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印和闐之路
印和闐(Imhotep)是古埃及第三王朝時期的人物,約生活於公元前 27 世紀(大約公元前 2667–2600 年間),主要服務於法老 左塞爾(Djoser)。
他是古埃及歷史上極具影響力的多重身份人物,不僅是 高階祭司,還以 建築師、醫師、學者 聞名。
他最著名的成就是設計了左塞爾階梯金字塔(位於薩卡拉Saqqara),這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大型石造建築之一,也被視為金字塔建築的起源。
§ 01 翌日的孟斐斯清晨尚帶著河水的涼意,天剛破曉,東方天空由深藍漸變為金紅。
尼羅河上的夜霧正緩緩散去,空氣涼爽而帶有泥土與水草的氣息。
畢達哥拉斯在岸邊醒來時,便見優媞婭正倚著船槳,看著遠方正被陽光點亮的白牆城。
「今天的風很安靜。」優媞婭說,「像是在等我們。」
畢達哥拉斯笑了笑,覺得她的直覺很準。
「珊海普答應帶我們去印和闐的祭祀地。他說那裡是理解埃及智慧的起點。」
優媞婭轉身,眼眸微亮。
「亞歷山大和雅典的人都說印和闐是古時的智者——
醫者、建築者、書記……甚至在你們希臘人的傳說裡,他被比為神祇。
你覺得……他真的存在過嗎?」
畢達哥拉斯望向城牆那端:
「比傳說更真的人,往往會被傳說淹沒。但他的手跡還留在石上。」
兩人對望一眼,都明白此行將會是另一段啟程。
不久,珊海普現身。
他今日穿著整潔的亞麻袍,腰間掛著象形文字的刻板與小袋。
「你們準備好了嗎?印和闐的祭祠不在城內,要往西南走一段路,離薩卡拉的階梯金字塔不遠。」
三人沿著尼羅河的支道步行,一路往城外走。
孟斐斯的市集愈來愈遠,取而代之的是廣闊的泥田,農夫們在晨風中揮動鋤具,水牛靜靜在渠邊休息。
田間時見婦女以濕布擦拭孩子的額頭,也有老人手持木杖,在棗椰樹下休憩。
優媞婭輕聲問:
「這裡的生活好平靜。」
珊海普點頭:
「我們靠河而生。若不是尼羅,便沒有孟斐斯,也沒有我們的神殿。
印和闐曾說:『治人之病,亦如治河之患;水若流得順,百事皆順。』」
「那他真的懂醫術?」優媞婭追問。
「不只懂。」珊海普停下腳步,指向遠方逐漸高起的石灰岩台地,
「他是最早的醫者,也是最早的建築師;他能治人,也能治國。
後世的祭司常說,若非他留下的智慧,今天我們也無法維繫神殿的秩序。」
畢達哥拉斯靜靜聽著。他並不急著發問,只將話記在心裡。
廬舍與田地逐漸減少,前方的地面開始變得乾燥,風帶著細沙。
再向前走,便能看見一道明顯的地勢變化,台地上有幾處小型神殿與儀式院落,以及行走其間的病人與朝聖者。
「那裡就是印和闐的治療所。」珊海普指著一片石建院落,
「埃及與外國的病患都會來這裡。有時候,他們只想向印和闐之靈祈求平安。」
優媞婭的步伐明顯加快。
穿過低矮的石門後,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淡淡的草藥香——
蓮花、沒藥、蜂蠟與青蒿的氣息混雜其中。
石院裡,一名老祭司正在替旅人包紮手臂;另一名少女在煮熱草藥膏。
院子中央立著一座刻有象形文字的石碑,上面描繪著印和闐手持書板,站在階梯金字塔前。
優媞婭停下來細看,忍不住問:
「你們刻畫他的樣子……是因為你們確定他真曾行走於此?」
珊海普微笑。
「不,只是因為我們記得他。記得他的行為、他教我們的方式。
他是人,但也是一種道路。」
就在此時,一名年老的祭司緩步走來。
他的步伐不輕,但眼神無比清澈。
他用埃及語向兩名希臘旅人致意:
「風從尼羅帶來新的名字。你們遠道而來,是想尋求什麼?」
畢達哥拉斯答:
「我們來學習你們的智慧,尤其是關於這位古老的印和闐。」
老人凝視他,像是在衡量他的真誠。
「智慧不是供人收藏的瓶子,而是放在路旁的石。
你拾起它,是你的;你放下它,也是你的。」
畢達哥拉斯接受了這句話,不帶反駁。
他反而問:
「印和闐之所以被世人敬重,是因為他治人?還是因為他建築?」
老人搖頭。「都不是。他被敬重,是因為他願意傾聽。」
媞婭微微揚眉。「傾聽……什麼?」
「人。土地。神。」老人一字一句地說。
§ 左塞金字塔 (The Step Pyramid of Djoser)
三人被引入院落深處的一座較小的神殿。
神殿不高,僅用粗切的石灰岩堆砌,但牆面乾淨,入口有兩根蓮花石柱。
柱上的刻紋已被時間磨淡,卻仍能看出祭儀與醫療的場景。
殿內供奉著一尊小型的印和闐雕像,姿態平和,雙手托著書板。
老祭司站到雕像側前方,以兩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們若心中存疑,可以問他。
問了,不必急著聽答案;答案會自己來。」
畢達哥拉斯本無求神問卜的習慣,但面前這座神殿,有一種樸實而沉靜的力量。
他心中湧起一個從進入埃及以來不斷浮現的問題——
這國度如此古老,卻從未衰亡,它的力量究竟來自何處?
他默默跪下。
優媞婭看著他,但沒有打擾。她也跪下,只是閉上眼,聆聽殿內的風聲。
突然,一陣細微的氣流從殿後的暗處吹來。
香油的火焰微微搖動,照亮老祭司的側臉。
他閉上眼,胸口微微起伏。
珊海普看索異常,趕緊退後一步。
「他……」優媞婭低聲道。
畢達哥拉斯抬起頭,只見老祭司的眼睛逐漸變得深沉,像是映照著某種遠古的影子。
老祭司的聲音變得比之前更低沈,也更清晰:
「來自海上的旅人,你尋求的是能觸及太陽的知識,還是能守住黑夜的智慧?」
畢達哥拉斯的心驟然一震。
他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感到像面對一位早已等待他的人。
他回答:
「我尋求理解。理解使土地持續存在的秩序,使人得以不被混亂吞噬的原理。」
殿內沉默了一瞬。
老祭司再度開口,但語氣已完全不是他的聲音:
「若你想理解大地,必先理解人的痛;若你想理解人的痛,必先理解你的心。」
優媞婭凝神聽著,那聲音彷彿從殿中的石縫、從遠古的金字塔,甚至從尼羅河的深處傳來。
「你以為智慧是直線,但它是階梯。」
「你以為階梯向上,但它也向內。」
這一次,畢達哥拉斯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是印和闐?」
「名字只是風。」老祭司的嘴角微微上揚,
「但道路不會變。我是記憶的回聲。也是意志的影子。」
畢達哥拉斯低下頭,這是一種極少見的動作。
「你為什麼願意與我說話?」
「因為你願意聽。」
那聲音說得緩慢而溫和:
「願意聽的人,就能看見石中之路;願意看見的人,終會明白人與神的距離,其實只差一層呼吸。
你從遠海而來,求知之心如同乾旱的土壤渴求尼羅之水。
告訴我,異鄉人,你為何而問?」
畢達哥拉斯:
「大人,我見天狼星升起,聽說貴國以此判定洪水之時。
這種精確的觀測、與天地週期配合的智慧,是我們在大海彼岸所難得一見的。
我想知曉……星辰與河流的節律,是否真反映宇宙的秩序?」
老祭司身影微動,像是夜風撫動了光影:
「宇宙是有秩序的,異鄉的求道者。 尼羅的氾濫並非偶然;天狼星的升起也不是偶然。
我們祖先觀察了數千年的天象,發現諸星往有其途,每年循同一軌跡。
當天狼星在日出前升起,河水便從南方匯來,帶來孕育生命的黑土。
這不是神的隨意,而是諸神依秩序行事。」
畢達哥拉斯:
「若宇宙循秩序而行,那麼人是否也能由此看見自己的位置?
