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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森林裡的陌生人:獨居山林二十七年的最後隱士》
2025/06/05 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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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森林裡的陌生人:獨居山林二十七年的最後隱士》

「讓我隱世而居,無人聞問。」
(“let me live, unseen, unknown,”)
——
英國詩人亞歷山大.波普(Alexander Pope

「孤獨是人類面臨的處境中最深刻的一個事實。」
(“Solitude is the profoundest fact of the human condition,”)
——
墨西哥詩人奧塔維歐.帕茲(Octavio Paz

「最終,而且正是在最深刻、最重要的事情上,你我都是難以言喻的孤獨。」
(“Ultimately, and precisely in the deepest and most important matters, we are unspeakably alone,”)
——
德國詩人里爾克

閱讀及分享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森林裡的陌生人:獨居山林二十七年的最後隱士》(The Stranger in the Woods: The Extraordinary Story of the Last True Hermit)。

從閱讀《藝術大盜》之後,再繼續找出芬克爾的這一本《森林裡的陌生人》,同樣也是動人的紀實文學(我不確定這樣的分類是否恰當?),而關於獨處,讓人相信應該會有許多的可能性,以下摘要分享。


書名:森林裡的陌生人:獨居山林二十七年的最後隱士
The Stranger in the Woods: The Extraordinary Story of the Last True Hermit
作者: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
譯者:謝佩妏
出版社: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2017/08

內容簡介
一九八六年,二十歲的克里斯多福奈特開車離開麻州的住家,前往緬因州,從此潛藏在緬因森林中。聰明內向的克里斯獨居林中期間,從未與人交談,直到將近三十年後行竊被捕,才開口說話。即使在零下嚴冬,他依然在帳篷裡度過,憑藉勇氣和機智存活下來,並摸索出儲存食物和用水的巧妙方法,避免自己在野外凍死。他闖進附近的小木屋偷取食物、衣服、書刊和其他日用品,雖然只拿走基本生活所需,卻嚇壞了附近的居民。多年以來,住戶深受其擾,卻都無法破解接二連三的離奇竊案。

本書根據作者與奈特本人的多次訪談寫成,對奈特與世隔絕的生活做了詳細而生動的描述,也探討他為什麼離開塵世、隱居生活的所見所得,以及重返社會後面臨的挑戰。故事不但扣人心弦,也思考了孤獨、社群,以及何謂幸福人生的課題,讓一個決心按照己意過活並一一突破困境的隱士躍然紙上。

Excerpt
〈第1章〉

隱士住的地方四面都是樹。樹木多半細瘦,枝葉在巨岩上交織纏繞,枯枝像竹筷散落一地。因為沒有小路可通,所以要找到這裡,誰都難免跌跌撞撞,掃到枝幹,弄得渾身是傷。而且天色一暗,找起路更是難上加難。
然而,隱士就在這個時候行動。一直等到午夜,他才揹起背包和工具包,從他住的帳篷出發。小手電筒夾在頸鍊上,但現在還用不上。腳下邁出的每個步伐,他都滾瓜爛熟。
在林中穿梭時,他動作優雅而精準,一下扭身,一下跨步,行進間極少弄斷樹枝。地上仍有積雪,隨處形成髒兮兮的坑坑窪窪,還有片片泥濘,但他都一一避開。這裡是緬因州中部,時值春天。隱士在石頭和樹根之間跳躍,完全沒在地上留下靴印。
他擔心只要留下足跡,就可能洩漏行蹤。隱匿行蹤表示人在明、你在暗,一個閃失就完了。如果你真的想隱身,就不能留下足跡,一次都不行,風險太高。因此現在他才會像幽靈一般,在鐵杉、楓樹、白樺和榆樹之間穿梭,直到抵達一座冰凍湖泊的岩岸。
這座湖名為「小湖」,當地人稱「小北湖」,但隱士並不知道。他已經把世界簡化到只剩基本元素,而專有名詞不在此類。季節的細微變化他了然於胸,月亮圓缺也是。今晚是下弦月,比半月還細。通常他會等到新月再行動,月色愈暗愈好,但飢餓逼得他不得不出門。他知道現在幾點幾分。他戴著老式發條手錶,以確保自己預留足夠時間在天亮前回到帳篷。不過,他不知道今年是何年何月,除非從頭細數。
……

