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蘭多之春(3)

塔蘭多港的秋風帶著鹹濕氣息，海浪在礁岩間低語。

港內的船桅林立，從希臘本土、義大利沿岸、甚至迦太基遠方來的商船都停泊在這座富裕的城市。

 

這天傍晚，港邊最大的富商—德米提奧—在自己的海邊別墅舉辦盛宴，名義上是慶祝南義航線安全恢復，實際上，他心中另有一盤棋。

他想撮合兩位手握兵權、卻都在異地漂泊的名將，敘拉古的流亡者赫莫克拉底，與雅典的明星將領亞西比德。

兩人雖是敵對陣營出身，但在德米提奧眼裡，海上貿易只問利益，不問仇怨。

若能讓他們在自己的宴席上握手言歡，他便是唯一的中間人，未來無論誰掌權，都少不了他的支持。

 

德米提奧還邀來幾位城中賢士作陪：

年輕的塔蘭多政治新秀阿爾庫塔斯，與剛從雅典遠道而來的柏拉圖和他的友人安提豐。

他認為，這些年輕人或能用聰慧的談吐打破場面的僵硬，同時見證這一歷史時刻。

 

夜幕降臨時，海邊別墅的庭院已點起松脂火把，金色火光映在大理石柱與青銅雕像上。

亞西比德最先抵達，他身著一襲海藍色外氅，邊走邊與僕人談笑，手中隨意轉動著一枚銀製酒杯，仿佛這裡是他自己的府邸。

 

不久後，赫莫克拉底的身影出現在大門。

他穿著簡潔的深色氈袍，神情冷峻，眉宇間帶著海風刻下的皺痕。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沒有立刻上前致意，只是淡淡點頭。

這種點頭，既是禮貌，也是警告：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曾經是我的敵人。

 

阿爾庫塔斯起身迎向兩人，笑容沉穩：

「今晚是為德米提奧的商隊平安而慶，何妨暫放過往之事，讓酒香先行？」

他將兩人引向主位，赫莫克拉底與亞西比德分坐左右，中間隔著德米提奧與阿爾庫塔斯。

柏拉圖與安提豐則被安排在稍遠的位置，卻正好可以清楚觀察兩位主角的對話。

 

酒過三巡，德米提奧終於拋出話題：

「如今航道安穩，倘若西西里與雅典都能在這片海域和平共市，諸位的艦船將不必日日警戒，商人們也能安心裝載金銀與穀物。」

亞西比德笑了笑，指尖輕敲酒杯：

「和平固然好，只是這和平要靠誰來維持？塔蘭多有幾艘三層槳座船？還是靠商人們自己掏腰包雇傭兵？」

 

赫莫克拉底側過頭，語氣冷淡：

「若不是雅典在西西里貪得無厭，早就有和平了。

真正的安穩，需要的是秩序與強者，而非商人的金子。」

「那麼你認為強者應該是敘拉古？」亞西比德的眼神像刀鋒一樣。

「至少，不該是雅典。」赫莫克拉底回敬。

 

德米提奧見火藥味漸濃，忙轉向阿爾庫塔斯：

「年輕的將軍，你怎麼看？」

阿爾庫塔斯語調平緩：

「海上的風向一日數變，港口的穩定才是生存之本。若諸位能在塔蘭多的旗幟下暫時合作，未嘗不是一條路。」

他的眼神掃過兩人，並沒有多做解釋，但語中的「暫時」二字足夠讓兩位老將各自品味。

 

此時，柏拉圖與安提豐在遠席交換低語。

柏拉圖微笑：

「這兩位的談話，像極了在棋盤上交換前兵的時候，誰都不願先動後排的車與馬。」

安提豐卻皺眉：

「但棋局不同於政事。政事中，若一方出手過慢，另一方會在桌下先收買裁判。」 他指的是塔蘭多與德米提奧這些第三方。

柏拉圖點點頭，心中暗暗計算，若亞西比德能藉赫莫克拉底之手滲透西西里，或許能為雅典在未來的外交爭取籌碼；

而若赫莫克拉底能利用亞西比德的艦隊震懾敘拉古政敵，則他將迅速重回權力核心。問題在於誰會先背叛誰？

 

席間，亞西比德與赫莫克拉底一輪唇槍舌劍後，德米提奧安排侍者送上銀製果盤與蜂蜜酒，氣氛稍緩。

柏拉圖與安提豐坐在側席，視野正好越過花卉與燭光，看清主桌每個人的眼神與手勢。

 

