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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蕭義玲的《望鄉詩者：張錯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1
2025/06/04 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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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蕭義玲的《望鄉詩者：張錯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1
以詩人來稱呼張錯，感覺似乎會有一些失誤，包含他的散文作品、他的藝術文物研究，當然也必須包含近年來他翻譯多本里爾克的作品。
透過本書，我們將進一步瞭解他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以下就來試讀第一章並摘要分享。
書名：望鄉詩者：張錯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
作者：蕭義玲
出版社：書林
出版日期：2024/07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92045
內容簡介
在台灣與張錯詩文的繁複交織現象下，本書意欲探討：對具跨文化詩學背景的張錯而言，「台灣」以及「台灣經驗」如何構成張錯的家國與自我認同？從上世紀八〇年代、九〇年代，以迄二十一世紀此刻的四十餘年，他如何將感受的經驗種種化為筆下的抒情聲音，並譜成詩文中的離散主旋律？最後，如果離散書寫是一支具特色，且有待深入探掘的寫作流脈，我們可否透過對張錯及其作品的討論，擴延、深化對台灣文學史疆界的認識？
【Excerpt】
〈離散書寫、台灣經驗與抒情歷程〉
——張錯詩文創作的問題意識與詮釋架構
一、前言：離散文學的一個特出隱喻
曾獲時報文學獎敘事詩首獎（1982） 、國家文藝獎（1988） 中興文藝獎（1990）等獎項的張錯，是一位具有中西跨域流動身世與學思背景的作家學者。張錯原名張振翱，客籍廣東惠陽人，在澳門出生並就讀小學，在香港英文中學唸至高中畢業， 1962年到台灣就讀政治大學西語系，為「星座詩社」創辦人之一。張錯就讀大學 時，已經以筆名翱翱出版第一本散文集《第三季》 （1964）及詩集 《過渡》 （1965） ，1967年赴美國，先後獲得楊百翰大學（Brigham Young University）英文系碩士、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Washington）比較文學博士學位；1974年任教南加州大學，並自1976年開始如候鳥來歸，年年往返於台美兩地。1981年改筆名為 「張錯」，出版《錯誤十四行》 ，其後創作與出版不停；2013年創建台北醫學大學人文藝術中心，至2016年放棄南加州大學終身俸退休，出任北醫大人文藝術講座教授，迄今仍往返台美兩地。從1980年代改筆名為張錯以來四十餘年迄今，張錯已有詩集十八本、散文集十本、藝術文物專著十本及翻譯詩集等著作，足可見作家中西跨域與融通古今的廣博學思與創作視域。
作為一位具跨域流動身世與文化背景的學者作家，張錯近半世紀的創作，可說是對自身的「中－港－澳－台－美」離散身世背景的深切自覺與回應。如張松建指出的：「美國、加拿大華裔詩人中有不少是台灣背景，例如：楊牧、葉維廉、杜國清、鄭愁予、洛夫、瘂弦、非馬等，他們也有離散書寫的詩篇，但相比之下，張錯在這個主題投入更多。」確實，詩集中，常可見張錯使用飄泊者、異鄉人、流散人、流放、浪遊、漂流、流離、飄泊……等身分與心境描述用語，甚至以之為詩集名：《飄泊者》 、《流浪地圖》 、《浪遊者之歌》 ，乃至2021年出版的《詩人託夢》 ，詩人皆自言曾動念以「『離散人』或『邊緣人』當作書名」。