他準備好了,終於到了行動的時刻。營地四周裝設了自動感應燈和照相機,主要都是為他而設的,但在他看來都像笑話。這些儀器的偵測範圍全是固定的,只要摸清角度就能避開。隱士左拐右彎越過營地,最後在一顆石頭前停住。他把石頭翻過來,抓起藏在底下的鑰匙,塞進口袋以備待會使用。接著,他爬上坡到停車場,試開每輛車的車門。有輛福特小貨車沒鎖。他轉開手電筒,探頭往車裡看。
糖果!永遠不嫌多。有十條巧克力糖丟在杯架上。他把糖塞進另一邊口袋。除了糖果,他還拿了一件未拆封的雨衣,還有一只銀色的指針式電子錶。不是什麼昂貴名錶,如果看起來很值錢,隱士就不會拿。他自有一套道德標準。但多備幾支手錶很重要,餐風宿露的生活,東西難免故障。
……

他真正的目標在廚房另一頭,現在正往目標前進。他拿出剛剛從石頭底下拾起的那把鑰匙,插進大冰櫃門上的握把。鑰匙串掛在四葉幸運草圖案的塑膠鑰匙圈上,其中一葉已經斷了一小片。三點五葉的幸運草,或許還是能帶來好運。門開了,他走進冰櫃。今晚的辛苦跋涉和小心翼翼,突然間全都值得了!
……


〈第13章〉

可是為什麼?一個年僅二十歲、有工作、有車、腦袋又聰明的年輕人,為什麼突然拋下這世界?這個行為本身帶有自殺成分,只不過奈特並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對外面的世界來說,我這個人不復存在。」奈特說。這對他的家人想必是一大打擊。他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也無法完全接受他死了。奈特的父親在他失蹤十五年後去世,在他的訃聞裡,奈特仍在遺屬之列。
他身為人類社會成員的最後一刻所做的事,尤其教人費解。「我直接把車鑰匙丟在車上。」他說。從小,父母教導他要珍惜每一分錢,而速霸陸又是他買過最貴的東西,但車子買來還不到一年,他卻把它棄置在荒野裡。為什麼不把車鑰匙留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要是他發現自己不喜歡露宿荒野呢?
「車子對我已經沒有用處。油箱幾乎空了,離加油站又有好幾哩遠。」他解釋。據說那輛車至今還在那裡,有一半已被森林吞沒,那串鑰匙就擱在車裡的某個地方,原本的文明產物差不多已經變成荒野的一部分,也許就跟奈特本人一樣。
奈特說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離開的原因。這個問題他想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答案。「那是個謎。」他說。他說不出具體的原因,既沒有什麼童年創傷,也沒人性侵他,家裡更沒有誰有酗酒或暴力傾向。他遁入森林不是為了逃離傷痛或隱瞞什麼醜事,也不是要逃避對自身性向的迷惘不安。
無論如何,以上這些理由通常不會使人選擇隱居。隱士有各式各樣的名稱,例如隱遁者、修道士、厭世者、苦行者、隱者、上師等等,卻沒有明確的定義或一定的標準,除了對遺世獨立的渴望。有些隱士就算訪客不絕也無妨,有些隱於鬧市,也有些蝸居大學研究室。但我們可以大致依其隱居的動機,把從古至今的隱士分成三大派,分別是:抗議派、靈修派、自我追尋派。
抗議派之所以離群索居,主要出於對現世的強烈反感。戰爭、環境破壞、犯罪猖獗、消費主義、貧富不均,都可能是他們隱遁的原因。這類隱士經常不懂其他人怎麼會如此盲目,無視於人類的各種自毀行徑。
「我選擇獨居,」十八世紀的法國哲學家盧梭寫道:「乃因對我而言,最孤寂的生活方式,似乎比這個只能靠背叛和仇恨供給養分的邪惡社會更加可取。」
(“I have become solitary,” wrote the eighteenth-century French philosopher Jean-Jacques Rousseau, “because to me the most desolate solitude seems preferable to the society of wicked men which is nourished only in betrayals and hatred.”)
中國歷史上,選擇隱居山林以抗議腐敗君主是常有的事。這些人往往來自上層階級或受過高等教育。這種以隱居表達抗議的人在中國很受敬重,甚至傳說曾有賢明君主挑選繼任者時,直接跳過自家人,選擇把王位讓給隱士。但大多數隱士都在隱居生活中找到心靈的平靜,因而拒絕了王位。
……

