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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的《水與夢:論物質的想像》
2025/04/14 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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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的《水與夢:論物質的想像》

複習了好幾本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的作品,我想就用《水與夢:論物質的想像》作為這一回合(系列閱讀)的結束吧。

在本書第三章後段,巴什拉談到了「奧菲莉亞情結」(Le complexe d’Ophélie),相信很多讀友除了想起哈姆雷特,應該也會想起不少繪畫作品,例如John Everett Millais或是John William Waterhouse的畫作。

然而,就個人觀畫的經驗,卻是想起了收藏在羅浮宮,由法國十九世紀畫家Paul Delaroche1855年完成的一幅畫作The Young MartyrLa Jeune Martyre)。


恰巧網路上有一篇短文,或可參考:

https://womenredefined.wordpress.com/sylvia-wright/la-jeune-martyre/

Many believe her watery death is an allusion to the famous death of Ophelia from Shakespeare’s Hamlet, who died a similarly tragic and untimely death. This allegory carries a sense of peace and acceptance in the midst of turmoil; if she is an allusion to Ophelia, she is also a contrast. Ophelia died insane–a casualty of her family’s conflict–but this Young Martyr lies in peace.

似乎有點離題了,讓我們回到這一本《水與夢》,以下摘要分享。

書名:水與夢:論物質的想像
作者:加斯東·巴什拉(Gaston Bachelard
出版社:河南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01

內容簡介
當讀者具有了在物質本原中對某種深度的認識時,他最終會理解水也是一類命運,不再僅僅是流逝的形象的無為的命運,即永不會終止的夢的無為命運,而是一種不斷地在改變著存在實體的根本的命運。
……
水不斷地在流淌著,水往下流著,它總在水準的死亡中消亡。水的死亡比土的死亡令人沉思:水的苦難是無止境的。

Excerpt
〈卡翁情結/奧菲莉亞情結〉(Le complexe de Caron. Le complexe d’Ophélie
……

V
至此,在我們看來,水在死亡中是一種被接受的本原。現在,我們來把一些水在死中呈現為被渴望的本原的形象彙聚起來。
(L’eau dans la mort nous est apparue jusqu’ici comme un élément accepté. Nous allons maintenant grouper des images où l’eau dans la mort nous apparaît comme un élément désiré.)
事實上,物質本原的召喚有時十分強烈,它可以讓我們用來確定各種迥然不同的自殺的類型。似乎,物質有助於確定人的命運,或是說,把生活中的悲劇與文學作品中的悲劇結合起來的緊密聯繫:人所選擇的死的方式,不管在現實生活中人選擇自殺,還是在想像作品中主人公自殺,事實上從來不是出自偶然,而是,在每次情況中,總是精神因素決定的。一種悖論由此而生,對此,我想做些解釋。
從某些方面來看,可以說精神決定因素在想像作品中比現實中更加強烈,因為在現實中,幻想的手段可能欠缺。在想像作品中,目的和手段任由小說家支配。因此,在小說中,犯罪和自殺比生活中要多。戲劇,尤其是戲劇的撰寫,即可稱為戲劇的文學推理,便深刻地標誌著小說家。不管願意與否,小說家都在向我們披露他的內心深處,儘管在文學手法上用其中的人物來掩飾自己。他使用現實作為屏障則是徒勞的。正是小說家在設想這個現實,尤其是小說家在把現實貫串起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不可能什麼都說出來,生活跳過一些環節,藏起了它的連續性。小說中所具有的東西,是所說出來的那些,小說亮出了自己的連續性,展示了自己的規定性。只有當作者的想像是十分果斷的,當這種想像取得了人性的有力的規定性,那麼小說才是有力量的。由於規定性在戲劇中加激並倍增,作者正是通過這種戲劇的因素使自身得以最深刻地表露。
……