從寫作現象來看，「離散」是張錯身世命運的背景，構成其認識自己，以及與世界交往的底色，更以詩的命題貫穿在寫作歷程中。如《細雪》中的《有若鮭魚生與死之歌〉：「當生命尚在新批評未被解構／所有動機均陷身在意象圈套／一生主題竟是飄泊流離」，甚至在接受單德興訪談時，張錯自己都說： 「我是一個離散 詩人或放逐詩人（＂writer in exile＂） ，像屈原。」，因著詩人及詩集 所蘊含的「離散感性」（diasporic sensibility） ，論者遂多以張錯為「離散詩人」，以其創作為「離散文學」。如陳鵬翔道：「張錯確確實實是離散文學的一個特出的隱喻，而這個離散文學理論確也可為任何想深入了解張錯詩文精髓者張開一個窗口。」
從張錯近半世紀的創作現象看，確實如論者指陳的，「離散」不僅是張錯的身世背景，亦是其創作的核心主題，甚至是其用來表達飄零身世的修辭策略。藉著「離散詩學／離散文學」理論視域來看張錯的創作，可以看到其中有一條以「歸返與離散」生命行旅構成的創作軌跡。然而當我們欲從其間進行張錯詩文的文化、歷史與美學意義之探討時，因為張錯創作時間的恆長，以及多歷抒情歷程的轉折，我們又會發現，特定理論視域下的研究，無法更大層面地涵蓋張錯的整體詩文寫作，連帶的，所發揮的解釋效力也有限。以故立基於「離散書寫」是台灣文學史上一支極具特色，卻有待深入討論的書寫流脈，本書將把餅究焦點直接鎖定於張錯的詩文寫作，探討張錯的詩文為何是「離散書寫」的特出隱喻？此一特出隱喻涉及哪些問題？它與台灣文學史存在著怎樣的互動光譜？研究動機說明後，我們可先透過文獻檢討，闡述本書的問題意識。
二、文獻檢討與問題取徑：問題意識的提出
……
盱衡張錯所有作品，本書意欲指出的是：當我們研究張錯的離散書寫，必須先聚焦於其與「台灣」之間的「台灣經驗」，也就是無法脫離「台灣經驗」而論述其「離散書寫」。如《聖經·詩篇》中，猶太人被擄掠到巴比倫途中，眼見景物皆非的悲慟：「我們曾 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137：1） ，台灣之於張錯的意義，如同錫安之於猶太人。猶太人的離散、飄泊與拒絕同化，源於對錫安的追念與堅定信仰所導致的離散意識，台灣就是張錯的錫安。「台灣經驗」與張錯詩文有著深度繁複的交織互涉現灣象，卻尚未被學界審慎關注，進而闡述出來，在當前台灣文學史意欲探掘被忽略的研究對象，以及多元版圖的建構上，如此闕漏毋寧是可惜的事。以上問題背景下，本書的問題意識遂是：張錯如何書寫台灣？台灣經驗又如何影響其離散書寫？張錯的離散書寫與台灣文學史存在著怎樣的關係？
在此問題意識背景下，本書的研究範疇將與前人有所差異：在將張錯定位為離散詩人時，現有研究者賴以論述的文本，大多是從張錯八○年代初始的《錯誤十四行》至《檳榔花》（1990）前後的詩作，因為這樣的研究範疇，恰好顯出了一條張錯朝向台灣的「歸返與離散」之蹤跡。這樣的論述雖完整，但涵蓋性卻有限，因為從整體創作歷程來看，《檳榔花》是1990年的作品，但九○年代之後，作家書寫仍不輟，不論在作品的取材、風格，乃至文體的選擇上，與前階段的書寫相比，已呈現出既延續又轉向的軌跡，甚至返回台灣的挫敗經驗，更開啟張錯離散書寫的另一高原期。以故立基於作者創作能動性的主體特質，本書的研究範疇，將以作家的整體寫作，也就是將筆名改為張錯的1980年，至筆者完書當下時間（約是2022-2023之間）的出版，以建構更完整的作家離散書寫版圖，並探掘其中意義。
將研究範疇擴延至張錯九〇年代之後的創作之餘，本文也將研究材料擴及到張錯整體的詩文著作：興許是張錯的「詩人」標誌過於鮮明，既有的研究焦點多鎖定於張錯的詩。但從創作歷程來看九〇年代之後，張錯已不僅是「離散詩人」，更是「離散作家」，其「散文」創作極多，「詩」和「散文」的不同文體功能，賦予了張錯的抒情聲音以更多層次的表達；而作為一位具能動性的創作主體，二十一世紀後，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張錯更以藝術史學者的本位，出版了一系列視覺藝術的「文物研究」，此一「由文入藝」及「由藝」入史」的學術傾向，也影響了他的創作，而有「詠文物詩」的寫作。」從如此多面向且繁複的寫作現象來看，僅以詩（乃至文學作品）來討論張錯的離散意識是不夠的，在能動性創作主體前提下，必須從，所有寫作現象尋找其與離散文學的關聯。即使只針對張錯的「詩」進行研究，亦須注意它與「散文」乃至「文物研究」之間的關係，因」為文類的探索與表達正是張錯離散意識的創造力之一環。
