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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博里亞·薩克斯（Boria Sax）的《神話動物園：神話、傳說與文學中的動物》
2025/06/20 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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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博里亞·薩克斯（Boria Sax）的《神話動物園：神話、傳說與文學中的動物》
書名：神話動物園：神話、傳說與文學中的動物
作者：博里亞·薩克斯（Boria Sax）
譯者：多雅楠等譯
出版社：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11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511670
內容簡介
本書是一部兼具歷史知識與動物學研究視野而又令人陶醉的著作，作者展示了自己歷史學家與動物愛好者兼具一身的廣博視野，擺脫生物學知識的羈絆，從更富有意義的「傳統」入手對不同動物進行分類，為我們織就了一幅包含神話、歷史、藝術、科學、哲學與文學的跨文化綉錦，給動物王國抒寫了一封內容豐富、結構精巧的情書。
【Excerpt】
〈刺蝟〉(Hedgehog)
不是鳳凰，不是老鷹，而是刺蝟，行動緩慢，身材矮小，親近大地。
Not the phoenix, not the eagle, but the he’risson [hedgehog], very lowly, low down, close to the earth.
——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什麼是詩》(“Che cos’ è la poesia?”)
古希臘詩人阿爾齊洛科斯（Archilochus）在公元前7世紀後期寫道：“狐狸詭計多端，而刺蝟只懂一項技能，但是絕技。”(“the fox knows many tricks; the hedgehog knows only one. A great one”) 所有人都明白阿爾齊洛科斯指的是刺蝟在遇到捕食者時能蜷縮成球，使其全身的刺朝向四面八方，不過他這話更寬泛的含義卻令讀者困惑了一千年。阿爾齊洛科斯曾參加過戰鬥，因此當他寫下這句話時腦中或許正想著自己手拿槍矛與戰友背向而立抵御外敵的情景。刺蝟也可能指涉詩人以軍事著稱的故鄉斯巴達，而狐狸則代表像雅典那樣更具國際性的城市。但不管怎樣，至少在詩人心中，刺蝟的防禦能力與狐狸的陰謀詭計是不相上下的。20世紀英國哲學家以賽亞·伯林（Isaiah Berlin）將思想家分成兩類，一類是像托爾斯泰那樣以思想廣度著稱的狐狸，另一類是如陀思妥耶夫斯基般深刻的刺蝟。
毫無疑問，非凡奇特的刺蝟同樣令這些思想家著迷不已。與其他動物迥異的刺蝟看上去倒有點像縮微版的豪豬：二者的體形都很小，都在夜間出來覓食小蟲，在洞穴中生活，且渾身長刺。當地上食物不足時，刺蝟會長時間在地下休眠，然後重出地面，這一習性使古埃及人將它們與生命的重生聯繫起來。與咬人的蛇和蜇人的蠍子不斷做鬥爭的埃及人同樣羨慕刺蝟的抗毒能力，因此他們會經常佩戴刺蝟形護身符保護自己免受有毒生物侵襲。
不過，人們在羨慕刺蝟的同時也畏懼這個小傢伙。在現代早期歐洲人眼裡，刺蝟是女巫的同伙。在中國，刺蝟同樣與招魂術有關。不僅如此，人們還認為藏身路邊的刺蝟會向毫無防備的路人施法。
人類與刺蝟一樣，在眾動物中獨一無二，因此，我們很容易與它們休戚與共。據亞里士多德《動物史》（Historia Animalia）記載，刺蝟交配時會像人一樣採取面對面的姿勢，因為母刺蝟身上的刺使雄刺蝟無法騎到它背上。亞里士多德、普林尼與伊良都提到，刺蝟可以預見風向變化並據此封閉或打開洞穴入口。拜占庭帝國時期，人們有時會通過觀察刺蝟挖洞來預測天氣。
歐洲童話裡的主人公經常是“傻瓜”，即起初古怪異常無法融入正常生活的孩子。格林童話中有一則名為《刺蝟漢斯》的故事。故事中，一位農夫抱怨道：“我想有個孩子，哪怕他是只刺蝟也行。”結果不久後，農夫的老婆真的生下了上身刺蝟下身人形的漢斯。漢斯的行為和其長相一樣古怪。他以公雞為坐騎，吹風笛，在森林中養豬。儘管遭人挖苦與虐待，漢斯最終還是娶到了美麗的公主並完全變成了人形。
刺蝟常被描寫成眾所周知的弱者，但這樣的弱者卻能擊敗看似不可戰勝的對手。在另一則格林童話中，刺蝟向傲慢的野兔提出挑戰，展開賽跑。比賽開始後，沒跑幾步的刺蝟就鑽進地裡，而它的妻子則裝扮成丈夫的模樣等在終點。當望見野兔靠近終點時，母刺蝟就先聲奪人說自己是第一。故事結尾勸告人們：“任何人，無論自認為多優越，都不應取笑他人，即便對方只是一隻刺蝟。”
