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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真實故事》(True Story: Murder, Memoir, Mea Culpa)
2025/06/06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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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真實故事》(True Story: Murder, Memoir, Mea Culpa

這是個人閱讀的第三本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的作品,也是花費最多時間閱讀的一本作品,而本書曾經在2015年被改編成電影。

從維基百科,大概可以瞭解這一本書所描述的「真實故事」(包含本書主人翁Christian Longo在本書出版之後已被減刑改判終身監禁):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hristian_Longo
Christian Michael Longo (born January 23, 1974) is a convicted murderer who killed his wife and three children in Oregon in December 2001.
……
Longo was incarcerated on death row at Oregon State Penitentiary. On December 13, 2022, Longos death sentence (along with everyone else on Oregons death row) was commuted to life without parole by Governor Kate Brown.

除了小說本身的真假難辨,犯罪者自身的供詞與作者的對談內容,無一不是存在著相同的問題:什麼是真實?什麼是故事?

以下摘要分享。


書名:真實故事
作者: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
譯者:李昕彥
出版社:凱特文化創意
出版日期:2016/03

https://www.sanmin.com.tw/product/index/005586364
內容簡介
○○二年二月,《紐約時代雜誌》(New York Times Magazine)特約作家麥可芬克爾(Michael Finkel)獲知一則驚人消息名為克里斯汀隆戈(Christian Longo)的年輕男子因殺害全家而遭致通緝,警方在墨西哥將他拘捕到案。然而他當時的化名正是《紐約時代雜誌》作家麥可芬克爾。
翌日,《紐時》A-3版面刊登了更令人不安的新聞來自編輯部的一則啟事,其內容解釋特約作家麥可芬克爾因為一篇研究報導造假而遭受革職。儘管如此,隆戈唯一願意接受訪問的對象即是麥可芬克爾,因此芬克爾動身前往奧勒岡林肯郡監獄,意圖挖掘真相。一段詭異又懸悚的關係就此展開由專題報導轉變為心理鬥智,真相的本質既神秘、狡詐,兼及甚多咎由自取,謀殺、情愛與欺騙被交織為一場引人入勝之敘事。

Excerpt
〈第一章〉(p.6

這是一則真實故事。有些時候——幾乎所有時候——我都希望這故事中的部分情節是虛構的,然而事實卻不然。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打從一開始就強調這篇故事的真實性,這主要是基於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這個事件中出現了一些看似不太可能的巧合,而我想要盡可能去強調故事中的所有事情都是經過詳實的報導——每一句引述、每一則描述,所有的細節都是透過我個人觀察、訪談、警方調查報告或呈堂證物所蒐集而來。内容不具任何化名,任何有助鑑別的細節都未經修改,任何在我心中有一絲存疑的事物都已排除在外。
第二個原因是我必須痛苦承認的一件事。這個讓我之所以要在此公然宣告故事真實性的理由在於不久前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我被世界上最知名的新聞媒體《紐約時代雜誌》解雇作家頭銜——理由是我發表了一篇混淆真相的虛構故事,而我一開始卻宣稱那是篇真實報導。
……