……
五、結論：無盡飄泊中的永恆追尋
……
總體來看，張錯的寫作顯出鮮明的整體性、歷程性與關聯性，[註] 透過圍繞著生命離散而有的文學母題之書寫、重寫、擴延與推進，它們已構造成一幅追尋「理想的國、理想的家、理想的自己」之圖像。追尋動力所之，便是「從寫實到詠物」的抒情發聲：歷漫漫間長河，那是一條從有聲到無聲，從表象現實朝向存在本源以建立家園的道路。最後以一段張錯接受單德興的訪談，為本文建構的張錯詩文詮釋架構作結：
而我正是一直在離散，所以為什麼那麼喜歡丁尼生那首〈尤里西斯〉 （＂Ulysses＂） ，詩中說到他的第二次出航：「我不能自旅途停下休息／我要飲盡生命餘滓」（＂I cannot rest from travel; I will drink／Life to the lees.”） 。我心中也有一個理想的國、理想的家，所以不斷追尋，無法停止漂泊，我是一個離散 詩人或放逐詩人（＂writer in exile＂） ，像屈原。
追根究柢，我是人文主義者（humanist），人文主義強調的是全人（holistic person） ，我為什麼有這麼多興趣？全人教育本身必須在廣闊多元文化的氛圍裡涵容培養，而要做一個全人的話，也需要做一個人文學家。
台灣經驗為張錯打造了一條從流亡／離散／放逐走向全人（holisticperson）的道路。定睛於張錯、台灣經驗與抒情歷程之關係，且從張錯創作的核心主題「離散」，探討其中人文意義的豐饒，是本書研究的目的，也同時見證了張錯在台灣文學史的特殊位置。
註：如張錯在〈談奧登〉一文裡說：「一首詩永遠都是一種創造過程，有如生命，而不在於它的完成。詩本身意義的演繹，永遠都在流動，亦如生命，而不在於它的部分涵意。」見《山居地圖》 （台北：書林，2013年12月），頁136。又如第二十一本詩集 《詩人託夢》 （2021）封底載：「詩人自上世紀八〇年代找到他的語言（聲音）後，便採用不同角色的面具去演出各種世態人心的拍案傳奇。因此，這一系列詩集不能以個別單行本看待，而應肯定為一種鍥而不捨的詩藝傳承」，見張錯：《詩人託夢》封底（台北：書林，2021年6月）。
以詩人來稱呼張錯，感覺似乎會有一些失誤，包含他的散文作品、他的藝術文物研究，當然也必須包含近年來他翻譯多本里爾克的作品。
透過本書，我們將進一步瞭解他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以下就來試讀第一章並摘要分享。
書名：望鄉詩者：張錯的跨文化詩學與離散書寫
作者：蕭義玲
出版社：書林
出版日期：2024/07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92045
內容簡介
在台灣與張錯詩文的繁複交織現象下，本書意欲探討：對具跨文化詩學背景的張錯而言，「台灣」以及「台灣經驗」如何構成張錯的家國與自我認同？從上世紀八〇年代、九〇年代，以迄二十一世紀此刻的四十餘年，他如何將感受的經驗種種化為筆下的抒情聲音，並譜成詩文中的離散主旋律？最後，如果離散書寫是一支具特色，且有待深入探掘的寫作流脈，我們可否透過對張錯及其作品的討論，擴延、深化對台灣文學史疆界的認識？
【Excerpt】
〈離散書寫、台灣經驗與抒情歷程〉
——張錯詩文創作的問題意識與詮釋架構
一、前言：離散文學的一個特出隱喻