在碧雅翠絲·波特的《刺蝟溫迪琪的故事》中，主人公身上寬容、慈善、勤勞的美好品質使人不禁聯想到工業革命前田園牧歌式的英國鄉村生活。曾以強大防禦能力著稱的刺蝟如今成了科技時代下脆弱自然的象徵。在歐洲各地的公路上，被車碾壓或受傷的刺蝟隨處可見，這些場景令人非常惋惜。英格蘭東南部靠近埃克塞特的刺球農場（The Prickly Ball Farm）已建立起一家專門救治受傷刺蝟的醫院，並成立一支志願者團隊。
法國當代著名哲學家雅克·德里達在他的文章《什麼是詩》中，將詩歌比喻成一隻被扔到街上蜷縮成球的刺蝟。他還說，自為自在的詩歌卻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雖然常被指責為唯我論者，但德里達似乎與刺蝟很投緣，這點估計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
〈蝴蝶與飛蛾〉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I do not know whether I was then a man dreaming I was a butterfly, or whether I am now a butterfly dreaming I am a man.
——莊子(Chuang-tzu)
在世界各地的傳統文化中，蝴蝶或飛蛾代表靈魂，而這一特點是動物象徵意義具有普遍性的最佳例證。在葬禮上撒花是非常古老的習俗，花將蝴蝶吸引過來就像從屍體中飛出一樣。一隻蝴蝶、飛蛾停留某處或在空中盤旋代表靈魂不願赴往生。
幼蟲破繭成蝶為人類觀念裡的死亡、葬禮、重生提供了完美範式。當說到“重生”時，基督徒對此的想像還是比較隱晦的。蝶蛹也可能啓發了古人造出很多華麗棺槨。許多蛹繭精巧細緻，有些繭的纖絲還是金色或銀色的。
希臘語＂psyche＂一詞除靈魂之意外還可指蝴蝶或飛蛾，這與拉丁語＂anima＂擁有的雙重意思相同。很多古希臘寶石上都繪有蝴蝶盤旋屍骨之上的圖案，在後期羅馬手工藝品的常見圖案中，智慧女神密涅瓦會高舉一隻象徵靈魂的蝴蝶站立在正在造人的普羅米修斯身旁。在羅馬裔埃及作家盧修斯·阿普列烏斯的《金驢記》中，在現代繪畫中，許配給愛神丘比特的少女賽克常身長一對蝴蝶翅膀。
在西方繪畫中，靈魂有時會被描畫成長著蝴蝶翅膀的小人，童話裡的精靈們也有蝴蝶般的翅膀。在太平洋東部沿岸地區，流傳著人之靈魂化作蝴蝶繞其墳墓飛翔的說法。在印尼和緬甸的傳統文化中，人們相信一隻飛進房屋的蝴蝶很可能是已故親人或朋友的靈魂。在爪哇島，傳統認為人睡覺時靈魂會變成蝴蝶的樣子飛出，所以絕不能殺死蝴蝶，因為那樣或許會殺死正在熟睡的人。
中國的莊子（老子的繼承者，道家學派創始人之一）一天晚上夢見自己幻化成蝶，醒來後還感覺肩有蝶翅，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蝶是人。老子向他解釋說：“從前你是一隻白蝴蝶……本應永生不滅，但有天你偷了些桃子與鮮花……花園守護者殺了你，於是你就轉世成現在的樣子了。”
某些蝴蝶所跳的“求偶舞”（舞伴雙方向著不同方向起舞但總能彼此交匯的舞蹈）使它們成為夫妻之愛的象徵（尤其在日本）。在小泉八雲收集的一則故事中，侄子陪伴在即將離世的老人高浜（Takahama）身旁，這時一隻白蝴蝶飛入屋內，在空中盤旋一會兒後落到老人額前。正當男孩想把蝴蝶趕走時，那只蝴蝶翩翩起舞順著走廊飛走了。考慮到它可能是非一般的蝴蝶，高浜的侄子就跟著蝴蝶來到一座墳前，結果發現墓主人是一位名叫亞紀子（Akiko）的女子，當他返回老人身邊時老人便去世了。男孩回家告訴母親關於蝴蝶的事，母親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母親向他解釋說，亞紀子曾是高浜的未婚妻，十八歲時死於肺癆。高浜的餘生都陷入對亞紀子的思念中，每天還會去她的墓前看她。於是男孩明白，亞紀子是化成蝴蝶的樣子來陪伴叔叔的靈魂進入來生的。
……
生物學家還未能完全瞭解蝴蝶與飛蛾的差別，但在民俗文化中，區別二者卻很簡單——飛蛾夜間出現，蝴蝶白晝活動；此外，蝴蝶周身顏色鮮艷而飛蛾往往是棕白相間。夜晚，當房屋內的蠟燭或柴火點亮時，人們會特別注意那些奮不顧身撲向火苗的飛蛾，即便對它們而言這意味著死亡。在詩歌《幸福的渴望》（Selige Sehnsucht）中，歌德就借用了這一主題表達靈魂對至高無上的渴求。全詩描寫了一隻被火焰吸引的飛蛾，並以此結尾：
什麼時候你還不解：
這“死與變”的道理！
你就只是個憂鬱的過客，
在這黑暗的塵世。
(Dost thou shun the great behest,
This, Become by Dying!