水是活著的山林水澤仙女的天地,也是去世的仙女的天地。水是極其女性死亡的真正的物質。(L’eau qui est la patrie des nymphes vivantes est aussi la patrie des nymphes mortes. Elle est la vraie matière de la mort bien féminine.)
從哈姆雷特與奧菲利亞之間的第一場起,哈姆雷特——按照文學中自殺的醞釀規則——就像一位能預見命運的預言者那樣,從他深深的遐想中擺脫出來,嘟噥道:且慢!美麗的奧菲利亞!——女神,在你的祈禱中,不要忘記替我懺悔我的罪孽。(《哈姆雷特》,第幕,第1場)從此時起,奧菲利亞必將為他人的罪過而死,她該死在河裡,悄悄地,無喧嘩。她短暫的生命已是一位死者的生命。這個無歡樂可言的生命,除了無望的期待,除了聽到哈姆雷特獨白的悲傷的回聲之外,還能是別的什麼嗎?……

……

我覺得並無必要告知在這種小說般的死亡中的事故——瘋癲和自殺等情況。精神分析告訴我們要給予事故以其精神作用。玩火者自焚,玩火者欲自焚,欲焚他人。嬉惡水者自溺,欲自溺。另一方面,文學作品中的瘋子卻保持著足夠的理性足夠的限定性——以同戲劇相結合並遵循戲劇的法則。瘋子在行動之外卻守著行動的一致性。奧菲利亞在我看來就是女性自殺的象徵。她確實生來就是為了在水中死去的造物,如莎士比亞所說,她在水中又重新找到了她自己的本原。水是年輕、貌美的死亡,鮮花盛開的死亡的本原,並且,在生活和文學作品的悲劇中,水是無傲氣不報復之死的本原,是虐待自殺的本原。水是只會哭訴,兩眼極易淚汪汪的女子的深刻的、有機的象徵。面對女性自殺,男人通過自己身心中所有一切女性的東西,如雷歐提斯那樣,理解了這種悲淒的痛苦。當淚水枯竭時,男人又變成了男的——同時又變得冷漠無情
有必要指出,像河水裡的奧菲利亞的形象那樣極豐富飽滿的形象卻毫無現實主義之意嗎?莎士比亞並不一定注意到過實際的淹死女性,順水流而下。這樣的現實主義,不僅沒有喚醒形象,反而有礙於詩意的發揮。如果說,讀者也許從不曾見過這樣一種景象,卻也識辨出來並為之而感動,那是因為這景象屬於原初的想像的自然界。正是那種在其往常生活中被想出來的水,這種池塘的水在自動地奧菲利亞化,自然地由沉睡著的生靈,閒散放任的漂浮的生靈以及在悄然逝去的生靈所覆蓋。此時,在死亡中,似乎溺水者漂浮著,繼續在夢想著……蘭波在《狂亂》(II)中又找到了這種形象:

蒼白而快活地漂浮著,
溺水者沉思著,往下流淌……
(flottaison blême
Et ravie, un noyé pensif, parfois descend...)
……


VI
要把奧菲利亞的遺體抬上岸來,這是枉然。正如馬拉美說的,一位從不曾淹死的奧菲利亞……災禍之下絲毫無損的瑰寶。幾個世紀中,她出現在夢幻者和詩人面前,漂浮在水面上,她的鮮花,她的秀髮散開在水波上。奧菲利亞成為最明晰的詩歌提喻法的一例。她就是漂浮的秀髮,水流沖散的秀髮。為了充分理解創造性細節的作用,我們暫時只說這種漂浮秀髮的景象。我們會看到,僅此一景就使水的心理象徵物充滿活力,僅此秀髮就差不多解釋明白了奧菲利亞的整個情結。
……

在想像的天地中總是如此,形象的倒置證明了形象的重要;倒置體現了形象完整而自然的性質。而只要散開的頭髮披散到——流淌起來——赤裸的雙肩上,那麼水的全部象徵性就啟動了。在寫給安妮的那首如此簡潔、如此輕盈的美妙詩中,可見到這樣的一節:

他這樣安息著,幸福地沉浸在
安妮的真實而美麗的夢中
淹沒在安妮濃密的長髮浴中。
(愛德格·坡:《獻給安妮》,馬拉美譯)

And so it lies happily Bathing in many
A dream of the truth And the beauty of
Annie Drowned in a bath Of the tresses of Annie.
« Il gît ainsi, heureusement baigné — par maint songe de la constance et de la beauté d’Annie — noyé dans un bain des tresses d’Annie » (Edgar Poe, For Annie, trad. Mallarmé).

