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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菲利普·索萊爾斯(Philippe Sollers)的《品味之戰》之〈作家和生活〉
2025/04/20 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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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菲利普·索萊爾斯(Philippe Sollers)的《品味之戰》之〈作家和生活〉

關於菲利普·索萊爾斯的閱讀經驗可以追溯到2011年的《情色之花》,這是一本耐人尋味的好書,以他個人獨特的角度詮釋了關於但丁、龍薩、盧梭、波德萊爾、蘭波、馬拉美、普魯斯特和熱奈等這些偉大作家與花朵的關係。

而普魯斯特始終是索萊爾斯談論不完的話題,以下繼續摘要分享。


書名:品味之戰(La Guerre du Goût
作者:菲利普·索萊爾斯(Philippe Sollers
譯者:趙濟江、施程輝、張帆
出版社: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8/03

Excerpt
〈作家和生活〉(Lécrivain et la vie)

基本上,這個紛爭被理解為:普魯斯特是對的,而聖伯夫是錯的。一位作家的作品並不源自其社會的我,而是來自於通過其同輩人、各種關係、朋友、最接近的周邊人所獲得的一種最毋庸置疑的經驗。再沒有人暗藏城府,捉摸不定,自相矛盾,迷惑他人。這些書源自孤寂,沈默,不可言之物,一種變幻不定又被小心保護的默默無聞。社會學是徒然的,社會躁狂症在某種意義或其他意義中發作,從未有人能夠完完全全確定為什麼×先生通過這樣或那樣的歷史波折或個人的意外情況書寫下了那些詩歌、小說、句子。薩特在這個時代完美地闡明瞭福樓拜本人及他所處的整個時代,但不是《包法利夫人》。馬拉美、波德萊爾、熱內有著同樣刺激性的問題。對於聖伯夫而言,波德萊爾是否是一個具有顛覆性的危險人物?對薩特而言則是一名落後於時代的反動分子嗎?過程可以繼續發展,除非找到最終解決辦法(例如:不再有人閱讀或懂得讀書),不然就沒有任何理由停下。克爾凱郭爾曾說:世界依然還是那個世界,所不能承受的是,成為某些偉大事件的同時代人。”(« Le monde reste toujours le même, et ce quil ne supporte pas, cest dêtre contemporain de quelque chose de grand. ») 多虧政治上正確,現在我們知道這種不寬容也可以適用於整個過去(在這方面的政治上正確就是這個世紀裡重大的極權運動的繼承者)。以一種方式或以另一種,這是一個兒童遊戲,表明所有的作家無一例外都曾是——因此很可能是——有罪的。他們不論在哪一個時間都肯定是這樣的。這是必然的。
然而,社會學、心理學、評論解釋或政治評註是極好的事物。作家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他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的家庭的離奇遭遇具有最重要的影響力,包括那些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對於一個人生平的好奇完全是合理的,為了證明這份好奇碰上的不是一個奧秘(在創造中沒什麼東西是神秘的),而是一種別樣生活的方式。在簡化的社會學和愚弄人的唯心主義之間,這個難得探討的問題有著一席之地:首要關心的是以某種方式述說的生活來進行的生活是什麼?正是這個方式對於所有政權而言都成為問題。