Thou art but a sorry guest
On this dull earth staying.)
許多人認為此詩優美，但一些評論家卻覺得其中對死亡的浪漫描述有失妥當。
詹姆斯·瑟伯（James Thurber）在其寓言《飛蛾與星星》裡加入了些許浪漫元素，並諷刺了那種渴望自我毀滅的行為。故事中，一隻年輕的飛蛾產生了飛上星星的想法，可其父親卻認為此舉瘋狂，建議兒子像其他理智的年輕蛾一樣將注意力放在路燈上。儘管父母反對，那只年輕蛾還是踏上了飛往星星的旅途。雖然最後沒能如願，可相比那些被灼燒至死的父母兄妹，它過得還算美滿幸福。故事勸誡人們：“誰能遠離悲傷，誰就永世長存。”
20世紀早期，英國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在《飛蛾》中表達對飛蛾撲火的同情與讚揚。文中說她看著飛蛾越來越虛弱，好幾次以為它真要死了卻又看到它在振翼。最終，當那小小身體變得僵硬時，她同時感到了死亡的力量與勇敢反抗強大對手的偉大精神。
書名：神話動物園：神話、傳說與文學中的動物
作者：博里亞·薩克斯（Boria Sax）
譯者：多雅楠等譯
出版社：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11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511670
內容簡介
本書是一部兼具歷史知識與動物學研究視野而又令人陶醉的著作，作者展示了自己歷史學家與動物愛好者兼具一身的廣博視野，擺脫生物學知識的羈絆，從更富有意義的「傳統」入手對不同動物進行分類，為我們織就了一幅包含神話、歷史、藝術、科學、哲學與文學的跨文化綉錦，給動物王國抒寫了一封內容豐富、結構精巧的情書。
【Excerpt】
〈刺蝟〉(Hedgehog)
不是鳳凰，不是老鷹，而是刺蝟，行動緩慢，身材矮小，親近大地。
Not the phoenix, not the eagle, but the he’risson [hedgehog], very lowly, low down, close to the earth.
——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什麼是詩》(“Che cos’ è la poesia?”)
