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與「渡」之異同結論（五） 

    我們還是回到「度」與「渡」的異同：

    「度」本義是「依法制定長度的標準量(丈量長短的標準)」，如《書．舜典》「同律度量衡」的「度」，也就是陸德明所說的「丈、尺」，例如：「以身為度」。

    「度」的引申義有很多：從「丈量長短的標準」廣泛化成為「作為標準的規範、節制、規章準則」，例如：法度、制度等；從「長度的標準量」廣泛化成為「計算的標準量」，例如：溫度、濕度、濃度、角度等；從「計算數量的標準量」廣泛化成為「程度之稱」，例如：知名度、清晰度、氣度、風度等；從「丈量長短的標準」專門化轉品成動詞並且轉音作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就是「丈量、估計、思慮」，例如：度長絜大、測度、忖度等。

    至於「譜寫樂曲」的「度」就複雜了，正確的讀法「度曲」音「ㄉㄨˋㄑㄩˇdùqǔ」，「自度曲」音「ㄗˋㄉㄨㄛˋㄑㄩˇzìduòqǔ」或「ㄗˋㄉㄨㄛˊㄑㄩˇzì duó qǔ」，其間有「同名異實」、「同實異名」的「名詞不統一」帶給我們很大的困擾。

    「度曲」一詞見於張衡（78—139A.D.字平子）〈西京賦〉：「度曲未終，雲起雪飛，初若飄飄，後遂霏霏。」意思是說：「一首歌沒唱完，就像彩雲輕飄雪花飛舞一樣；初起如輕風吹起而飛揚，繼而如雨雪煙雲盛密而騰起」。「度曲」是根據曲調的節拍而唱歌曲，所以音作「ㄉㄨˋㄑㄩˇdùqǔ」。

    「自度曲」是「自己創製曲調」的意思，姜夔（1155—1209A.D.字堯章，號白石道人）《揚州慢》前有序言說：「淳熙丙申至日，予過維揚。夜雪初霽，薺麥彌望。入其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漸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為有『黍離』之悲也」，「自度此曲」是「自己創製了這個曲調」，創製曲調是要斟酌節奏旋律的，「度」字從「丈量長短的標準」專門化轉品成動詞並且轉音作「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了，因此音轉作「ㄗˋㄉㄨㄛˋㄑㄩˇzìduòqǔ」或「ㄗˋㄉㄨㄛˊㄑㄩˇzì duó qǔ」。

    「自度曲」始於漢元帝劉奭（74—33B.C.）《漢書．卷九．元帝紀．贊曰》：「…元帝多材藝，善史書。鼓琴瑟，吹洞簫，自度曲，被歌聲，…」應劭注曰：「自隱度作新曲，因持新曲以為歌詩聲也。」「隱度」音「〡ㄣˇㄉㄨㄛˋyǐnduò或〡ㄣˇㄉㄨㄛˊyǐnduó」，是「思量、忖度」之義。師古注曰：「度，音大穀反。」音「大穀反」即「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重編國語辭典》音作〡ㄣˇ ㄉㄨˋyǐndù，值得商榷）。

    到這裡漢元帝的「自度曲」、張衡「度曲未終，雲起雪飛」與姜夔的「因自度此曲」都有「度曲」，「根據曲調唱歌曲」的「度曲」讀「ㄉㄨˋㄑㄩˇdùqǔ」，「自己創製曲調」的「度曲」據顏師古（581—645A.D.，顏之推之孫）注讀「ㄉㄨㄛˋㄑㄩˇduòqǔ」或「ㄉㄨㄛˊㄑㄩˇ duó qǔ」，這就是「同名異實」。（至於將「度曲」解釋為「演出前設計新曲唱腔，並按板式、格律練習試唱」則更複雜，暫且置而不論。）

    姜白石詞集第五卷標「自度曲」，第六卷標目卻作「自製曲」；其後又有「自度腔」、「自撰腔」、「自製腔」、「自過腔」等名目，都是指「自己創製曲調」，這就是「同實異名」；不過到了「自過腔」又有麻煩：因為「鬲指」也稱為「過腔」，「鬲指」是吹笛子的指法高一孔或低一孔，用以改變腔調的技法，相當於C調、F調、B調的變化，只變音高不改曲調也會使唱出的腔調感覺不同。這樣說來「自過腔」是不是只有改變音高就不得而知了。六藝的「樂經」都失傳了，自古以來「通音律」能「倚聲」而歌唱的文人就已經難得了，像漢元帝能「自度曲，被歌聲」、像姜白石能「自度此曲…有『黍離』之悲」的人才更加稀少。《重編國語辭典》從最初的《國語辭典》就把「自度曲」注音注作「ㄗˋㄉㄨˋㄑㄩˇzìdùqǔ」，是否可以參考顏師古的音注修改值得研究。

    「渡」本義是「濟也」，就是「通過水面（由此岸到彼岸）」，例如：渡河、渡海、渡江、渡槽、渡場、渡船、泥船渡河、三豕渡河、香象渡河、暗渡陳倉、遠渡重洋。

    「渡」的引申義也有很多：從「通過水面（由此岸到彼岸）」廣泛化成為「通過（由此地到彼地）」，例如：飛渡、渡過、過渡、飛渡關山；由「通過」廣泛化成為「經歷過（由此時到彼時）」，例如：渡日、渡過、渡假；由「經歷過（由此時到彼時）」再引申成為「引導（由此境界到彼境界）」，例如：普渡、引渡、渡化、超渡、普渡眾生；由「通過（由此地到彼地）」再引申成為「超過」，例如：「東地渡洛」（《史記•秦本紀》）；由「通過水面（由此岸到彼岸）」專門化成為「交付（人員、資產、權力）」，例如：引渡罪犯、讓渡、讓渡書、讓渡合約；由「通過水面（由此岸到彼岸）」引申轉為名詞成為「過水的地方」，例如：渡口、黃河古渡（古代黃河的渡口，在寧夏銀川市東的黃河東岸的景點）、風陵渡（古代黃河的渡口，在今山西省芮城縣風陵渡鎮）、大禹渡（古代黃河的渡口，在今山西省芮城縣東南的神柏峪）、茅津渡（古代黃河的渡口，在今山西省平陸縣城南四公里處）、龍門渡口（古代黃河的渡口，在今山西河津市西北12公里處）、蒲津渡（黃河上的古代渡口，在山西永濟市境）、瓜洲古渡（江蘇的旅遊景區，在揚州市大運河下游與長江交匯處）、金陵渡（在今江蘇鎮江市附近）、官渡（由政府成立經營的渡口，在中國河南中牟、雲南省昆明、四川達州市萬源都有此地名）；由「通過水面（由此岸到彼岸）」引申轉為名詞成為「過水的工具」，例如：渡船、渡輪、擺渡、擺渡人、「從江乘渡」（《史記•秦始皇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