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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艾倫‧狄波頓的《我愛身分地位》
2022/10/12 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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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艾倫‧狄波頓的《我愛身分地位》

我愛身分地位。誰能不愛呢?

最初讀到艾倫‧狄波頓的這本《我愛身分地位》應該已經超過10年,近期重讀則是在去年底,但書摘成癮的自己不知為何卻屢屢沒有留下紀錄?

重新讀過,補上最後一個章節〈波希米亞文化〉,期待我愛身分地位之外,更愛自得其樂的人生。

至於「地位焦慮」(Status Anxiety),千萬就別找罪受了……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279134
我愛身分地位 (Status Anxiety)
作者:艾倫‧狄波頓
出版社:先覺
出版日期:2004/12/30

語言:繁體中文

無論古今東西,身份地位如此誘人,芸芸眾生競相追逐。
在這樣孜孜以求的背後,隱藏著一種極少人能夠坦然承認的「地位焦慮」:顧慮別人如何看待自己,顧慮自己在別人眼中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而依附權貴、鑽營投機、為了妝點門面而過度消費,都是典型的症狀,造成人們晚上輾轉難眠。
艾倫‧狄波頓以他一貫的生花妙筆,援引思想家、藝術家及作家的觀點與行徑,帶領我們抽絲剝繭,探索地位焦慮的根源。不僅如此,為了讓我們抒解心中的焦慮,狄波頓還精心提供了一道道奇特的妙方:效法古希臘哲人和波希米亞文化人,或者看看諷刺漫畫,甚至觀賞廢墟的石塊、在櫥櫃上擺設骷髏頭……
翻開本書,傾聽狄波頓風趣睿智的分析及忠告,讓我們免去追求身分地位之苦,享受生活的甜美與平靜。

作者簡介:
艾倫‧狄波頓 (Alain de Botton)
全球矚目的英倫才子。1969年生於瑞士蘇黎士,在瑞士和英國兩地受教育。會說法文、德文及英文。現居於倫敦。
他才氣橫溢,文章智趣兼備,在書寫主題上也力求變化。著作包括了小說《我談的那場戀愛》《愛上浪漫》《吻了再說》,以及非小說《擁抱似水年華》《哲學的慰藉》《旅行的藝術》。其中,《愛上浪漫》名列法國費米娜獎的最後決選名單。
他不僅風靡英倫,而且其他國家的出版社也爭相出版他的作品,目前已有二十多國語言的譯本。


Excerpt
〈波希米亞文化〉
1
十九世紀初始,西歐與美國有一群人逐漸受到大眾注意。他們通常穿著樸素,住在城裡房價較便宜的地區:他們勤於閱讀,似乎不大在意錢財,而且其中許多人都有憂鬱的性情:他們重視藝術與情感,不在乎商業與物質成就:他們的性生活有時放蕩不羈,有些女性早在短髮蔚為風潮之前就剪了短髮——這群人被人們稱為「波希米亞文化人」。波希米亞人原本是指吉卜賽人,因為以前的歐洲人誤以為吉卜賽人來自中歐。後來,尤其在穆爾格以自己的巴黎生活經驗為題材,把他在閣樓和咖啡館裡的所見所聞寫成《波希米亞人的生活剪影》一書,而大受歡迎之後,「波希米亞文化人」這個名稱,逐漸轉為指稱各種不遵循中產階級禮儀規範的人。
波希米亞文化人從一開始就包羅廣泛。早期的作家聲稱,這種人士分布於各個社會階級、年齡層及職業:不分男女、不分貧富,不論是詩人、律師、科學家還是無業遊民。蘭塞姆 (Arthur Ransome) 在《波希米亞在倫敦》(Bohemia in London)一書中指出:「波希米亞無所不在:其所代表的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種心態。」(Bohemia can be anywhere: it is not a place but an attitude of mind.) 美國麻州劍橋與加州威尼斯海灘都有波希米亞文化人;在靜謐的湖畔,有帶著僕人住在小屋裡的波希米亞文化人;吉他演奏家和生物學家也都可以是波希米亞文化人;有些波希米亞文化人外表保守,有些則喜歡裸身徜徉在月光下。「波希米亞文化」一詞,可以用來形容過去兩百年來的許多藝術及社會現象,包括浪漫主 義與超現實主義、披頭族與龐克族、情境主義與集體農場,而又都能夠點出其中某種共通的本質。
……

