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美好的一天

那一年夏天，終於要幼稚園畢業了，這是我人生第一個畢業典禮．早在幾個月前，園方就為我們安排好畢業典禮時的一切活動，活動均在此間一所天主教醫院的禮堂內進行．畢業生們要為來賓表演唱歌及舞蹈等．

而不論是唱歌或跳舞均分為團體項及個人項，在團體舞蹈的部份，依稀記得男女孩們交錯圍著大圈圈，一會兒手勾手，一會兒踢著小步，隨著音樂，輕快地跳著．可能是年紀太小，即使是為了告別而排練，我們依舊歡歡喜喜地舞動著，沒有人傷悲，反而站立一旁的修女老師面帶不捨．

修女老師，很親切地指導動作，她的一身白衣，像極了天使，看著她做動作，心裡不免浮現出表演時的情景；一群快樂小天使，在炫麗的舞台上翩翩起舞，多麼美妙！團體舞蹈大家都很高興參與，因為在音樂陪襯之下，跳舞成了最大的歡樂！在排練完團體舞不久，修女老師竟然指定我擔任個人舞蹈表演，修女老師希望我能自行編舞，她衹提供音樂．

回到家，我把這事告訴母親，母親也給予肯定及鼓勵，然而，當音樂放下來時，心裡一陣茫然，後來還是憑著感覺，跳了一段很像民族舞蹈的即興舞，母親覺得不錯，我就姑且一試了． 

母親很重視我的表演，每天都要我演練一遍給她看，即使在自己的母親面前，這樣的排練，還是不太習慣，母親是個很有藝術細胞的女子，對舞蹈也有著強烈的興趣，她並沒受過正統的訓練，完全出於先天的靈感來為我指導．那時對於舞蹈仍停留在粗淺的概念裡，以為唯有“芭蕾”才能和舞蹈劃上等號．對於芭蕾從來不敢妄想，但那優美的舞姿卻是深深印在腦海裡，所以我的自創舞是揉合了民族舞蹈，概略的芭蕾，及小部份歌仔戲，十分混雜．母親滿意，修女老師也說好，於是我的雜燴舞在沒有人反對的情況下，就此定案．

畢業典禮那天，母親一早便把我喚醒，她為我準備了一件全新的白襯衫以及一件吊帶紅短裙，我的眼睛為之一亮，緊抱著仔細地嗅著它所散發出來的芬芳，那是新衣服特有的香味．母親說“要畢業了，今天可要漂亮一些”，她為我紮了二條好看的長辮子，在髮端還繫上美麗的蝴蝶結．母親巧心地為我裝扮，好似為即將出嫁的女兒做最後的梳整一樣．

母親騎著腳踏車載我到禮堂，我坐在她的後方，一路在崎嶇不平的黃土上奔馳，腳踏車被地面蹬著嘎嘎作響，我歡喜地望著從眼前閃過的稻田、小溪，那些都是我天天上下學必經的景幕，不同的是，以往我都是蹦蹦跳跳地獨自烙著一步步的腳印前往目的地，今日腳下卻印著象徵我和母親永遠綿延的輪痕，又長又遠．

典禮中，我們的心裡沒有哀戚，衹覺得這是個美好的一天，所有的人都特別好看，台上的神父園長親切地致詞，勉勵每一位小朋友，在家要當個好子女，在學校要當個好學生，他的話，我一直牢記在心裡，神父無論任何時候，都是如此和藹慈祥，這一刻，心裡衹有期望與幸褔；當我還沉醉在詳和的氣氛時，主持人突然宣佈頒發模範生獎，而我尚未回過神，即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時竟然恍惚起來．

我從修女手上接過獎狀及獎品，心裡正交織著錯愕及興奮，因為那獎品正是我在幼稚園櫥窗裡看了很久且一直很嚮往的玩具．幼稚園裡有間展示櫥窗，裡面除了一些教具陳列也有幾個特別好看的玩具展示．其中最精緻的就是這組迷你傢俱組，完全按照歐式古典傢俱縮小比例製作，它有著紅色絨布沙發組，也有小茶几及小櫥櫃等．

記得有次，我曾目不轉睛地看著它，望得出神，修女老師微笑地走過來問我“喜歡嗎？” 當時我則害羞地點著頭，不敢說話，她神秘輕語地對我說“這是要給最優秀的小朋友的哦”；沒想到，修女老師的話還言猶在耳，如今它卻真實地躺在我的手上，讓我不敢置信身！心裡的激動久久不能平息．

當壓軸節目畢業生表演上場時，母親早準備好了相機，她遠遠地不斷地為我拍照，我也看到了她，她不時在人群中穿梭就為我幫我找個好角度，台下也擠滿了各個家長，大家都在為他們的小寶貝留下最美好的回憶，母親專注地為我按下一次次的快門，她的閃光燈不停地照在我的身上，在母親的心裡，女兒永遠是最閃耀的一顆星．

(背景音樂--憶兒時.稀客自唱)

－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