古希臘詩人阿爾齊洛科斯（Archilochus）在公元前7世紀後期寫道：“狐狸詭計多端，而刺蝟只懂一項技能，但是絕技。”(“the fox knows many tricks; the hedgehog knows only one. A great one”) 所有人都明白阿爾齊洛科斯指的是刺蝟在遇到捕食者時能蜷縮成球，使其全身的刺朝向四面八方，不過他這話更寬泛的含義卻令讀者困惑了一千年。阿爾齊洛科斯曾參加過戰鬥，因此當他寫下這句話時腦中或許正想著自己手拿槍矛與戰友背向而立抵御外敵的情景。刺蝟也可能指涉詩人以軍事著稱的故鄉斯巴達，而狐狸則代表像雅典那樣更具國際性的城市。但不管怎樣，至少在詩人心中，刺蝟的防禦能力與狐狸的陰謀詭計是不相上下的。20世紀英國哲學家以賽亞·伯林（Isaiah Berlin）將思想家分成兩類，一類是像托爾斯泰那樣以思想廣度著稱的狐狸，另一類是如陀思妥耶夫斯基般深刻的刺蝟。
毫無疑問，非凡奇特的刺蝟同樣令這些思想家著迷不已。與其他動物迥異的刺蝟看上去倒有點像縮微版的豪豬：二者的體形都很小，都在夜間出來覓食小蟲，在洞穴中生活，且渾身長刺。當地上食物不足時，刺蝟會長時間在地下休眠，然後重出地面，這一習性使古埃及人將它們與生命的重生聯繫起來。與咬人的蛇和蜇人的蠍子不斷做鬥爭的埃及人同樣羨慕刺蝟的抗毒能力，因此他們會經常佩戴刺蝟形護身符保護自己免受有毒生物侵襲。
不過，人們在羨慕刺蝟的同時也畏懼這個小傢伙。在現代早期歐洲人眼裡，刺蝟是女巫的同伙。在中國，刺蝟同樣與招魂術有關。不僅如此，人們還認為藏身路邊的刺蝟會向毫無防備的路人施法。
人類與刺蝟一樣，在眾動物中獨一無二，因此，我們很容易與它們休戚與共。據亞里士多德《動物史》（Historia Animalia）記載，刺蝟交配時會像人一樣採取面對面的姿勢，因為母刺蝟身上的刺使雄刺蝟無法騎到它背上。亞里士多德、普林尼與伊良都提到，刺蝟可以預見風向變化並據此封閉或打開洞穴入口。拜占庭帝國時期，人們有時會通過觀察刺蝟挖洞來預測天氣。
歐洲童話裡的主人公經常是“傻瓜”，即起初古怪異常無法融入正常生活的孩子。格林童話中有一則名為《刺蝟漢斯》的故事。故事中，一位農夫抱怨道：“我想有個孩子，哪怕他是只刺蝟也行。”結果不久後，農夫的老婆真的生下了上身刺蝟下身人形的漢斯。漢斯的行為和其長相一樣古怪。他以公雞為坐騎，吹風笛，在森林中養豬。儘管遭人挖苦與虐待，漢斯最終還是娶到了美麗的公主並完全變成了人形。
刺蝟常被描寫成眾所周知的弱者，但這樣的弱者卻能擊敗看似不可戰勝的對手。在另一則格林童話中，刺蝟向傲慢的野兔提出挑戰，展開賽跑。比賽開始後，沒跑幾步的刺蝟就鑽進地裡，而它的妻子則裝扮成丈夫的模樣等在終點。當望見野兔靠近終點時，母刺蝟就先聲奪人說自己是第一。故事結尾勸告人們：“任何人，無論自認為多優越，都不應取笑他人，即便對方只是一隻刺蝟。”
在碧雅翠絲·波特的《刺蝟溫迪琪的故事》中，主人公身上寬容、慈善、勤勞的美好品質使人不禁聯想到工業革命前田園牧歌式的英國鄉村生活。曾以強大防禦能力著稱的刺蝟如今成了科技時代下脆弱自然的象徵。在歐洲各地的公路上，被車碾壓或受傷的刺蝟隨處可見，這些場景令人非常惋惜。英格蘭東南部靠近埃克塞特的刺球農場（The Prickly Ball Farm）已建立起一家專門救治受傷刺蝟的醫院，並成立一支志願者團隊。
法國當代著名哲學家雅克·德里達在他的文章《什麼是詩》中，將詩歌比喻成一隻被扔到街上蜷縮成球的刺蝟。他還說，自為自在的詩歌卻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雖然常被指責為唯我論者，但德里達似乎與刺蝟很投緣，這點估計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
〈蝴蝶與飛蛾〉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I do not know whether I was then a man dreaming I was a butterfly, or whether I am now a butterfly dreaming I am a man.