第二種靈修派是宗教型隱士,目前為止占據的人數最多。隱居生活和心靈覺醒之間的關係源遠流長。拿撒勒人耶穌在約旦河受洗之後就隱居曠野,獨居四十天後才開始吸收門徒。根據某個版本的故事,在西元前約四五〇年的印度,喬達摩,悉達多在一棵菩提樹下靜坐四十九天,最後悟道成佛。傳說穆罕默德在西元六一〇年來到麥加附近的洞穴隱居,一名天使在此向他揭示日後可蘭經的前幾行詩句。
……

第三種自我追尋派是最現代的一種隱士。這類隱士既非為了逃離社會(如抗議派隱士),亦非受到更高力量的感召(如靈修派隱士),而是藉由隱居生活追求藝術自由、科學研究,或更深刻的自我探索。梭羅隱居華爾騰湖就是為了展開心靈之旅,探索「一個人内在的海洋,心靈的大西洋和太平洋」。
被視為隱士的作家、畫家、哲學家和科學家不計其數,其中包括達爾文、愛迪生、艾蜜莉·勃朗特(Emily Brontë),還有梵谷。《白鯨記》(Moby Dick)的作者梅爾維爾(Herman Melville)有三十年的時間過著半退隱的生活。「所有深刻的事物,」他寫道:「都在寂靜之後發生,也要有它為伴。」芙蘭納莉·歐康納(Flannery O’Connor,譯註:美國小說家,因罹患紅斑性狼瘡而搬回家鄉喬治亞州的農場,多篇短篇小說被視爲美國文學經典)一生極少踏出喬治亞州的農場。愛因斯坦自稱是「日常生活中的獨行俠」。
美國散文家威廉·德雷西維茲(William Deresiewicz)認為:「真正的出類拔萃,無論是個人的、社會的、藝術的、哲學的、科學的或道德上的,必定都從孤獨中淬鍊而成。」歷史學家愛德華·吉朋(Edward Gibbon)說:「孤獨是天才的學校。」柏拉圖、笛卡兒、齊克果和卡夫卡都曾被視為獨居者。梭羅說:「失去全世界之後,我們才開始找到自己。」
(The American essayist William Deresiewicz wrote that “no real excellence, personal or social, artistic, philosophical, scientific, or moral, can arise without solitude.” The historian Edward Gibbon said that “solitude is the school of genius.” Plato, Descartes, Kierkegaard, and Kafka have all been described as solitaries. “Not till we have lost the world,” wrote Thoreau, “do we begin to find ourselves.”)
克里斯對這位偉大的超驗主義者的評價是:「梭羅是個半吊子。」
或許他說的沒錯。從一八四五年開始,梭羅在麻薩諸塞州的華爾騰湖畔小屋隱居了兩年又兩個月。隱居期間,他除了跟康科德的居民往來,也常跟母親一起用餐。「獨居林中期間,我接待的訪客比我有生以來其他時候都多。」他寫道。有天晚上他在住處招待客人,總共來了二十位。
奈特雖然住在林中,卻不認為自己是隱士,他從不在自己身上貼標籤。但談到梭羅時,他卻斬釘截鐵地說梭羅不是「真正的隱士」。
梭羅錯就錯在出版了《湖濱散記》。奈特認為,寫出一本書,把自己的想法包裝成一樣商品,不是真正的隱士會做的事。宴客或到鎮上跟人交際也不是。這些行為都指向外界,指向社會。某方面來說,這些都是在大聲說:「我在這裡啊!」
……

奈特獨居森林期間沒拍過照,沒跟人一起吃過晚餐,也從沒寫過半個字。他徹底背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種隱士類別可以套在他身上,箇中原因也神秘難解。他說不出是「什麼」像無所不在的重力把他從這個世界拉走。他是世界上獨居最久的隱士之一,其狂熱程度也無人能及。克里斯多福·奈特是個如假包換的隱士。