〈第十八章〉(p.108214

隆戈與我之間有件事情我想要在這裡直接澄清一下。我們彼此都很清楚,打從我們開始通電話的那一分鐘開始,我們就不斷地繞著那個中心話題兜著,而詢問他關於那宗謀殺案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我強迫自己在第一通電話時要有耐性,接下來,等到我開車去林肯郡監獄拜訪他時,我在探視過程也不斷地壓抑自己。然而當我坐進探訪室的隔間後,我仔細端詳著他的表情,心中那股想要窺探究竟的衝動總在對話的間隙中翻滾著。
終於,就在探訪時間即將結束前——也就是隆戈舉著那個信封告訴我他會決定要不要寄給我的同時我鼓足了勇氣,直視他的雙眼,語氣平穩又堅定。「克里斯,」我說,「你真的犯下那些你被指控的事情嗎?」
他的表情相當鎮定,好像他早就在等我開口似的。他起初默不作聲,然後我感覺他是在嚴謹地篩選用字。「這問題我現在不能回答,」他說,「但是我想你知道答案是什麼。」接著他對我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左眼,動作緩慢又清楚,彷彿是在說,嘿,他們正在監聽我們的對話,所以我不能直接回答任何問題,不過這就是我的答案。這是非常有效的回答方式,一來他可以避免加罪在自己身上,二來他也沒有說謊。他大可直接說,「沒有,我當然沒有,」但他卻選擇說,「我想你知道答案是什麼。」此時此刻,我也真的知道了。我已經讀過與隆戈相關的公開資料——警方調査報告、搜索令、新聞報導、法院裁決書。我現在也跟隆戈本人說過話了,我知道了。他有罪——罪證確鑿。
我坐在那片玻璃前方,訪視者的這一邊,那眨眼的表情正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覺得身體正在被對向拉了過去。這裡,就在我的面前,站著一位萬惡不赦的囚犯——這個男人,精神狀態相當正常,但他卻謀殺了自己的家人。然而這裡,相同地,站著一個洞察力敏感的囚犯,他似乎有意探索自身罪惡的根源——而且,很有可能,可以幫助我重啟人生。我心中部分的自我想要立刻奪門而出,然而卻又忍不住想要留下來。
他在那封描述自己在墨西哥旅程的信件中,隆戈數度提及這起案件,但是每當他提起時,他的筆法就會突然地從情緒化的第一人稱轉變成詭異又解離的第三人稱來進行描述。他描述「那位妻子與三名美麗孩子殘忍枉死的生命」又提到「曾經溫馨的家庭不復存在」。他說到「那場災難」與「這樣的悲劇」以及「那一夜」。他提到「最近發生的那件悲劇」。但卻沒有一次使用「謀殺」或「殺害」或是「滅門血案」。
……

〈第三十章〉(p.212214

這就是他的故事。對於謀殺案發生當天的事情,他一個字也沒有提過——我在幫助他形塑故事的過程中,只有某種程度的功能。總之,當隆戈描述完他所謂「MJ與我篇」的故事後,他的審判即將開庭,而這些罪行本身將無可避免地成為所有注意力的焦點。
現在時間是二〇〇三年二月,我與隆戈之間的往來已經持續將近一年了。我總共寫了二十三封信給他,而他也寫了二十三封信給我。「我想你比我父母親都還要了解我。」他告訴我。然而我對於他家人被殺害這件事情仍舊一無所知。他的信件內容鉅細靡遺,哀戚又冗長,但是讀起來就好像是《一千零一夜》一樣,總是可以引起我的好奇卻怎麼樣也讀不到結局。他寫的任何事情都沒有讓我因此覺得他是清白的。不過,我還是想要相信他,我不希望他是殺人犯。
也許這正是他想要的。假如他可以讓其中一名陪審員也有相同的觀感,也許他就可以讓他心中的懷疑去影響其他陪審團成員。他的計畫,就我目前的判斷,就是要運用他的魅力來作為一種防衛手段。他可以展現自己是個聰明又敏感的人,而且是個正常又舉止得宜的男人,因此要是他會犯下這樣的罪行,那顯然是在精神失常狀況下的作為。
隆戈也對我坦承自己一些不檢的行為,但是每件事情聽起來都是那麼詭異又利他,至少他描述的方式是這樣的。他在相機專賣店偷錢是為了要買訂婚戒指給瑪莉珍;他偷了一輛休旅車給他的太太——而不是說,像是偷了一輛法拉利給自己。他偽造假支票來支付員工的薪水,他後來又偽造更多支票來買建材,目的是要讓自己的家人可以更安全又更舒適地住在倉庫裡。
這些都不像是一個冷血殺人犯會做的事情。這些都不是有報復意味的罪行,而且也不怎麼殘酷。直到命案發生前,隆戈從來不曾有任何暴力的舉動,他甚至連發脾氣都沒有。一次也沒有,在我們所有的對話之中,他從來也不曾罵過髒話,他甚至連大小聲都沒有。他最喜歡的兩部電影,他說,是《夏綠蒂的網》(Charlotte’s Web)以及《公主新娘》(The Princess Bride)。他聲稱自己看過《公主新娘》二十次了,此外他只喝醉過一次。
伊普斯蘭提市王國聚會所的一位女性教友形容隆戈是個「很貼心又願意幫助別人的人」。另一位教友說他是個「不管金錢與時間都是相當慷慨的人」。第三位受訪教友說,「完全相信他。」第四位教友說隆戈是「其他男人的楷模」而且說她聽過分會中好幾個女性教友說,「為什麼我的老公就不能像克里斯隆戈那樣?」
就算我後來懷疑隆戈只是在利用我作為他練習證詞的對象,我還是沒有辦法停止跟他往來,我沒有辦法。我太潛心於自己的工作計畫中了,而且我完全被他的故事所俘虜了,我的思緒已經涉入他的人生之中。我確實對於自己與隆戈的對話在措辭上更加謹慎,但是我不能怪他利用我作為編故事的對象,我只能怪自己沒有更早意識到這一點。
然而,我必須承認,我是真的喜歡隆戈。雖然我們之間的關係在各個方面上都讓我感到相當困惑,即使我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殺害家人的兇手,而且他只是想靠撒謊換取清白,我還是無法自拔。就像國王聚會所的那些教友一樣,就算隆戈已經因為殺人被起訴,他們還是願意表達自己內心對隆戈的欣賞,他的風範對我也起了相同的效果。「我想我喜歡你的程度是我自己沒有辦法控制的。」我在他審判開始前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中如此坦承。
他也許真的有殺人,我想,但是一定情有可原,某種力量逼迫他到了那個失常的點。當我讀過他所有信件之後,我相信他是真的深愛他的家人的。「人們總都是有好的一面與壞的一面,」我寫道,「而我相信你是有好的那一面的。」
我也在那最後一封寄給他的信中指出,就在他的案子開庭之前,我覺得自己與隆戈之間的交情是那種「深奧、意味深遠又重要」的關係。「在你生命中的悲傷與那些悲劇,還有眼前那些問題與困難都一樣會為我帶來影響。」我寫道。我告訴他我希望他可以抹去過去這幾年的人生然後重新開始。我在信末署名「你的朋友,麥可。」
「我不知道自己過去有沒有這麼感動過——或應該說是動容才對,或至少是被動搖——就因為那麼一封信。」隆戈回信說。我們的關係,他寫道,已經改變了他的人生。「不論心智上或精神上,要是沒有這些寫作功課,要是沒有你的幫助與你的存在的話,我都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怎樣。誰能想到光憑一通電話,距今將近一年的一通電話,竟可以轉換並進展成今天這樣讓人屏息的高潮呢?」他在信末署名,「你真摯的朋友,克里斯。」
……

