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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忘煙水裡--第一部:山城(1987年~1992年)粉紅知己(45-7)
2025/10/2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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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多來,熊國度和黃慧玲比肩共坐的次數如同眼前草坡密密麻麻不可勝數。若說在熊國度人生裡有幾項巧合,他和黃慧玲的巧緣機遇沒有數一也有數二。

熊國度黃慧玲皆家住高雄,兩人同所高中,熊國度大黃慧玲一屆,儘管在校不識,但熊國度大學前後考三年,黃慧玲共應考兩次,因此進入文化大學新聞系,原本高中的學長學妹,如今成為大學同班同學,且因兩人考區都在高雄,兩人學號相連。熊國度五十一號,黃慧玲五十二號。每至課堂點名,兩人名字永遠一前一後如環相扣。

一九七九年,大一新生首次自我介紹,兩人才知竟是同所高中畢業。在初至台北的陌生日子,同校畢業像一條看不見的線,很快將兩人拉在一起,尤其放假返家,兩人相約一起買票共同搭客運車或火車從台北到高雄,假期結束又從高雄同返台北,然後在台北車站前並肩擠260台北車站到華崗,或301台北車站到陽明山公車,沿著中山北路到士林,然後一路鑽雲霧上陽明山。

大二那年,熊國度帶黃慧玲回鳳山的家見父母。離開時,黃慧玲前腳才出門,父親後腳急拉熊國度:「黃慧玲不錯啊!去追追看嘛!」

父親說話時,洗碗中的媽媽臉沾白泡沫速速追向前。「對啊!可以試試嘛!管他追上追不上,追不上再說!」好像才出門的媳婦就要跑了一樣。

在熊國度心裡,既然將人帶回家,心中自有了山水風景,事後也問對方「我可以追妳嗎?」黃慧玲說:「我很難追喲!」就是這一句話,熊國度黃慧玲同走一條路的時間很長,但也始終保持距離,熊國度一直搞不清楚如此不清不楚不進不退的戰術究竟算不算是「追」,也因為搞不清楚,熊國度雖未後退但也未再前進。

對黃慧玲而言,除熊國度問過那句話明顯向前踏進一步,但之後每一句話再也沒有超越那一步;儘管如此,熊國度還是會去找她,她也會赴約,從學校附近擎天崗草原數星星,共搭火車到淡海看夕陽,他倆走過的地方無數,談的較一般朋友深,卻又比男女朋友淺。

兩人緣分在大學畢業後仍被一條無形線牽引,雖然一直很模糊,似乎彼此都劃不進對方的框框,但也扯不遠。

熊國度服兵役兩年退伍,一九八五年考進大廣廣播公司,天緣湊巧黃慧玲也在同一批考進大廣。那一次,大廣招考記者共錄取五人,因兩人家都在高雄,第一志願也都填高雄,但高雄只有一名缺額,後來兩人都錄取,黃慧玲分發高雄,熊國度則前往高雄以北的海市。熊國度後來聽電台長官說,因海市剛離職一名男記者,急待補人,熊國度直接分發海市。

海市高雄北南緊鄰,兩人一年半載仍會碰面,在高雄港看大船進出,至佛光山跪禱祈福……未料兩年後巧事重現。熊國度以自薦方式進入《合眾報》,黃慧玲則是地方特派員推薦進入《合眾報》,兩人同被分發至西北組,熊國度分發山城,黃慧玲直送桃園。在台北總社實習三天,兩人每天下午到西北組曾組長桌上報到,既學改稿也看作業流程。

「可記得每晚改完新聞稿,我倆無所事事趴桌閒看天下?」熊國度問黃慧玲。黃慧玲說:「怎不記得。桌有四邊,曾組長坐一邊,右邊有兩個褐色的藤編小籃子,一籃放未改的稿,改完就扔進另一個籃裡。你坐他左邊,我坐他對面。只要曾組長離座,我們就趴桌上大眼瞪小眼,聊報社蟑螂老鼠阿狗阿貓……」

「哈哈,那也才兩個月前的事。」熊國度說:「我們以前在隔壁縣市;現在中間隔了一個縣,距離比以前遠了。」黃慧玲輕點頭,側臉笑看熊國度。「才一個縣而已,跳一下就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就跳過來了?」

從相同角度看熊國度,黃慧玲不知看過千百回。熊國度一百六十六公分,個兒不高,反而有些微胖的六十六公斤,喜歡咬原子筆和抓臉上的痘痘。從大一至現在,熊國度似乎一若既往絲紋不變,有時脾氣依然專己固執,就像他第一天到山地鄉寫新聞修理鄉公所只有一個人上班一樣。但熊國度也是心軟意話之人,總經不起同業拜託,就將獨家照片帶到照相館通發給各報線上記者,就如不久前一架空軍教練機在山地鄉撞山失事那則新聞;但熊國度也會保留一些給自已,畢竟領的是報社薪水,無論好歹責任在肩,仍需給報社交代。