〈第19章〉

奈特很在意別人把他看作瘋子。「大家把瘋子的標籤往我身上貼。」他不避諱地說:「我知道我選擇了一種很不尋常的生活方式。但是「瘋子」這個標籤困擾我,也讓我生氣,因為我無從回應。」奈特感嘆道,如果有人問你是不是瘋了,你回答「是」就表示你瘋了,你回答「沒有」彷彿在為自己辯護,很怕自己真的瘋了。怎麼回答都不對。
真要說的話,在斯多噶學派的偉大傳統下,奈特認為自己的腦袋清楚得很,恰恰跟瘋狂相反。得知有些當地人認為他把一捆捆雜誌埋在地下的行為很古怪,他相當氣憤。他說他在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他們不瞭解背後的原因,只看見表面的荒誕可笑。我有我的策略跟長程計畫。他們不瞭解是因為我沒有出面解釋。」那一捆捆的雜誌是把書刊回收再利用,當作地板,很合乎實際。
奈特甚至可能認為自己是世上少數腦袋清醒的人。他不懂為什麼一般人可以把青春年華耗在小隔間裡,整天面對電腦以換取金錢,卻要干擾在森林裡搭起帳篷悠閒度日的人。觀察樹木就是好逸惡勞,砍伐樹木就是積極進取。奈特以什麼維生?以生活維生!
奈特堅持不該把他的出走解釋成對現代生活的批判。「我沒有要評判社會或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是選擇了一條不同的路。」但是他在樹林間看見了人類百態:人購買無止無盡的東西,對地球受到的破壞視而不見,所有人都被無數小螢幕上「那些色彩繽紛的不值錢東西」催眠,變得麻木無感,他看了只覺得反感。奈特暗中觀察著現代人的生活,對那種平庸無趣的日子敬謝不敏。
榮格說,只有內向者才能看到「人類深不見底的愚昧」。尼采則說:「人群無論在哪裡,都是惡臭的來源。」奈特的同好梭羅相信,每個社會無論多麼立意良善,終究都會腐化人民。沙特寫道:「他人即地獄。」
(Carl Jung said that only an introvert could see “the unfathomable stupidity of man.”Friedrich Nietzsche wrote, “Wherever is the crowd is a common denominator of stench.”Knight’s best friend, Thoreau, believed that all societies, no matter how well intentioned, pervert their citizens. Sartre wrote, “Hell is other people.”)
奈特彷彿在說,或許該問的不是為什麼有人要遠離社會,而是為什麼有人想留下來。曾有隱士對孔子的門生說:「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避人之士也,豈若從避世之士哉?」(譯註:大意是説,天下大亂,誰能改變眼前局面?與其跟大家一起逃避壞人,不如跟我們一樣逃避亂世。)印度哲學家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有句名言:「在病態的社會中適應良好,並非衡量健康的標準。」
Hermitary
網站收集了各種與隱士相關的資料。上面貼了某位嚮往孤寂生活的作者的一系列文章。他自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筆名為S。他寫道:「人類社會長久以來都是個道德敗壞、暴力充斥的瘋人院。」犯罪、堕落、病態、環境敗壞無止境地循環。遏止消費的方法永遠是更多的消費,社會上也缺乏在人類和自然之間取得平衡的機制。人類說穿了其實就只是動物。S的結論非常決絕:「活在人類社會和參與其中就是瘋了,就是在犯罪。」他繼續寫道,除非你是隱士,徹底脫離社會,不然多少都要背負摧毀世界的責任。
(S.’s conclusion was stark: “Living and participating in society is madness and criminal.” Unless you are a hermit, in a state of permanent retreat from all others, he wrote, you are in some ways guilty of destroying the planet.)
……


〈第27章〉
……

我想,大多數人都覺得生活裡少了什麼,我不確定奈特是不是為了尋找那個「什麼」才出走。但生命不是不停地追尋失去的東西,而是學習跟失去的東西和平共處。奈特已經逃離這個世界太久,我總覺得他回不來了。他很聰明,但他的思想只會把他孤零零地困在森林裡。
(I think that most of us feel like something is missing from our lives, and I wondered then if Knight’s journey was to seek it. But life isn’t about searching endlessly to find what’s missing; it’s about learning to live with the missing parts. Knight had been away too long, and I sensed that there was no coming back. He had a brilliant mind, but all his thinking had only trapped him alone in the wood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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