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 ...
udn網路城邦
在妳以及其他(純屬虛構)
2025/06/30 05:29
瀏覽70
迴響0
推薦3
引用0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被她清澈的眼神喚起了沉默已久的喜悅,對於一個四十歲的大叔來說,人生能享受過的幾乎都試了,很難感受到多大的欣快感,她單純的眼神、白皙無暇的肌膚,深深觸動了我。我心中的雀躍,就如同抱著剛出生的嬰兒。


我打開鞋櫃,停止了動作,看著她的眼睛,她也看著我的眼睛,彷彿雙方都有話對彼此講,對視停頓了兩秒,才各自把視線別開。


好幾次我們都彼此對視,但沒有一個人肯先開口說話,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總是想開口,但找不到話題,又怕出口的第一句話她感到無聊,就馬上把我定義為無聊人種。無聊男生是女生的大忌。


林口的迷霧永遠散不開。


「這裡的迷霧像我吐出的煙一樣,迷人,又耐人尋味。」


吸菸區裡,我自言自語。自言自語是我戒不掉的習慣。


「帥哥,你像這裡的迷霧一樣迷人。」


一個看起來年輕時肯定頗有姿色的五十幾歲大姊跟我搭話,我報以她一個微笑。我總是不想跟陌生人有太多對話,萬一互有情感,就麻煩了。


在垂直顯影站工作的時候,我看著那一小方窗外的迷霧,無限的鬱悶沉積在心底。難道我要一輩子做這樣無聊的工作?

 

我對人生的迷惘,就如同這團迷霧,永遠散不開。


♦︎


她一直怔怔地望著我,似乎想要我先對她開口講話。


「你一直看著我幹嘛,是不是想要我先開口對你說話?」她終於忍不住。


「妳怎麼知道?」


「廢話,不然你看我幹嘛!我長得很漂亮嗎?」


「不到漂亮。可愛。」


「欠揍喔你。」


她揍了我一拳,被那小小的一顆拳頭,打得我舒心暢快。


「你知道女生不喜歡被說可愛嗎?」


「為什麼?」我真的不懂。


「因為可愛代表很像恐龍。」


「什麼啊?亂講!」


「你可以說我很正,很美,漂亮,就是不能說可愛。」


「妳幾歲?」


「高中剛畢業。」


剛出社會的女孩,總是比較單純,然而一個人的個性,不是幾句形容詞就能概括的,人的個性會有許多的面向,例如我,對於某些事情非常執著,要求完美,對於另一類事情,卻覺得隨便處理就好,有時候會為了一點小事對人生氣,有時候卻盡量運用幽默的技巧,總在逗人家開心。所以我說啦,個性是很難用簡單的形容詞來描述的。我當然希望她非常單純,後來才知道,她也有非常前衛的一面。


就是因為單純,所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特別忠實地面對自己的欲望。


「大叔,你的手很好看。」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以及這麼稱讚我。


「女孩,妳的腳很可愛。」


她的腳非常的小,所穿的鞋應該是兒童鞋,我的腳長度約莫有她的一點五倍。


人類的肢體,說到底對於異性有一定的吸引。


♦︎ 


我離開工廠宿舍,租了六千元的套房,有小小的衛浴空間,有熱水氣能療癒肺。


認識第三天就做愛了,她說太快,我覺得還好。


這短篇小說我寫了三年,想到就寫一行。沒人知道。


甚至將順序不斷剪貼、排列。


對我來說,就像剪貼簿。


♦︎ 


工廠的氛圍,誰也不叫誰的名字,常常叫「噯」,或是「哈囉」,因為,不知道某個人什麼時候突然就離職了,消失了。就像人生的客棧,來去都是過客。


Z是跟我同一個工作站的夥伴,他是越南人,我總是用破英文跟他溝通。


「like this step,You know?」我說。

 

「Ok.」他說。


我終於教會他怎麼調節烤電路板的烤箱,有一天他就不見了。


他叫什麼來著?一個月後,我忘了。


♦︎ 


我抽太多菸了。


有時候,我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事物,感覺自己的所有感官都堵塞了。我看見了什麼,像是無人觀看、自故自播放的電視畫面,所有的影像流淌過去就沒記憶了。我聽見了什麼,像是聽到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噪音。我聞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如嚴重鼻塞。我觸碰到了什麼?我的觸覺麻木了。


我與她做愛老是硬不起來,我與家人吵架也沒有內疚或哀傷,就連發票中獎一千元也沒有喜悅,我每天走著固定的路線,做固定的事,沒有喜悅,沒有悲傷,我就像一隻喪屍,雖能行動,嚴格說起來已經死了。


我就像一位嚴格的影評家,自己的這部人生電影簡直爛透了,想要直接砸掉錄影機,刪除所有記憶體。


直到有一天我頓悟,人生無法重新來過。


一分鐘緊接著一分鐘,你沒有時間感嘆與懊悔,只能立即創造下一分鐘屬於自己的故事。


♦︎ 


女孩脫下白色棉襪,把小巧的腳丫子放在我胸口,聞了一下,有種淡淡的臭味,另外卻有迷人的氣息,我把手掌與她的腳丫子一比對,手掌的長度多出了兩公分。


「香嗎?」她露出調皮的笑容。


「臭,但是很迷人。」


「見識到了吧,美女的腳也是臭的。」


「臭豆腐吃起來是臭的,香菸抽起來也是臭的,但它們裡頭都藏著迷人的因子。」


「大叔,你講話可以不要那麼深奧嗎?」


我把她的腳丫子放在我的臉上,她直呼我變態,我說,毛毛蟲變成蝴蝶也是變態,她咯咯笑,說我就會扯,我說不會扯怎麼把妳。


♦︎ 


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繪畫,每每提起筆,卻放下,為什麼呢?你對作品要求完美,那要求完美的一種苛刻,勒得你無法呼吸,快要窒息。


這不是已經失去了繪畫的樂趣嗎?