福婁拜寫道:「唾棄中產階級是智慧的開始。」(Hatred of the bourgeois is the beginning of wisdom,) 這樣的一句話堪稱是十九世紀中葉法國作家的標準言論。這種對於中產階級的鄙夷,就如同與女演員偷情或者到東方遊歷一樣,都算是作家這項行業的表徵。福婁拜指控中產階級不僅矯揉造作,而且過於拜金;他們憤世嫉俗卻又多愁善感,而且把心力都浪費在芝麻小事上,例如花一輩子的時間,去討論香瓜究竟是蔬菜還是水果,應該當成前菜 (法式吃法) 還是點心 (英式吃法)。同樣討厭中產階級的斯湯達爾指出:「真正的中產階級談論起人與人生,只有一堆醜陋的細節。每當我被迫聆聽這種對話,就不禁火冒三丈。」
不過,波希米亞文化人與中產階級之間真正的差異,不在於談話主題或者甜點的不同,而在於對於哪些人因為哪些原因而應當享有崇高地位,抱持不同的看法。無論住在豪宅還是閣樓裡,波希米亞文化人都徹頭徹尾地反對誕生於十九世紀初期的經濟精英制度。


2
中產階級與波希米亞文化人最大的衝突,在於一方崇尚世俗成就,另一方則強調情感的重要性。中產階級以商業成就和社會聲望來決定個人的地位高低,而波希米亞文化人則認為對世界懷有敏銳的感受能力,並且以觀賞者或創作者的身分投入藝術這個情感的主要表達管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少絕對比購置豪宅和華服要重要得多。波希米亞價值體系中的殉道烈士,就是揚棄固定工作的保障與社會的尊敬,而投身於寫作、繪畫、音樂創作,或者把時間投注在旅遊或與家人朋友相處的人。他們也許會因為這樣的選擇而喪失外在的體面,但是波希米亞文化人認為,他們優良的道德判斷力、卓越的感受和表達能力,卻值得最高的尊敬。
許多波希米亞文化人都不惜為自己不切實際的信念,承擔痛苦或甚至犧牲溫飽。他們在十九世紀畫作中的形象,通常都是在公寓裡的骯髒閣樓房間中,無精打采地癱坐在椅子上。他們總是顯得削瘦疲累,目光也許恍惚縹緲,書架上也許擺著一顆骷髏頭。他們臉上也可能掛著威嚇工廠工頭或辦公室主管的表情,而這表示了他們的靈魂,並未受到中產階級那種膚淺的功利考量所污染。
……

在波希米亞文化人的價值觀裡,尊榮不會來自於金錢,也不會來自於一個人所擁有的物品。在他們的眼中,遊艇與豪宅只不過是傲慢與輕浮的象徵。惟有透過充滿機鋒的言詞,或者撰寫一部巧妙而真摯的詩集,才能夠獲得波希米亞式的地位。
美國十九世紀最著名的波希米亞文化人梭羅 (Henry David Thoreau),在麻州康考特 (Concord) 的華騰湖北岸,親手建造一座木屋,並於一八四五年七月住了進去。他的目標,是要試試自己能否過一個外在樸素但內在富足的生活,並藉此向中產階級證明物質上的儉約不會損及精神上的滿足。……
梭羅寫道:「生活中大部分的奢侈品,以及許多所謂的『舒適享受』,不但不是不可或缺的東西,而且絕對是人類提升層次的阻礙。」此外,為了打破社會上認為擁有財物就等於體面的觀念,他又指出:「一個人不需要的東西越多,越是富有。」(Man is rich in proportion to the number of things he can do without.)
……