……

VIII
如果說有關悲慘的命運、死亡和自殺的遐想同水密切相關的話,那麼也不必為水是眾多心靈的最佳的憂傷本原而感到驚訝。說得更清楚一些,用于斯曼的話來說:水是憂傷化的本原,憂傷化的水主導著羅當巴克、愛德格·坡的作品。愛德格·坡的憂傷並不來自失卻的幸福,以及生活毀滅了的灼熱的激情。而是直接地源於溶解的不幸。他的憂傷確實是實體的。我的心靈,是一潭死水,他曾說過。拉馬丁也深知,水在風暴中是一種受苦難的本原。他居住在日內瓦湖畔,浪花的飛沫濺打在他的窗戶上,他寫道:我從不曾像獨自一人在那湖畔的寂寥中度過的日日夜夜裡那樣聆聽到湖水的竊竊私語,抱怨聲,憤怒,受折磨,呻吟和扭曲之聲。我本要寫一首水的詩,不會簡略一個音符。可以感到,這首詩會是一首主題悲哀的詩。他另外還寫道:水是憂鬱的本原。巴比倫上方的河流流淌著,哭泣著。為什麼?因為水同眾生一起流淚。當內心憂傷時,世上的水就變成淚:我將鍍金的銀盃浸入沸騰的泉水中;杯裡灌滿了淚水。
當然,淚水的形象會無數次地來到腦海中用來解釋水的憂傷之情。可是,這類比較是不夠的,我想在結束前強調一下更為深層的原因,以顯示水這實質的真正的病痛。
死亡寓於水。至此,我提及最多的是陰鬱的旅程。水遠逝而去,水流似時光。可是,另一種遐想佔據著我們的身心,它告訴我們在整體的散失中我們存在的喪失。各種本原都有自身的消融,土有塵,火有煙。水的消融更完全。水有助於我們徹底地死去。譬如,在C. 馬婁的《浮士德》的最後一場中,浮士德的願望就如此:噢,我的靈魂,你變成小水滴吧,融入大海裡,永遠地消融。
(La mort est en elle. Jusqu’ici nous avons surtout évoqué les images du voyage funèbre. L’eau emporte au loin, l’eau passe comme les jours. Mais une autre rêverie s’empare de nous qui nous apprend une perte de notre être dans la totale dispersion. Chacun des éléments a sa propre dissolution, la terre a sa poussière, le feu a sa fumée. L’eau dissout plus complètement. Elle nous aide à mourir totalement. Tel est, par exemple, le vœu de Faust dans la scène finale du Faust de Christophe Marlowe (trad. Rabbe) : « O mon âme, change-toi en petites gouttes d’eau, et tombe dans l’Océan, à jamais introuvable. »)

某些時候,這種消融的感覺觸及到了最堅強、最樂觀的心靈。正是這樣,克洛代爾曾度過這樣的時光:天只是薄霧和水的空間……”“一切全已消融,以致在自身四周尋找外形特徵全然徒勞。地平線上,深色全已消退。各種物質會聚成一種水,猶如我臉頰上流淌的淚。若我們切實目睹這一系列形象的話,就有了這些形象逐漸地集中並物質化的實例。首先消融的是東西,是雨中景物;特徵與外形融合為一體。漸漸地整個世界會聚在水裡。唯一的物質取得了一切。一切便消融了。
一位接受了遐想全部教益的詩人能達到何種哲理深度?若我們重讀一下P. 艾呂雅的這美妙詩句,就可做出判斷:

我曾像一艘在封閉水域行駛的船,
如同死者我只擁有一種本原。
J’étais comme un bateau coulant dans l’eau fermée.
Comme un mort je n’avais qu’un unique élément.


封閉的水域把死亡擁抱在懷中。水使死亡成為本原。水同死者一起在它的實體中死去。水便成為實體的虛無。在無望中無法再進一步。對於某些心靈來說,水是絕望的物質。
L’eau fermée prend la mort en son sein. L’eau rend la mort élémentaire. L’eau meurt avec le mort dans sa substance. L’eau est alors un néant substantiel. On ne peut aller plus loin dans le désespoir. Pour certaines âmes, l’eau est la matière du désespo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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