我想知道,當你們在洪水後重劃土地、丈量田界時,你們是否也相信:土地的形狀、河流的曲折、星辰的運行,是同一種原理的展現?」
老祭司望向遠方的河面,那裡反射著天狼星的銀光:
「你說得沒錯。洪水既帶來肥沃,也帶走界線。
為了維持國家,人們必須重新確定土地。
因此我們用繩、用木樁、用目測與比例,使邊界再次回到秩序。
你們希臘人稱之為「技藝」,我們稱之為「瑪阿特」——真理、秩序、正直。
丈量土地,就是在人間重建瑪阿特。
觀測星辰,就是在天上辨識瑪阿特。」
優媞婭聽著,眼中閃著新奇:
「那麼……人死後的靈魂,也是依循這樣的秩序嗎?
在希臘,我們說靈魂或許會離開肉身,前往陰影之地。
但你們……似乎對死後有更明確的道路。」
老祭司低頭看著她,那眼光慈愛而古老:
「孩子,在我們這裡,死亡不是終點,而是旅程的遞進。
人的心會被放在天秤上,與「真理之羽」相衡。
若心足夠輕,不被罪惡壓彎,便能與神同行,進入永恆。
若心太沉,則被大吞噬者所奪。
這便是我們對「不朽」的理解—— 不是永遠活著,而是永遠正直。」
畢達哥拉斯沉默良久。
那麼……知識呢?
天文、曆法、文字、治國的智慧……這些隨肉體而滅,還是會與靈魂同往永恆?
老祭司微笑:
「知識不會死。人身雖滅,記憶存於神之書卷。
你們的生命只是旅程,而知識則是神向人揭示的一部分。
若你真正求道,你會明白: 追求真理,即是為自己的心減重。
而記錄真理,即是替未來的世代點燈。」
畢達哥拉斯深深一禮,語氣近乎低喃:
「若真理是光,那麼我願以一生追尋它。」
老祭司伸手,彷彿輕觸他的額際,一縷細光瞬間沒入畢達哥拉斯眉間。
優媞婭驚呼,但畢達哥拉斯只是閉上眼,像在接收什麼無形的訊息。
老祭司:
「去吧,異鄉的求道者。將你在此所得帶往更遠的地方。
你不會成為祭司,不會成為法老,也不會成為記錄者。
但你會走上一條前人未行的道路—— 一條讓你看見星辰下更深層秩序的道路。」
一只微小的聖甲蟲(Scarab)飄過,附在畢達哥拉斯的魔戒上。
光影開始散去,像煙霧在晨風前消融。
天只剩狼星掛在黎明前的蒼穹,炯炯燃燒。
畢達哥拉斯張開眼,靜靜看著那顆星。
優媞婭:他……告訴了你什麼?
畢達哥拉斯:
「不是答案。而是——向答案前進的方法。」
老祭司的身體突然晃了一下,珊海普急忙上前扶住他。
那股微妙的氣息迅速退去,殿內只剩香煙繚繞。
優媞婭輕聲問:「他……還好嗎?」
老祭司緩緩呼吸,甦醒過來般地眨了眨眼:
「我沒事。那位永遠不會傷害我們——他只是來提點那些願意聽的人。」
畢達哥拉斯凝望著那尊印和闐像,良久不語。
優媞婭站到他旁邊,悄悄握住他的手臂。
「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她問。
他慢慢點頭。「不,只是得到了新的路。答案會在路上。」
珊海普在一旁微笑。「那就是來印和闐殿的意義。」
神殿外的風重新吹起,帶來遠方薩卡拉台地的砂味。
陽光從門口照入,像是為三人揭開下一段旅程的入口。
後記:
- 薩卡拉(Saqqara)是埃及的一處大型古墓地,位於古都孟菲斯(Memphis)的西南部,今開羅以南約30公里處。
- 印和闐神廟在300BC-AD100 才被建造擴建,因此畢達哥拉斯是看不到印和闐神廟的。
- 畢達哥拉斯從埃及學習後,回到希臘創立了帶有強烈宗教和神秘色彩的哲學學派。
後世學者常注意到兩者間的相似性: 靈魂不滅與輪迴觀念:可能受到埃及宗教思想的影響。
數字神秘主義與和諧理論:可能從埃及的數學、幾何與建築比例(如金字塔設計)中獲得啟發。
印和闐,作為埃及智慧的最高象徵之一,很可能被畢達哥拉斯視為這種古老智慧的「化身」或「導師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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