熊國度看黃慧玲,常會咬指甲抓白頭髮。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五十六公斤的黃慧玲,只要有一些變化,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不算太纖瘦的黃慧玲,就好像她皮包裡永遠形影不離的牛角梳,給人很溫潤的感覺。有時熊國度會覺得,黃慧玲的身材有些像他縮小一號的比例,或許這就是拉近兩人框框的地方;然後黃慧玲火速瞪大眼睛:「哪有小一號?根本差很多好不好?」

黃慧玲有著寬寬的肩膀和扁扁的鼻子,但有一對濃眉大眼,黑亮黑亮的,有時眼裡會發光,是隱形眼鏡,從大一到現在一直是四百度,沒多也沒少。不說話靜靜的時候,像是趴在窗台上看著窗外的貓,或許上輩子真是貓也說不定。當貓咪靜趴在地上的時候,左右兩個肩胛骨翹高高的,讓熊國度想到黃慧玲的肩膀。

「工作還好嗎?」熊國度問。黃慧玲連點頭都很像貓咪,輕輕緩緩的。「目前兩大報報分都還不錯,報社雖然有壓力,但都是針對採訪寫作和照片品質。特派員也是開誠布公直言直語,說報社要求編輯和業務嚴格分開,記者只要負責跑好新聞就好,業務是分外之事,記者和業務要有區隔,因為記者一旦扯上業務,下筆方向就手歪心斜,所以要求記者不要碰廣告,這樣也很好。」

從唸大一開始,新聞學和採訪寫作最不可替代的觀點皆如此,因為一旦新聞沾黏廣告發行,就會變質走樣難保中立,客觀失真踐踏夢想。

熊國度問黃慧玲:「如果哪一天,報社評鑑記者條件不再是新聞,也不再是團隊合作和創意發想,而是依記者拉到的報分和帶進的廣告收入來評斷,妳會怎樣?」

「一定抗拒的啊!發行業務不但是報社內部的責任分工,更是維護新聞品質的必要條件,如以後要求記者賣報紙拉廣告,我可能就不幹了!」

「若真如此,大報在報分上仍是大報,但品質內容視野氣度已成小報。這種靠拉廣告寫新聞填版面的報紙比比皆是。我們今天理直氣壯大罵一堆小報不入流,也是一種自我期許,避免自己也踏上這條不歸路。」

黃慧玲的雙手一向是她最醒目的肢體語言。高興時雙手在胸前拍拍手,吃驚時雙手夾在大嘴兩側,祈禱時在胸前合十或合抱握拳,無奈時就在腰際兩側一攤,意思是說:「我又能怎樣呢?」

從大一到現在,熊國度只要閉著眼聽黃慧玲說話,就知道她的兩隻手放在哪裡,或是正在往哪裡移動。

黃慧玲拿出牛角梳順了順髮梢,拿出滾珠瓶薄荷油,來回在上額滾動,然後伸手拿給熊國度。熊國度接過薄荷油,在額頭上橫拉三四下,再將薄荷油還給黃慧玲。兩人都有了清涼的味道。

圓月高掛白露漸現。海拔八百公尺的山林部落,十一月的氣溫一日低過一日,冷涼秋夜讓人漸打哆嗦。

熊國度從草地拉起黃慧玲走向祭場。族人為兩人繫上臀鈴,臀部隨雙腳一前一後擺動,臀鈴很快跟上現場節拍,貫穿黑夜鈴鈴作響。熊國度再牽黃慧玲的手,一前一後,前進後退,緩慢轉圈。在熊國度心裡,他和黃慧玲如同此圈舞一樣,永遠都是進一步、退一步、進一步、退一步,兩人雖手牽手共沿前行,但到頭仍在繞圈子,最終又回到原點。

和黃慧玲認識八年多來,熊國度曾牽過黃慧玲的手,但那是在爬山或跳躍時自然的牽引,沒幾秒就過了。這次是熊國度第一次和黃慧玲跳舞,黃慧玲也很自然的將手交給了熊國度,熊國度心裡有些緊張,於是很小心的牽著護著,他不知黃慧玲是如何想的,或許正和他所想的一樣,他兩人正努力地讓這件事很淡然地發生,仿佛就在跑新聞一樣。

來到原民山地鄉是原本是熊國度單純的採訪工作,但黃慧玲來了,他邀黃慧玲下場和其他族人遊客一起隨著樂聲節奏跳了祭場舞,這也是工作中的一環嗎?還是熊國度受到現場氣氛感染或原本就有所期待?

從大學二年級黃慧玲和熊國度說了「我很難追喲!」那句話之後,熊國度就將同學和感情分開,後來大學畢業進入大廣公司,熊國度又將工作和感情分開,他相信黃慧玲也是如此。對於兩個剛進入大報兩個多月的菜鳥記者而言,工作無疑是人生中新的目標,兩人都說好要勇往直前,至於其他的就和過去一樣吧!才不會搞亂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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