——莊子(Chuang-tzu)
在世界各地的傳統文化中，蝴蝶或飛蛾代表靈魂，而這一特點是動物象徵意義具有普遍性的最佳例證。在葬禮上撒花是非常古老的習俗，花將蝴蝶吸引過來就像從屍體中飛出一樣。一隻蝴蝶、飛蛾停留某處或在空中盤旋代表靈魂不願赴往生。
幼蟲破繭成蝶為人類觀念裡的死亡、葬禮、重生提供了完美範式。當說到“重生”時，基督徒對此的想像還是比較隱晦的。蝶蛹也可能啓發了古人造出很多華麗棺槨。許多蛹繭精巧細緻，有些繭的纖絲還是金色或銀色的。
希臘語＂psyche＂一詞除靈魂之意外還可指蝴蝶或飛蛾，這與拉丁語＂anima＂擁有的雙重意思相同。很多古希臘寶石上都繪有蝴蝶盤旋屍骨之上的圖案，在後期羅馬手工藝品的常見圖案中，智慧女神密涅瓦會高舉一隻象徵靈魂的蝴蝶站立在正在造人的普羅米修斯身旁。在羅馬裔埃及作家盧修斯·阿普列烏斯的《金驢記》中，在現代繪畫中，許配給愛神丘比特的少女賽克常身長一對蝴蝶翅膀。
在西方繪畫中，靈魂有時會被描畫成長著蝴蝶翅膀的小人，童話裡的精靈們也有蝴蝶般的翅膀。在太平洋東部沿岸地區，流傳著人之靈魂化作蝴蝶繞其墳墓飛翔的說法。在印尼和緬甸的傳統文化中，人們相信一隻飛進房屋的蝴蝶很可能是已故親人或朋友的靈魂。在爪哇島，傳統認為人睡覺時靈魂會變成蝴蝶的樣子飛出，所以絕不能殺死蝴蝶，因為那樣或許會殺死正在熟睡的人。
中國的莊子（老子的繼承者，道家學派創始人之一）一天晚上夢見自己幻化成蝶，醒來後還感覺肩有蝶翅，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蝶是人。老子向他解釋說：“從前你是一隻白蝴蝶……本應永生不滅，但有天你偷了些桃子與鮮花……花園守護者殺了你，於是你就轉世成現在的樣子了。”
某些蝴蝶所跳的“求偶舞”（舞伴雙方向著不同方向起舞但總能彼此交匯的舞蹈）使它們成為夫妻之愛的象徵（尤其在日本）。在小泉八雲收集的一則故事中，侄子陪伴在即將離世的老人高浜（Takahama）身旁，這時一隻白蝴蝶飛入屋內，在空中盤旋一會兒後落到老人額前。正當男孩想把蝴蝶趕走時，那只蝴蝶翩翩起舞順著走廊飛走了。考慮到它可能是非一般的蝴蝶，高浜的侄子就跟著蝴蝶來到一座墳前，結果發現墓主人是一位名叫亞紀子（Akiko）的女子，當他返回老人身邊時老人便去世了。男孩回家告訴母親關於蝴蝶的事，母親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母親向他解釋說，亞紀子曾是高浜的未婚妻，十八歲時死於肺癆。高浜的餘生都陷入對亞紀子的思念中，每天還會去她的墓前看她。於是男孩明白，亞紀子是化成蝴蝶的樣子來陪伴叔叔的靈魂進入來生的。
……
生物學家還未能完全瞭解蝴蝶與飛蛾的差別，但在民俗文化中，區別二者卻很簡單——飛蛾夜間出現，蝴蝶白晝活動；此外，蝴蝶周身顏色鮮艷而飛蛾往往是棕白相間。夜晚，當房屋內的蠟燭或柴火點亮時，人們會特別注意那些奮不顧身撲向火苗的飛蛾，即便對它們而言這意味著死亡。在詩歌《幸福的渴望》（Selige Sehnsucht）中，歌德就借用了這一主題表達靈魂對至高無上的渴求。全詩描寫了一隻被火焰吸引的飛蛾，並以此結尾：
什麼時候你還不解：
這“死與變”的道理！
你就只是個憂鬱的過客，
在這黑暗的塵世。
(Dost thou shun the great behest,
This, Become by Dying!
Thou art but a sorry guest
On this dull earth staying.)
許多人認為此詩優美，但一些評論家卻覺得其中對死亡的浪漫描述有失妥當。
詹姆斯·瑟伯（James Thurber）在其寓言《飛蛾與星星》裡加入了些許浪漫元素，並諷刺了那種渴望自我毀滅的行為。故事中，一隻年輕的飛蛾產生了飛上星星的想法，可其父親卻認為此舉瘋狂，建議兒子像其他理智的年輕蛾一樣將注意力放在路燈上。儘管父母反對，那只年輕蛾還是踏上了飛往星星的旅途。雖然最後沒能如願，可相比那些被灼燒至死的父母兄妹，它過得還算美滿幸福。故事勸誡人們：“誰能遠離悲傷，誰就永世長存。”
20世紀早期，英國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在《飛蛾》中表達對飛蛾撲火的同情與讚揚。文中說她看著飛蛾越來越虛弱，好幾次以為它真要死了卻又看到它在振翼。最終，當那小小身體變得僵硬時，她同時感到了死亡的力量與勇敢反抗強大對手的偉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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