4
波希米亞文化人也精心地重新定義了「失敗」一詞。根據中產階級的意識型態,在商業或藝術上的財務失敗或重大失敗,必然代表一個人品格上的嚴重瑕疵,原因是這種意識型態認為,社會在金錢和地位的分配上是公平的。
不過,波希米亞文化人卻拒絕接受這種對外在失敗的懲罰性觀點,因為他們發現世界經常受到愚蠢與偏見所主導。鑒於人性的缺陷,他們認為社會上的成功人士,通常不是最有智慧或最優秀的人,而是最能夠迎合大眾錯誤價值觀的人。他們指出,獲致商業成功的能力,恐怕是一個人道德缺陷與想像力匱乏最明確的表徵。
由此可知,為什麽許多十九世紀的波希米亞文化人,所喜好與敬重的政治人物和藝術家,都是在中產階級價值觀裡屬於失敗的人物。其中最受稱頌的對象,是英國詩人查特頓 (Thomas Chatterton)。他在一七七年十八歲的時候,因為飽受貧困之苦,作品又遭到贊助人退回而自殺。維尼的劇作《查特頓》於一八三五年在巴黎首演,把這名年輕詩人化身為波希米亞價值觀的代言人。這齣戲劇頌揚個人靈感勝於傳統、仁慈勝於經濟優勢、激情和瘋狂勝於理性和功利。維尼在劇中所傳達的訊息是,天賦異稟且情感細膩的詩人,幾乎都注定要被愚蠢的中產階級大眾逼上絕路。
這種關於受到誤解的局外人儘管遭人排擠,實際上卻比局內人更加優秀的觀念,不僅可以在波希米亞文化中許多偉大人物的身上找到例證,常常也是形塑他們人生的因素。内瓦爾 (Gerard de Nerval) 是一名比查特頓更有才氣的詩人,但他的人生一樣悲苦。他在一八五五年四十七歲的時候,在赤貧又發瘋的情況下上吊自殺。對於他那一代因為才氣和性情難容於中產階級世界的文人而言,內瓦爾將他們的經驗歸納如下:「遠大的志向不屬於我們這個時代……追逐權位和名望的貪婪族群又把我們逐出了政治領域。我們只能夠走進詩人的象牙塔,不斷向上爬升,以便把自己隔離於群眾之外。在這樣的高度,我們終於呼吸到孤獨的純淨空氣;我們從傳說中的金杯中飲取遺忘,我們因飽飲詩與愛而醉。」(Ambition was not of our age and the greedy race for position and honours drove us away from spheres of political activity. There remained to us only the poets ivory tower where we mounted ever higher to isolate ourselves from the crowd. In those high altitudes we breathed at last the pure air of solitude; we drank forgetfulness in the golden cup of legend; we were drunk with poetry and love.)

愛倫坡 (Edgar Allan Poe) 在一八四九年以三十七歲之齡去世之前,也深深著迷於波希米亞文化中高尚的失敗故事。在一篇探討愛倫坡的生平和作品的文章裡,波特萊爾指出,愛倫坡的命運就是天才被迫生活在野蠻人之中的典型命運。波特萊爾譴責美國這類民主社會的與論,指出其中不可能有任何的仁慈和寬容。他寫道,詩人確實「無法指望自己能夠融入人群中,不論是在民主還是貴族社會裡,也不論是在共和還是君主國家裡……傑出的不幸人士天生注定要經歷天才置身平庸群眾裡的嚴苛考驗」。
波特萊爾從愛倫坡的一生所領悟到的教訓,不斷出現在他的詩作裡。波特萊爾筆下那隻著名的海鳥,更是將其澄澈明晰地傳達出來:

信天翁

為了消磨時間,水手經常
捕捉信天翁,這種體型龐大的海鳥
總是若無其事地護送船隻,
穿越險惡的海灣。
水手一旦把他們捉到甲板上,
這些天空的君王,就只能帶著彆扭與羞辱,
可憐地把碩大的白色翅膀
垂在身體兩侧,猶如落單的船槳。
這舞翅的旅行者變得多麽笨拙赢弱!
多麽赢弱而彆扭,甚至滑稽,
但他在不久之前還如此靈巧!
一名水手用烙鐵逗弄牠的喙,
另一名則瘸著腿,模仿那曾經翱翔天空的跛腳鳥兒!
詩人就像這雲端的帝王,
馳騁在槍手射程之外的暴風之上;
現在卻放逐在地上,遭人譏刺嘲笑,
他無法走路,因為他的翅膀如此碩大。

波希米亞文化強調受排擠者的尊嚴和優越性,與基督教傳誦耶稣遭到當時人排斥並因此被釘上十字架的故事,恰好是世俗與宗教兩方面同類型的論述。波希米亞詩人與基督教的朝聖者一樣,都會受到無知大眾的折磨。不過,對他們兩者而言,大眾的漠視恰恰證明了他們的優越。如果大家都不了解一個人,表示這個人還有許多值得了解之處。詩人之所以無法走路,正是因為他碩大的翅膀。