獨特性始終令人不安,只要當它無法容忍表現在公共命運之外的時候,它就可以像一個言語無法形容的極端可怕的事物顯露出來。但是假設越來越多的書籍都是按照其盈利性被預製和編排出來的,那麼任何堅韌的獨特性都會是一項反抗之舉或是一個狂妄自大的行為。讓我們再發揮一下:我們可以想像一下,有一天政治上正確將類似於遺傳學上的一致。責備基本就是針對作家的這個主體。他的性徵曾經已是一個焦慮的源頭。但是存在的事實本身就能夠成為一個問題。他是否不屈從於市場?不屈從於技術?但是他把自己當成是誰?市場、技術:對於上帝而言,那將是些新的名詞,種族、無產階級和其他全部的原因,這些名詞在審核和犯罪的背景下讓人費了許多筆墨。斯大林因此成為他那個時代最重要的手稿收藏家:這大概是羅曼.羅蘭、阿拉貢、畢加索、薩特都想像不到的事情。那些人都不在了,那些書也不見天日:社會性就其本身而言從來不說那麼多。像平常一樣,越來越引人入勝的薩德的作品和他的傳記(例如,一位確切的父親的生活),應該被放置在對立面。因而,我們今後難道不能將這種由令人難堪的作家帶來的危險扼殺在搖籃中嗎?不能發現這條引起危險的令人惱火的染色體嗎?為什麼不能?我們看到未來至少變得狹隘了。毋庸置疑,這一切現代化得非常迅速。
克洛岱爾,本身受到馬拉美的影響,有一天寫下這樣的話:文學的目的就是教會我們閱讀。”(« Lobjet de la littérature est de nous apprendre à lire. ») 這句話貌似平淡無奇,但它又道出一切。引導我們具備這樣一種驚人能力的不僅僅是教育、學校、實際經驗、社會性,還有文學。在這方面,它不斷地受人質疑。海明威曾說文學處於第一線。當社會變得糟糕,最能起到呈現作用的就是文學。確實應該相信社會存在一種總是會世風日下的、令人遺憾的趨勢,但是這種傾向以一種應該讓我們覺得獨特的方式發展。確實,今天有誰認為自己沒能力寫作?誰沒有一顆作家的頭腦?沒有人,或幾乎沒有人。但同時,誰還懂得閱讀?真正的閱讀?這是一個殘酷的問題,我們可以在此基礎上接二連三地講些趣聞軼事。誠然,國家或個人的文盲狀態是可以被消除的,但是善於閱讀完全是另一個程度的問題,而對於我們稱之為生活的認識就依賴於此。善於閱讀,也就是能夠不帶排斥不帶偏見,什麼都讀:克洛岱爾和塞利納,阿爾托和普魯斯特,薩德和聖經,喬伊斯和塞維涅夫人。請予以證明,請表明您不是一個宗教人士。善於閱讀,就是體驗世界、歷史及自己的生存,就像時常進行譯碼一樣。善於閱讀,就是自由。作家們的傳記嗎?是的!我們應該在其中尋找到的是這種永恆激情的痕跡。請看伏爾泰的日常生活:這是多麼令人驚異,頗具危險,迂迴曲折,剛勁有力的小說啊!
與一種膽怯卻被認可的看法相反,一位重要的作家對他的傳記絲毫不用擔心。普魯斯特在社會的自我方面對聖伯夫有所指摘,因為聖伯夫僅限於表象、表面的情況,只反映(和許多同時代的社會學家們的情況一樣)他自己平常的生活經歷。但是誰會認定普魯斯特的傳記或書信對於閱讀《追憶似水年華》是多餘的或是會造成損害的?沒有人是誠實的,或者說,那些自認為是重要作家的人,對於他們的生活不存在任何有趣之處、有待揭露的這一點,最好有所隱瞞。不,相反,一位作家對於一份關於其生活巨細靡遺的調查以及對其生活的敘述,沒有什麼可畏懼的。作家的生活經歷理所當然充滿定時炸彈。他的計謀、掩飾、謊言、隱秘的善行、怪癖惡習、軟弱卑怯、放鬆懶散、英雄主義,總之,他的策略和計謀都是寫就其書的不可或缺的部分。當他在書寫這個事或那個事的時候,他是如何感受這另一個這事或那事的?普魯斯特是否利用他的那些通信者們並愚弄他們?非常好:我們對這份一成不變的、不可思議的生機予以證明,它賦予普魯斯特活力,即使在他奄奄一息之時。喬伊斯是否大把地花著他那些女施主們的錢,讓她們同情他的命運,繼續寫著那些她們一點都看不懂的故事?令人佩服。熱內不是人們以為的那個乞丐嗎?其想像力的能量令我們吃驚。一位教授很晚才在加利福尼亞發現《茫茫黑夜漫遊》裡的那位曾是舞者的受獻辭者嗎?