藝術的一些看法，在最後一篇〈最終的價值〉一文中，個人相當同意赫伯特．里德提出的見解：
...藝術的最終價值，超越了個人和他所存在的時代和情境。藝術所表達的理想比例或和諧感，只有透過藝術家的直覺感應才能達成。藝術家在表達他的直覺感應所採用的物質，是在當時情境中，手上能獲取的材料：在某個時期，他會在岩洞壁上刻劃，在另一個時期，他會建立一座寺廟或教堂，或為其提供裝飾，在另一個時期，他也可能為－小圈收藏鑑賞家們，在畫布上作畫。
真正的藝術家不會在乎所使用的材料，和所面對的情境。只要他能表達出他想要的造形，什麼樣的條件他都能接受。至於在歷史廣泛的變遷當中，他盡力而為的成果，是會被擴大還是縮小，會被人們接受還是排除，卻是他完全無法預料的。然而這些又和他所代表的價值毫不相關。只有透過他的信仰，才使得這些價值能夠成為永久的人文特質之一。

回想並開始懷疑年輕時的自己在讀完赫伯特．里德的《現代繪畫史》之後究竟能夠理解多少？現在重讀片段的感覺並不輕鬆，這是一種退步 (不若年輕時聰慧)？，亦或是一種進步 (更能發現弦外之音)？
而在幾年之後重讀《藝術的意義》，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