曾獲時報文學獎敘事詩首獎（1982） 、國家文藝獎（1988） 中興文藝獎（1990）等獎項的張錯，是一位具有中西跨域流動身世與學思背景的作家學者。張錯原名張振翱，客籍廣東惠陽人，在澳門出生並就讀小學，在香港英文中學唸至高中畢業， 1962年到台灣就讀政治大學西語系，為「星座詩社」創辦人之一。張錯就讀大學 時，已經以筆名翱翱出版第一本散文集《第三季》 （1964）及詩集 《過渡》 （1965） ，1967年赴美國，先後獲得楊百翰大學（Brigham Young University）英文系碩士、西雅圖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Washington）比較文學博士學位；1974年任教南加州大學，並自1976年開始如候鳥來歸，年年往返於台美兩地。1981年改筆名為 「張錯」，出版《錯誤十四行》 ，其後創作與出版不停；2013年創建台北醫學大學人文藝術中心，至2016年放棄南加州大學終身俸退休，出任北醫大人文藝術講座教授，迄今仍往返台美兩地。從1980年代改筆名為張錯以來四十餘年迄今，張錯已有詩集十八本、散文集十本、藝術文物專著十本及翻譯詩集等著作，足可見作家中西跨域與融通古今的廣博學思與創作視域。
作為一位具跨域流動身世與文化背景的學者作家，張錯近半世紀的創作，可說是對自身的「中－港－澳－台－美」離散身世背景的深切自覺與回應。如張松建指出的：「美國、加拿大華裔詩人中有不少是台灣背景，例如：楊牧、葉維廉、杜國清、鄭愁予、洛夫、瘂弦、非馬等，他們也有離散書寫的詩篇，但相比之下，張錯在這個主題投入更多。」確實，詩集中，常可見張錯使用飄泊者、異鄉人、流散人、流放、浪遊、漂流、流離、飄泊……等身分與心境描述用語，甚至以之為詩集名：《飄泊者》 、《流浪地圖》 、《浪遊者之歌》 ，乃至2021年出版的《詩人託夢》 ，詩人皆自言曾動念以「『離散人』或『邊緣人』當作書名」。
從寫作現象來看，「離散」是張錯身世命運的背景，構成其認識自己，以及與世界交往的底色，更以詩的命題貫穿在寫作歷程中。如《細雪》中的《有若鮭魚生與死之歌〉：「當生命尚在新批評未被解構／所有動機均陷身在意象圈套／一生主題竟是飄泊流離」，甚至在接受單德興訪談時，張錯自己都說： 「我是一個離散 詩人或放逐詩人（＂writer in exile＂） ，像屈原。」，因著詩人及詩集 所蘊含的「離散感性」（diasporic sensibility） ，論者遂多以張錯為「離散詩人」，以其創作為「離散文學」。如陳鵬翔道：「張錯確確實實是離散文學的一個特出的隱喻，而這個離散文學理論確也可為任何想深入了解張錯詩文精髓者張開一個窗口。」
從張錯近半世紀的創作現象看，確實如論者指陳的，「離散」不僅是張錯的身世背景，亦是其創作的核心主題，甚至是其用來表達飄零身世的修辭策略。藉著「離散詩學／離散文學」理論視域來看張錯的創作，可以看到其中有一條以「歸返與離散」生命行旅構成的創作軌跡。然而當我們欲從其間進行張錯詩文的文化、歷史與美學意義之探討時，因為張錯創作時間的恆長，以及多歷抒情歷程的轉折，我們又會發現，特定理論視域下的研究，無法更大層面地涵蓋張錯的整體詩文寫作，連帶的，所發揮的解釋效力也有限。以故立基於「離散書寫」是台灣文學史上一支極具特色，卻有待深入討論的書寫流脈，本書將把餅究焦點直接鎖定於張錯的詩文寫作，探討張錯的詩文為何是「離散書寫」的特出隱喻？此一特出隱喻涉及哪些問題？它與台灣文學史存在著怎樣的互動光譜？研究動機說明後，我們可先透過文獻檢討，闡述本書的問題意識。
二、文獻檢討與問題取徑：問題意識的提出
……
盱衡張錯所有作品，本書意欲指出的是：當我們研究張錯的離散書寫，必須先聚焦於其與「台灣」之間的「台灣經驗」，也就是無法脫離「台灣經驗」而論述其「離散書寫」。如《聖經·詩篇》中，猶太人被擄掠到巴比倫途中，眼見景物皆非的悲慟：「我們曾 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137：1） ，台灣之於張錯的意義，如同錫安之於猶太人。猶太人的離散、飄泊與拒絕同化，源於對錫安的追念與堅定信仰所導致的離散意識，台灣就是張錯的錫安。「台灣經驗」與張錯詩文有著深度繁複的交織互涉現灣象，卻尚未被學界審慎關注，進而闡述出來，在當前台灣文學史意欲探掘被忽略的研究對象，以及多元版圖的建構上，如此闕漏毋寧是可惜的事。以上問題背景下，本書的問題意識遂是：張錯如何書寫台灣？台灣經驗又如何影響其離散書寫？張錯的離散書寫與台灣文學史存在著怎樣的關係？