〈第四十一章〉(p.307308

……
我不知道隆戈與我是不是真的算是朋友,不過對我來說,我們之間所形成的那種連繫,儘管彼此相互操弄,卻不失真摯。此外,就算我很想否認,但我確實也在隆戈的性格中看見了自己。那些存在於我個人性格中的缺點——逃避現實的自尊與撒謊的本能——都在他身上強化著。那些與隆戈相處的時間都在強迫我好好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與隆戈相處的那一年中,我見證了一個人的生命是如何地捲入完全失控的狀態以及一個人如何在一團謊言的迷霧中失去方向,還有這些事情會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我相信假如我沒有遇見隆戈——我可能就會嘗試用另一種方式從《時代雜誌》事件中獲得重生——我可能會學到類似的教訓,只是時間與程度的不同。
打從我被解聘的那一週起,我知道自己還欠編輯、查證員、圖文資料部門與我的同事們一聲道歉,還有所有閱讀過那篇西非故事的人。然而當時我覺得沒有人會認為我的道歉有誠意。如今,我希望會有人這樣相信。因此,針對《時代雜誌》那篇文章,我最後想說的是:我很抱歉。
隆戈在死刑監獄寫給我的信件中,其中一封信中他問我有沒有去實踐自己的阿拉斯加計畫。我回信告訴隆戈說我有。接著他又回信說,「這個消息讓我覺得內心溫暖又感動。快樂,那是我好一陣子不曾體驗的感受了。」隆戈說我遲早也要準備迎接寶寶的到來,而他也開玩笑地逗我說他可以想像我「扛著那種背載兒童背包到處走著」。他也恭喜我終於長大成人了,就在三十四歲的時候。
就在我訂婚不久之後,我開始整理所有克里斯與麥克計畫的相關資料,最後濃縮成一本書的篇幅。為了要讓自己可以用清楚的思緒進行整理,我重新閱讀過隆戈寄給我的所有信件,從最早的那一封依序開始。
他第一封信件開場的部分——那封信是在交代他在墨西哥的那段時間——真的讓我笑了出來。隆戈當時很清楚,他好像打從一開始就確定我永遠不會知道二〇〇一年十二月十七日那天凌晨在林肯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在他的審判結束後,所有我讀過關於隆戈一案的資料,包含法律文件、對話抄錄與媒體剪報已經超過了五千頁。不過在他的第一封信件中,第十三頁,他寫道,「不管你最後蒐集到了幾千頁,關於全部的故事,那些內容也都不會提供任何確切的描述或解釋。」
隆戈寫完二十九封信之後,他就被關進死刑監獄了,最後他又丟給我另一項議題。他說,一旦在我這本書中,「任何不正確的訊息,不管再怎麼樣無關痛癢」,都一定會讓他「暴跳如雷」。這是他寫給我的信件中第一千一百四十三頁中的內容。這些信件中也包含了三種不同版本的謀殺經過——其一是隆戈在這些謀殺案中完全清白;其二是他只涉及其中兩起命案;然後最後一個版本是所有人都是他殺的。而他竟要求我這本書一定要精準無誤地陳述所有真相。隆戈說,除非這本書中的所有內容都是完全無懈可擊的事實,不然他絕對無法苟同。