8
如果要以成熟的態度來化解地位焦慮,也許可以先從認知上著手,也就是了解我們可以從不同的群體身上獲得肯定;它們可以是企業家,也可以是波希米亞文化人:可以是我們的家人,也可以是哲學家。而且,我們可以自由地主動選擇聽信哪些人的評價。
不論地位焦慮多麽令人痛苦,美好的人生都無法徹底免除這種焦慮。只要我們擁有志向,對自己人生的方向有所偏好,並且對別人有所敬重,我們自然就會擔心自己可能失敗而在別人眼中喪失顏面。只要我們認為成功與不成功的人生在公眾評價中有所不同,我們就必須付出地位焦慮的代價。
然而,儘管我們對地位的需求可能無法改變,但是我們卻可以選擇用不同的方式來滿足這種需求。我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所了解也認同的地位評價標準,讓自己歸屬於採用這種標準的群體。如果我們因為周遭的人都受到某種價值觀的奴役,或者因為自己過於怯懦,不敢跳脫既有的框架,而以自我麻痺的方式,去相信該種價值觀是自然存在甚或來自神的旨意,並且由於恐懼而對其徹底服從,那麽在這種情況下,地位焦慮才算是問題。
哲學、藝術、政治、基督教及波希米亞文化,都無意消除地位層級體系:它們只是試圖在大眾所輕忽或反對的價值之上,建立新的地位體系而已。對於成功與失敗、善與惡、恥辱與榮耀,這五種群體仍舊在它們之間做出明確的區別。這五種群體企圖改變的,是這些沉重的形容詞所代表的對象。
如此一來,那些不能或不願遵循主流價值觀,但又不應該就此被粗暴地打入窩囊廢或無名小卒這種類别的人,就可以因此而獲得他們應得的正當性。這五種群體以深具說服力與安慰性的方式提醒我們,成功的人生可以有多種型態,絕不是只有法官或者藥劑師的那一種。


【延伸閱讀】

〈信天翁〉/ 波特萊爾

經常,為了取樂,船上的水手
捕捉一些信天翁,海上的巨禽;
這些懶散的旅伴,跟隨在船後,
船,在苦鹹的深淵上滑動航行。

水手們剛才把牠們放在甲板上,
這些蒼空王者笨拙,感到蒙羞,
可憐地,讓那巨大潔白的翅膀,
像划槳,拖展在牠們身邊兩側。

這個帶翅的旅者,多笨拙懦弱!
以前多美,現在多麼滑稽醜惡!
一個水手,用煙斗在牠嘴上戳,
另個跛行,學這翔天的殘廢者!

「詩人」就像這個雲霄中的王者,
經常出入暴風雨中,嗤笑弓手;
一旦流落地上,任人譏笑嘲弄,
那巨大的翅膀卻妨礙牠的行走。

(杜國清 )

https://fleursdumal.org/poem/200

LAlbatros

Souvent, pour samuser, les hommes déquipage Prennent des albatros, vastes oiseaux des mers, Qui suivent, indolents compagnons de voyage, Le navire glissant sur les gouffres amers.

À peine les ont-ils déposés sur les planches, Que ces rois de lazur, maladroits et honteux, Laissent piteusement leurs grandes ailes blanches Comme des avirons traîner à côté deux.

Ce voyageur ailé, comme il est gauche et veule!

Lui, naguère si beau, quil est comique et laid!

Lun agace son bec avec un brûle-gueule, Lautre mime, en boitant, linfirme qui volait!

Le Poète est semblable au prince des nuées Qui hante la tempête et se rit de larcher; Exilé sur le sol au milieu des huées, Ses ailes de géant lempêchent de marcher.

Charles Baudelaire

The Albatross

Often, to amuse themselves, the men of a crew Catch albatrosses, those vast sea birds That indolently follow a ship As it glides over the deep, briny sea.

Scarcely have they placed them on the deck Than these kings of the sky, clumsy, ashamed, Pathetically let their great white wings Drag beside them like oars.

That winged voyager, how weak and gauche he is, So beautiful before, now comic and ugly!

One man worries his beak with a stubby clay pipe; Another limps, mimics the cripple who once flew!

The poet resembles this prince of cloud and sky Who frequents the tempest and laughs at the bowman; When exiled on the earth, the butt of hoots and jeers, His giant wings prevent him from walking.

William Aggeler, The Flowers of Evil (Fresno, CA: Academy Library Guild, 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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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訂分類:Selected & Extra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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