你是一個畫家,能看到一百種以上的顏色,能感受細微的明暗變化。


甚至能畫出風,能畫出鳥鳴。


但總是畫不出感動自己的畫。


♦︎ 


曾經你無酒不歡,沒喝酒的時候,世界是黑白的,什麼都枯燥、味如嚼蠟,喝了酒,世界是彩色的,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新奇,什麼都有趣,興奮不已。


但你的多巴胺機制已被弄壞掉了。


最終,你只是麻木的偶人。


♦︎ 


這房間亂得可以,彷彿剛被轟炸過似的,我逃避整理房間,整理的節奏拖沓,逃避的原因是,這裡充斥著太多回憶,每個物品都可以聯想到一段人生回憶,想全數拋棄,卻有些困難。


我終於把大部分無關痛癢的回憶都丟掉了,腦的記憶空間釋放了許多,頓時感到精神清新。


我去了一趟老家,把我的老房間整理乾淨,不為什麼,只為清理記憶體。


♦︎ 


新租屋只有四面潔白的牆,和一張柔軟的雙人床,還有木桌、木椅、筆電、拉鍊式布衣櫃。還有總一起洗澡的浴廁。


這是我的小天地,這是我能忘卻工作煩惱的聖地。她是我的身體伴侶,卻沒有靈魂的接近。我與她年紀差太多了,思想不在一塊。那麼,我就隨意吧。


「我很喜歡妳身上防曬乳的味道。」


「小心等下不要吃到。」她狡猾地笑。


「我想問妳一件事。」


「什麼?」


「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嗎?」


「就是,見不到人會想念,見到人想親嘴,大概是那樣吧。」


我嘆了一口氣。


根本不是。


是我多醜陋妳都能接受。妳多醜陋我也能接受。


♦︎ 


工廠的時間,總是在等待,等待機器運作完成,等待打鐘休息,等待吃飯,等待下班。


人因為等待而感到痛苦。等待休假,等待與情人約會的時光,然而等待的時間與休假的時間,長得一模一樣,何不都去享受?我避免去看時鐘,人總是被時間禁錮了心靈,卻往往忽略了,我們有掙脫時間束縛的能力。


這一天,顯影機器壞掉了,顯影液外漏,流到地板上。旁邊工作站的大哥打趣說:「這機器就像女人,如果你讓她高潮太多次,她不壞掉才怪。」


一點都不好笑,但我假裝笑了。


這是一個空氣裡枯燥到只能用低級搞笑來讓自己還能記得笑的地方。


逢場作戲的地方。


♦︎ 


她走了,沒有為什麼。沒有再見。


沒有低俗小說的高潮。


可能是感知到靈魂不對齊。


我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


我打開窗戶,點了一根菸,路燈的暖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滲透過來。兄弟啊,你在汲取一種氛圍,你的生命只是總在耽溺於一種氛圍而已。


但你的心靈已經被焦油堵塞了。


♦︎ 


我拿起畫筆,開始畫畫。


我的畫作主要是由色塊組成,像是乞丐的衣服,縫縫補補、東拼西湊、五顏六色,應該是因為我非常喜歡打破常規,我敢打包票,沒人像我這樣畫圖的,我只畫女人,並且畫圖的順序隨心所欲,有時從眼睛開始畫,有時從乳房開始,有時從鼻子開始,全然順著感覺走。對我來說,藝術產生的方式,就是當下最真實的感覺。


藝術產生的過程,也是藝術。


曾經因為畫圖跟家人吵架,他們說,人生不是只有畫圖,與家人的相處也很重要,我說,可是我需要花大把的時間創作出我覺得最美好的作品,他們就會繼續埋怨我太少陪他們之類的,我還真有些愧疚。


因為我想要畫出永久流傳的畫作。


但我不能,因為沒有才華。


所以我選擇回到家人的懷抱。


♦︎ 


多年以後,我會忘記那曾和我耳鬢廝磨的臉龐,但不會忘了那些體溫與觸感。那是身為人,細胞與細胞的對話。


這世界是沒有對錯的,是中性的,如同水一般,它就只是存在。是人們將它賦予了對錯、善惡,可豈知,過度的善,有可能變成惡?


無論你的主張為何,那就是你的主張,它靜靜地存在,就只是存在,沒有誰可以否定。它超越邏輯,超越生死。


從你用完的打火機,就知道你抽了多少菸。


你其實相當不聰明,酒加菸並不能讓你的人生利益最大化,相對的使你的人生加速走向毀滅。


我需要在一個完全隔音的房間裡,可以把音樂放到最大聲,可以放聲高歌,可以盡情吶喊,可以瘋狂作畫,隨意潑灑顏料,可以與女子盡情做愛,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目光,脫離任何社會枷鎖,我需要感受心臟紮實的跳動,我需要把真實的自我釋放出來,我需要感受人生真實的刻骨銘心,不是那些膚淺又虛偽的一點點什麼。





有誰推薦more
全站分類:創作 小說
自訂分類:短篇小說集
下一則: 乳撞詩城
發表迴響

會員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