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一星期了, 今年週末中文學校, 我幫人代課, 除了自己高年級的班級, 還教中年級孩子.

平常教完自己的課就走, 今天留下代課在等學生時, 看到了別教室第一天來上課的幼兒班小小孩, 牽父母緊緊的小手, 臉上怯怯又好奇的可愛表情與眼神, 想到的不是孩子在想什麼, 反而是父母親的心情. 孩子每一階段長大, 越來越不需要你牽著時, 那情感, 欣慰中帶點失落, 捨不得又必須放手, 複雜中閃著只有身為父母才明白的色彩.

記得我大學畢業半年後, 第一次獨自出國去日本讀書, 父母一起送我到機場, 媽媽沒多說什麼, 只說不要擔心錢不夠用, 想打電話就打電話, 爸爸則是不放心的叮囑著注意事項, 叨念到媽媽受不了要他少點囉嗦. 我到了東京之後住宿安排事項不太順, 周折一番三天後, 才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電話中, 爸先接, 知道我都弄好了, 只說了好好用功, 就換媽接聽, 媽跟我說:"你爸現在走開了, 我才跟妳說, 那天送妳上飛機後, 我們回到家, 一進家門, 妳爸就去妳房間, 摸著妳的書桌, 說妳一個人在日本, 誰都不認識, 然後掉著淚, 喃喃地念妳的名字, 一直念妳的名字就說不出什麼了..."  初春的料峭寒風中, 東京街上的地面還有未融殘雪, 櫻花尚未綻放, 我穿著厚大衣在公用電話亭裡聽著媽媽這樣說, 我靜靜聽著沒出聲, 因為熱淚已濕了我滿臉.

兒子三歲半時第一天上語言治療課程的幼稚園小班, 說好了我在家照顧四個月大的女兒, 老公早起帶兒子去學校後就去上班, 我中午再去接兒子回來. 沒想到八點老公和兒子出門, 我八點半起床換完女兒的尿布餵她喝完奶,九點就聽到車庫門開, 老公一進門大叫:"哈妮! 我要哭了!"

我抱了女兒在拍嗝, 下樓一看老公在流淚找毛巾, 抓了手邊用的嬰兒巾就給他, 他掩在臉上好幾分鐘抽噎著, 我抱著女兒看著他, 然後他邊吸鼻子邊說:"我牽兒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老師來接他進教室, 老師牽兒子另隻手要進教室時, 這隻手還拉著我, 兒子邊走邊回頭叫爸爸,爸爸,  他放了手, 進了教室, 不知為何我淚就流出來了....."

看老公這樣, 我把手上抱著的女兒交給他抱, 老公平靜了點, 繼續說:"我出門口在圍牆外躲著偷看了一下, 老師帶他們到小操場玩, 他安靜的跟著, 沒有哭, 就是自己在玩, 看來OK, 我看了一會, 走到停車場時我眼睛又濕了, 所以開車想回來跟妳說..." 老公接著對懷裡的女兒說:"Sorry, 以後妳上學, 爹地不會這樣哭了, 因為有經驗了." 好一會兒才上班去.

後來我跟當時還健在的公公寫信時寫到此事, 公公回信給我時說, 老公第一次離家就是十八歲要從鳳凰城隻身往芝加哥上西北大學. 公公送他兒子上飛機時, 看著鍾愛的小兒子拿著行李登機的背影, 不捨又欣慰的淚水忍不住流出. 公公加一句說:"他登機時沒有回頭看我, 所以不知道我也曾為他上學的第一天哭過呢." 我把信念給老公聽, 老公驚訝的說:"真的? 我從不知道這一段往事!"  當晚, 兒子在老公身旁看書玩玩具, 老公打電話給他老爸爸聽親口敘述, 一起分享共同心情.

如果母愛像紅色的康乃馨, 橘黃色的萱草花, 那父愛就是高大堅定的椿木, 在子女背後那關愛的眼神, 更有水的柔美, 只是子女知道不知道, 有沒有看到, 是否體會到.

2012/09/12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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