在此問題意識背景下，本書的研究範疇將與前人有所差異：在將張錯定位為離散詩人時，現有研究者賴以論述的文本，大多是從張錯八○年代初始的《錯誤十四行》至《檳榔花》（1990）前後的詩作，因為這樣的研究範疇，恰好顯出了一條張錯朝向台灣的「歸返與離散」之蹤跡。這樣的論述雖完整，但涵蓋性卻有限，因為從整體創作歷程來看，《檳榔花》是1990年的作品，但九○年代之後，作家書寫仍不輟，不論在作品的取材、風格，乃至文體的選擇上，與前階段的書寫相比，已呈現出既延續又轉向的軌跡，甚至返回台灣的挫敗經驗，更開啟張錯離散書寫的另一高原期。以故立基於作者創作能動性的主體特質，本書的研究範疇，將以作家的整體寫作，也就是將筆名改為張錯的1980年，至筆者完書當下時間（約是2022-2023之間）的出版，以建構更完整的作家離散書寫版圖，並探掘其中意義。
將研究範疇擴延至張錯九〇年代之後的創作之餘，本文也將研究材料擴及到張錯整體的詩文著作：興許是張錯的「詩人」標誌過於鮮明，既有的研究焦點多鎖定於張錯的詩。但從創作歷程來看九〇年代之後，張錯已不僅是「離散詩人」，更是「離散作家」，其「散文」創作極多，「詩」和「散文」的不同文體功能，賦予了張錯的抒情聲音以更多層次的表達；而作為一位具能動性的創作主體，二十一世紀後，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張錯更以藝術史學者的本位，出版了一系列視覺藝術的「文物研究」，此一「由文入藝」及「由藝」入史」的學術傾向，也影響了他的創作，而有「詠文物詩」的寫作。」從如此多面向且繁複的寫作現象來看，僅以詩（乃至文學作品）來討論張錯的離散意識是不夠的，在能動性創作主體前提下，必須從，所有寫作現象尋找其與離散文學的關聯。即使只針對張錯的「詩」進行研究，亦須注意它與「散文」乃至「文物研究」之間的關係，因」為文類的探索與表達正是張錯離散意識的創造力之一環。
……
五、結論：無盡飄泊中的永恆追尋
……
總體來看，張錯的寫作顯出鮮明的整體性、歷程性與關聯性，[註] 透過圍繞著生命離散而有的文學母題之書寫、重寫、擴延與推進，它們已構造成一幅追尋「理想的國、理想的家、理想的自己」之圖像。追尋動力所之，便是「從寫實到詠物」的抒情發聲：歷漫漫間長河，那是一條從有聲到無聲，從表象現實朝向存在本源以建立家園的道路。最後以一段張錯接受單德興的訪談，為本文建構的張錯詩文詮釋架構作結：
而我正是一直在離散，所以為什麼那麼喜歡丁尼生那首〈尤里西斯〉 （＂Ulysses＂） ，詩中說到他的第二次出航：「我不能自旅途停下休息／我要飲盡生命餘滓」（＂I cannot rest from travel; I will drink／Life to the lees.”） 。我心中也有一個理想的國、理想的家，所以不斷追尋，無法停止漂泊，我是一個離散 詩人或放逐詩人（＂writer in exile＂） ，像屈原。
追根究柢，我是人文主義者（humanist），人文主義強調的是全人（holistic person） ，我為什麼有這麼多興趣？全人教育本身必須在廣闊多元文化的氛圍裡涵容培養，而要做一個全人的話，也需要做一個人文學家。
台灣經驗為張錯打造了一條從流亡／離散／放逐走向全人（holisticperson）的道路。定睛於張錯、台灣經驗與抒情歷程之關係，且從張錯創作的核心主題「離散」，探討其中人文意義的豐饒，是本書研究的目的，也同時見證了張錯在台灣文學史的特殊位置。
註：如張錯在〈談奧登〉一文裡說：「一首詩永遠都是一種創造過程，有如生命，而不在於它的完成。詩本身意義的演繹，永遠都在流動，亦如生命，而不在於它的部分涵意。」見《山居地圖》 （台北：書林，2013年12月），頁136。又如第二十一本詩集 《詩人託夢》 （2021）封底載：「詩人自上世紀八〇年代找到他的語言（聲音）後，便採用不同角色的面具去演出各種世態人心的拍案傳奇。因此，這一系列詩集不能以個別單行本看待，而應肯定為一種鍥而不捨的詩藝傳承」，見張錯：《詩人託夢》封底（台北：書林，2021年6月）。
自訂分類：Selected & Extra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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