柏拉圖微微前傾，壓低聲音：

「安提豐，你注意到亞西比德的手嗎？他說話時，指節始終輕敲杯沿，像是在計數。」

安提豐瞥了一眼：

「計數什麼？」

「對方的讓步與拒絕。他每聽赫莫克拉底說一句話，便敲一次，這是一種內在的秤。」

柏拉圖笑了笑，「他在衡量，什麼時候該拋出自己的籌碼。」

安提豐沉吟：

「但赫莫克拉底也不簡單。他每回答一次，目光必經德米提奧與阿爾庫塔斯，仿佛在告訴他們——

‘你們才是我的真正聽眾’。這不是與亞西比德對話，而是在爭取旁觀者。」

柏拉圖的眉尖動了動：

「你是說，他在席間另起戰場？」

「正是。」安提豐放下酒杯，「政治談判從來不只在兩人之間，還在所有能影響結果的人心裡進行。

赫莫克拉底是在塔蘭多的地盤，他知道第三方的好感能決定談判走向。」

柏拉圖凝視主桌的火光，語氣慢了下來：

「那麼，這場宴席更像是兩個將軍在同一塊棋盤上對弈，但棋盤邊坐著另一位可能隨時換掉棋子的裁判——塔蘭多。」

 

安提豐輕笑：

「不，只怕還有第四位裁判德米提奧。他的目標不是和平，而是利潤。

若合作能帶來利潤，他會促成合作；若衝突更有利，他也不會猶豫推波助瀾。」

柏拉圖一時沉默，望著阿爾庫塔斯的背影：

「看來，這年輕人得學會一件事，在海上的風向改變之前，要先學會判斷，哪陣風是自然的，哪陣風是有人在岸上扇起的。」

安提豐順著他的視線，眼底閃過一絲光：

「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場宴席後提醒他，別讓自己變成別人船上的槳，而要成為自己的舵。」

 

他們並不知道，阿爾庫塔斯雖然看似專注在主桌的對話，其實聽見了這段低語。

年輕的他沒有回頭，但心中已經記下這兩位雅典青年的話。

在往後的歲月中，這句「不要成為別人的槳」將在他處理塔蘭多與外部強權的關係時，多次浮現。

 

在甜酒與燈影交錯中，德米提奧安排了最後一個無害的話題：

「我的下一批商船，將運往西西里的吉拉與卡馬利納兩地。

若諸位願意，各自提供一些護航與港口便利，利潤可分成。」

赫莫克拉底假裝思索：

「護航可以，但我要求這批船經由我指定的港口進出。」

亞西比德舉杯微笑：

「利潤分成沒問題，只是我要知道——護航之時，這些船是否也能替雅典帶些貨？」

兩人的條件都帶著陷阱：赫莫克拉底想藉此控制航線，亞西比德想利用商船作為情報與物資的掩護。

 

阿爾庫塔斯看著他們，心中清楚，這不是盟約，而是交換籌碼的開始。

他在心底記下雙方的話，未來或許有用。

宴席散去，柏拉圖與安提豐在海邊慢步。

安提豐低聲說：「這兩人合作，會讓西西里的戰雲再起。」

 

柏拉圖望著遠方的燈火：

「也許吧。但有時，歷史的進程正是由那些彼此不信任的人推動的。」

庭院另一側，赫莫克拉底與亞西比德短暫對視後，轉身各自離去。

他們誰也沒向對方保證什麼，但彼此都知道，今晚的酒桌已種下未來可能的盟約——或背叛的種子。

其實心知肚明 各懷鬼胎

火把的光在海風中搖曳，正如這片海上的權力平衡，時刻在變。

 

後記

2025年的國際縱橫：

1. 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某些地方勢力談判：表面對立，但局部地區有臨時協議、互通有無，背後都在為自己爭取空間。
2. 以色列與哈馬斯經由第三方國家（卡達、埃及）斡旋的停火會談：明知對方是死敵，但為了臨時戰略或資源交換，必須透過中立（或半中立）地點接觸。
3. 美國與伊朗在第三國的秘密對話：雙方互懷戒心，會面多由第三方撮合，並利用會談作情報戰與策略試探。
4. 只是作戲 不可能有結果

歷史總是軌跡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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