塞利納和伊麗莎白·卡拉奇(Elizabeth Craig)之間依然是說不清道不明,於是,這就更為重要了。然而,不可避免地還有這些重要問題:善與惡。在這方面,我們沒有就此結束,每天都會重新掀起爭論,這是正常態。是否有人能夠做到既是一位偉大作家又是一個混蛋?作為作家,他值得受人尊重,而作為個人,他卻令人反感、為人虛偽、不負責任、對其同胞的苦難不聞不問,存在這樣的人嗎?此外:是否有人能夠成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一種類型的人和一個糟糕的作家?所有這些問題(除了最後這個問題從未被提過)都是永不過時的。請在報紙、雜誌、研討會、論文、說教中反覆思考討論吧!
就只有作品才具有重要性嗎?不是的。那就只有生活嗎?也不是。兩者的聯繫錯綜複雜,而令人害怕的也正在於此。愛情,性,旅行,酒精,毒品,政治態度,友情,不和(那些不和睦太重要了),不同觀點,大學,編輯,批評,精神失常的人,仿效者,妒忌者,攝影師,電台,電視,社交界人士的做法,銀行家或處於社會邊緣狀態,流亡,牢獄,秘密狀態或體面的表象,堅持無政府主義或喜好高官顯爵——對於所有的小集團,所有的黨派,所有的夢想而言,這些都是存在的。每一個插曲都是決定性的、最細微的用意移轉,就像在下棋時一樣,都有著一個既具表面又有暗藏的故事。作家有道理,沒道理,擊中要害,自欺欺人,沈淪或恢復振作。他受人忽視,受人頌揚,受人評論,受人譴責,在離世之後重獲聲譽;人們發現了從未出版的一份文書,一些令人目瞪口呆的書信,一份丟失的警局檔案,一項可疑的交易,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聯繫,與其信仰相對的慈善行為,不可原諒的冷漠,無法解釋的遁辭。同時,在你們面前,他曾是或依然正以另一種方式實踐他的文字,也就是他的感受和他的想法,而不是生命的過客。他的生活對於作品而言就是和作品一樣的一部作品。普魯斯特甚至曾經說文學就是唯一真正體驗過的生活。這顯然是令人無法接受的建議,不是嗎?那麼上帝呢?人性呢?科學呢?是的,是的,很有可能。但是當讀著一位作家的作品,或得悉他生命歷程中這個或那個具有重要意義的細節時,這股奇特的情緒從何而來?人們向來只記住自我的方式,因此是否有人曾體驗過這種方法的空間和時間?片刻之後是否有無窮盡?存在於三行文字中的一片天地?
生活是悲劇。生活是喜劇。生活擁有某種意義。生活沒有意義。
我曾經總是認為必須為那些作家辯護。盡挑好的來講。
這是一本小說的結尾部分,這本小說題為《一位作家的下午》(L’apres-midi d’un écrivain),由斯科特·菲茨傑拉德寫於1936年:

他穿過餐廳,走進他的辦公室,落日時分,有那麼一瞬,那兩千本書發出的光耀令他炫目。他相當疲倦一他去躺了有十分鐘,接著他考慮了一下兩個小時後是否能夠將一個想法付諸行動,離晚飯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 Il traversa la salle à manger et il entra dans son bureau, aveuglé, un instant, par léclat de ses deux mille livres, dans le coucher de soleil. Il était assez fatigué — il allait sallonger pendant dix minutes, et puis il verrait sil pouvait démarrer sur une idée dans les deux heures qui lui restaient avant le dîn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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