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眼前只知道，自己連悲傷都來不及，就莫名其妙的變成野蠻人。 〈雷馬克，西線無戰事〉

1

打從出生沒多久，李奇被爹娘抱到河邊去，讓站在河水中約翰遜牧師做施洗禮，成了浸信會的基督徒。

18歲那一年，他拿著《聖經》質問父親：「請告訴我，這裡頭有哪一句話，是上帝說白人可以把黑人當奴隸，把他們吊在馬廄打上幾十鞭的？」

他父親二話不說，罵他是異教徒，是出賣耶穌的猶大，把他趕出農場。

「你去死吧，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他從肯塔基州的故鄉農場，一路北上，最終加入北方的軍隊。

1861年7月21日，李奇20歲生日，拿著槍管比手臂還要長的單管步槍，跟隨著隊伍，來到馬納薩斯的戰場。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對方砲火的猛烈。他的同伴一個個都被落地的砲彈掀翻了，有的腿被炸到空中去，有的明明只剩一隻手，卻毫無知覺的往前走了幾步，有的頭顱不見了，身體還杵在草原上。他的耳朵灌滿各種聲音，大砲轟炸聲，子彈凌空而至的咻咻聲，但更多的是傷者比狼嚎更恐怖的慘叫聲。

但他沒有倒下來，依然持槍往前奔跑，因為白人班長說，要解放黑奴，攻克馬納薩斯特別重要。

他的思緒紛飛，冷不防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十幾步之外，一樣持著長槍，但槍口瞅準著他。

那是他的弟弟邁克啊，這一年才18歲。

邁克的槍管噴出煙來。

李奇沒聽見槍聲，就被弟弟的子彈穿胸而過，整個人被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倒下。從他身上灑出的殷紅鮮血，在晴朗的天空下，綻放成朵朵美麗的紅葉。

他來不及思索，從沒開過一次槍，就莫名奇妙被弟弟殺死在戰場上。

2

他們這一夥有20幾個人，有的是別排的，雖然同屬一連。這20幾人，來自德國各地，後來都培養出生死與共的交情。

「在戰爭中，不是為國而戰，而是為你身旁的弟兄。這個才是最真實的。」

話雖如此，卻還不是更真實的。實際的情況是，他們連世界尚且來不及認識，就得在法國的西線戰場，賭上自己的生命。

而這來自一紙徵兵令，本來不認識的農夫、鞋匠、郵差，以及才剛滿18歲的學生們，統統聚集在一起了。

可號召他們上戰場的高中老師，以及報紙上滿口「德國至上」的學者教授，卻不在其中。

「我們認清了事實，他們說的那個世界並不存在。我們突然孤獨得可怕──卻得自己一人面對孤獨。」

西元1917年，19歲的德國高中畢業生保羅，在戰火喘一口氣時的當下，如此說道。

他的同學、戰友一個個都死了。

「畢業時我們才18歲，才打算開始熱愛這個世界和生命，卻被迫朝著它開槍。那第一個打來的榴彈，炸掉的是我們的心。」

他是20幾人中，最後一個死的，死在翌年的1918年10月，剛滿20歲。

雷馬克在書末寫道：

「他是向前倒下的，像睡著般倒在地上。西線無戰事。」

3

你以為死在戰場就很恐怖嗎？

去問問那些從阿富汗、伊朗和伊拉克傷退，回到本土的美國大兵。你就會知道，受傷的不只是身體，最折磨人的其實是被戰火撕裂的心靈。

有的在酒館和朋友聊天，隨便一個杯子碰撞聲，就能立馬趴在地上，吼叫著：「敵人攻擊了！臥倒，砲火打到頭上來了，臥倒！」

有的，清晨在家附近慢跑，只是聽見後頭傳來的汽車喇叭聲，就突然抓起狂來，轉身跑向那司機，把他從車中揪出來打個半死。

有的終日酗酒，有的開始吸毒，有的家暴成性。

這些青年本來很普通很正常很健康，從戰場回來後，卻都變成親友不認得的陌生人。他們身體回家了，心還活在飛彈和砲火掀起的硝煙濃霧中。晚上睡不著，白天做惡夢。

台灣的年輕朋友們，當蔡英文說要隨時準備戰爭時，諸位準備好了嗎？

你們中間有不少人在網路上習慣當野蠻人，現在蔡英文威脅中國大陸，明顯在討戰了，可你準備好當戰場上的野蠻人了嗎？

當你坐上軍車，在大雨中往前線推進時，小心路上電線桿被狂風刮下來的電線，只要輕輕劃過臉龐，對不起，你只剩半個頭了。

你準備好為蔡英文犧牲了嗎？請記住，她沒有自己的小孩。

別在大限來臨前的最後一秒鐘，才發現她給你們的「中華民國台灣」，從來不存在。那是個謊言，是虛幻的台灣。

附記：這可能是我談政治的最後一文了，明後天要陪兒子考學測。考完後，和孩子們出國散散心。這就到春節前一天，才返台了。祝福大家過個好年，也謝謝大家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