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崇拜是人類的天性、它躍動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不論是西方人、東方人,也不論是古代人、現代人;
只不過中國文明源於三代中國,而在三代中國的典籍幾乎看不到英雄二字。
相信三代中國人也有英雄崇拜的心理,
當我們說三代中國幾無英雄,那只是一般的、原則的、正規的說法,其實偶有例外,
比方在孔叢子這本書裡,一段曾子與子思的對話,子思就提到:
「今天下諸侯方欲力爭,競招英雄以自輔翼;此乃得士則昌、失士則亡之秋也。」
我們不確定這是真的出於三代子思之口、或是後人假托的想當然耳。
就算是真的,子思己處三代末期的戰國時代,其所提之英雄猶且與「士」相聯、也僅提及兩次而己;
所以,
三代中國人的內心多少仍憧憬著英雄,只不過社會的親親宗法價值體系約束了這種遐想。
到了秦漢以降的帝制傳統中國,中國人終於浮出英雄崇拜的內心脈動,
英雄二字:從無到有、從疏而密…漸次揭示於傳統中國的典籍,這可從史記、漢書裡略窺一二。
史記出於西漢、是中國廿五史的開山之作,史紀仍嚴謹繼承著三代中國的親親宗風;
即使太史公在史紀裡寫刺客列傳、游俠列傳…及其他篇章,往往讀來令人熱血澎湃、意氣昂揚,氳氤迴蕩著英雄的骨魄,但通覽全篇就是不見英雄二字。
漢書出於東漢、是中國廿五史的第二本力作,而漢書距三代中國時間更遠了些;
漢書云:
「古之正法:五伯(五霸),三王之罪人也;
而六國(燕、韓、趙、魏、齊、楚),五伯之罪人也。
夫四豪(信陵君、平原君、孟嘗君、春申君)者,又六國之罪人也。」
從文字表面上看來,班固似乎也謹守三代中國的親親禮教、不尚英雄,
但他在漢書裡卻不自覺延續了史記的遊俠列傳,並且還三次提及英雄二字!
漢書‧刑法志:
「漢興,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寬仁之厚,總攬英雄,以誅秦、項。」
漢書‧敘傳上:
「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群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
「英雄誠知覺寤…收陵、嬰之明分,絕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
漢書裡的英雄,受秦漢帝制的影響、推尊皇權,
因此:韓信、陳平、王陵、夏侯嬰、黥布…皆屬臣服劉邦的英雄;
此與三代親親禮教,己大有距離了!
從三代的不稱英雄、到末期偶稱屬士之英雄…親親宗風的人倫禮教、略有疏漏;
從西漢史記的不言英雄、到東漢漢書專言臣服皇權之英雄…親親宗風的人倫禮教、己顯偏失;
堪稱其為三代中國親親價值體系…千載構堤的潛伏蟻穴。
現代中國在積弱中接受了勳章,那…是正式公開人類天性的英雄崇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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