〈後記〉

……
隆戈在我去探視他之後所寫給我的其中一封信中堅稱,儘管他已經告訴我這麼多了,但是,「關於MJ這個人,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好比她是怎樣的一位母親。」而他也在同一封信中表示,他計畫要送他給未婚妻的結婚禮物就是,「用一本書的篇幅揭露所有事情的真相,從頭到尾……鉅細靡遺。」
因此,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會有第四種版本的犯罪說詞。這一次,隆戈堅稱,會是「真正的」故事真相。
至於《真實故事》這本書——隆戈終究還是獲准閱讀這本書。我在這本書一出版時就已經寄了一本給他,但是那本書並沒有直接送進他的牢房裡。奧勒岡州立監獄對於描述在監囚犯的著作,一律禁止送進監獄。然而,因為這本書記載了隆戈在判決出爐後的不同供詞——這樣的供詞可能會對他上訴造成影響——因此隆戈與他的上訴律師便訴請獄方讓他閱讀這本書。結果他也成功了,獄方允許他保留這本書幾個星期。
就在隆戈讀完這本書之後,時間是二〇〇五年五月,他就立刻打電話給我了,隨後也寫了信寄給我。隆戈說這本書他一共讀了三次並提到他的未婚妻也蒐集了很多書評給他。隆戈提到這本書「確實忠實地呈現我們兩人之間的往來內容」,但是其中讓他心煩的是,他說,就是書中的「語調」。我請他進一步解釋,而隆戈說他很「震驚」我居然寫說他是在利用我們的往來作為他練習供詞的機會。我竟然將我們之間的關係描繪成「或多或少,一段長時間的爾虞我詐」,而他也提到,「那真得讓我非常難受。而且這是我唯一沒有辦法苟同的部分。」
我其實不意外。我知道隆戈痛恨人家說他是騙子。他總是以為那些發生在謀殺案之前的詐欺案,完全都是為了幫助他的家人,因此凡是有任何報章媒體為他貼上詐騙專家的標籤時,他都會透過電話或信件向我抱怨。而我竟然也做了一樣的事情。
隆戈的第二位女朋友在波特蘭朗讀會拿給我看的那些信件中,其中一封也提到了這本書。「作者有很多自己假設出來的結論,而且都相當偏頗,」隆戈寫道,「但是我可以了解他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結論。而且他就是那種你很容易對他掏心掏肺的朋友,但是他畢竟就是一個記者,不然呢?」
對我,他寫了這段話,「總之我很後悔跟你連絡。」隆戈很後悔,他說,因為這本書為他的家人與瑪莉珍的家人帶來了額外的痛楚,讓他們又得再次面對這起謀殺案。(而這兩家人完全沒有對我表達任何意見)然而,隆戈在信末又提到他「完全沒有任何怨懟或惡意」。此外,他又說我們之間的關係絕對已經結束了。「當然,如果我們可以繼續保持聯絡,」隆戈又補了一句,「我也樂見其成。」

麥可芬克爾,蒙大拿州博茲曼市,二〇〇六年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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