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年,少女14、15時,正值青春年華,整日心有旁騖,夢想與幻想齊發,上課不好好上,同學們總不忘央求老師來段餘興節目,老師也頗為體念我們這群好動之心,每每利用幾分鐘,說說笑話,或是玩玩遊戲.
班上的同學大部份生長在鄉下,從小習慣了稻田流水、雞鴨狗豬,生活其樂融融,身心挺快活.從沒想過都市生活與鄉下有何不同,或許在我們的心中,它是個另外的世界,距離我們很遙遠.
有回老師在餘興節目時,突然問了我們一句,“想不想看天上星星?”
“想”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
“老師帶妳們去台北市天文台看星星好嗎?”
“好”一陣歡聲雷動,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雖然星星是舉頭可望,沒啥稀奇,但去“台北市”那就非同小可了,班上同學幾乎沒有人去過台北市,在我們的想像裡,台北是高樓大廈,五彩繽紛的城市天堂.
為了去一趟台北市,同學們可是當成年度大事,不僅開會討論,詳細計劃,還大費周章地訂製班服,好似女子出嫁般地慎重其事.在當時,班服的款式還停留在運動服的概念上,不但沒有花俏的造型,圖案更是無花無草,素得如一碗白飯,根本談不上一點浪漫.而幹部精挑細選了幾款顏色不一的運動服,供大家票選.我一眼即看上其中一款天藍,覺得它充滿朝氣,可惜沒人與我同聲共氣.大家似乎特別感念斯土,將吾愛吾鄉的情懷投注於選票上.班上一面倒地選擇一款暗土色的運動服,說是土色土香,那款泥土裝,於是高票當選.
除了具有鄉土特色,也自我美言,說那班服正代表著本班樸而不華的特質.所以它是我們的精神象徵,我們也將著此裝,浩蕩遠征台北天文台.
一行人,整隊到車站,每個人都很興奮!不僅沒去過台北,就連坐火車也沒坐過幾回,手裡帶著大包小包,琳瑯滿目的零嘴,彷彿要長途旅行;開往台北的火車是在第一月台,我們這群小姑娘,吱吱喳喳,惹得旁人橫眼注視.可能等得時間有些長,我們那年輕有為的老師竟然直接坐在地上,靜候來車.
火車的出現,點燃了高漲的情緒,同學們雀躍地蹦上車廂,或坐或站,或說或笑,整節車廂即被我們這群著土色班服的鶯燕笑語所淹沒.當時,同車的乘客,不少笑瞇著眼看著我們,不知他們在笑些什麼,反正他們愈笑,我們愈樂,好比演戲,觀眾的反應直接鼓舞台上的演員,演來更是帶勁.
我們的隊伍走在台北市,有點醒目,好似二排放大的螞蟻在走路(全身暗土色),過往的路人,見到我們都會不時地多看一眼,同學們,覺得被人注目,是種榮耀!於是更加抬頭挺胸,昂首闊步!有一名路人,也和其它人一樣看了我們一眼,不同的是,她說話了,她說“怎麼這麼土!”雖然不大聲,畢竟還是聽得見,她這麼一說,班上的同學突然心虛了起來,走路開始小步,頭也不敢抬了.這身土色土香的班服剎那間變成了土里土氣,讓我們灰頭土臉.
爾後一整天,全班像洩了氣的氣球,活力頓失,連天文台裡的假星星都比我們耀眼燦爛.“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要不是那名無意的路人,不小心吐露真言,這款泥土裝大概會三不五時,大小節慶,圴被請出來展示.
打開衣櫥,這班服還高掛在衣架上,經過那次台北之行後,便被班上打入冷宮,從此沒有翻身的餘地.經過了許多年,它的表面早已佈滿灰塵,不過由於和底色相近,倒也不太起眼.衹是奇怪,現在看它不再那麼土氣,反而多了分憐惜,或許歲月讓我明白,外表無法永恆,內在才能長存.
-稀客. (背景音樂-蝸牛與黃鸝鳥-稀客自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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