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蘭公主

1906年12月，就在詹姆士 德瑞肯男爵計劃自橫濱啟程往中國接任駐天津代理總領事時，他收到一封由著名的歷史考古學家，奧瑞爾 史坦因(Aurel Stein)打來的電報，史坦因教授計劃進入中國新疆探險而請求他的協助。

他們兩人早年在牛津大學就彼此認識，當時德瑞肯在那兒做東西文化交流史方面的研究並從史坦因學習梵文。很多人以為史坦因是英國人其實他是匈牙利籍猶太人，在從事考古探險之前曾在英國的幾所大學研究東方語言與文化，並在印度從事教育工作。

史坦因最早在1900年就已到過新疆西部，這一回他打算通過羅布泊到樓蘭與敦煌但遇到一些外交上的難題，當他知道德瑞肯男爵即將接任英國派駐天津的總領事時立刻打電報求助，德瑞肯很快地幫他解決了問題並且回電說要親自來敦煌與他會面，因為他自己對考古也非常有興趣, 而且剛好因調職可獲得三個月的假期，因此他決定去敦煌陪史坦因。

1906年底德瑞肯從天津出發經過西安與蘭州後不久就抵達敦煌，基本上這是中國控制西部疆界的重要戰略路線，交通狀況還好掌握；但史坦因就不同了，他從印度克什米爾省出發進入新疆中途要經過許多天然與人為的險阻，所以當德瑞肯抵達敦煌時並未見到史坦因，他決定自己去樓蘭找他。

從敦煌到樓蘭的距離380英里，騎駱駝約要十幾天，德瑞肯在當地聘了嚮導，租了駱駝，添置補給品，隨身攜帶一本斯文.赫定(Sven Hedin) 1900 年發掘樓蘭古城的傳記後就上路了。 冬天的沙漠不但寒風刺骨有時還有沙暴，狂風吹起滿天的黃沙能遮蔽太陽讓旅人迷失方向，甚至讓整個商隊被風沙掩埋。

關於樓蘭古城德瑞肯老早就對它發生興趣，時當耶穌紀元前後中國的西漢時期，樓蘭在羅布泊西北邊孔雀河南岸建立了有約一萬多人口的小王國，當時稱為「蒲昌海」的羅布泊尚為一片水草豐盛的大湖，居民以漁獵畜牧維生很容易，而且因為是絲路的東方起點，商旅頻繁所以市況非常繁華；但在西元4世紀後因水源逐漸枯竭居民四散，此地遂淪為沙漠廢墟。

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在1900年首先發掘了樓蘭古城，依他的丈量正方型的樓蘭城牆每邊均約長1,000英尺，城中尚存有許多官署衙門佛寺民房院落及杯碗玻璃器具錢幣用具，甚至最早的紙製品：一頁紀元後150年至200年的紙本「戰國策」書頁(編者註：根據記載東漢蔡倫發明紙是在紀元後105年,所以這是世上最早的紙製品，居然由一個瑞典人在樓蘭發現)。

斯文.赫定還根據測量發現位居世界第六大內陸淡水湖的羅布泊居然是一個會移動的湖，所以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游移湖」，德瑞肯認為這可能就是樓蘭古城消失的原因。

「連山川湖泊都會變，人建立的國家又怎麼可能不變呢？」 每當讀到這一段家父就會感嘆地說:「人間無常, 太玄妙了!」

沙漠氣候的變化是無常的，德芮肯男爵在離開敦煌後不久就陷入一場狂烈無比的沙漠風暴中，原來明豔炙人的太陽先是變成詭異的火紅,，接著是碳火餘燼式的暗紅，最後終於完全被昏天地暗的沙爆所吞噬。

德芮肯和他的駱駝一起被埋入沙裡，只剩一隻手露在地面上；過了不知多久才被一群路過的武裝騎兵發現救出。

他們帶德芮肯來到一個不知名的綠洲休息並且覲見了酋長；酋長年約五十多歲，穿著羊毛斗篷斜躺在臥榻上看起來很有威嚴；他透過他女兒的翻譯和德芮肯談話，德芮肯很驚訝在這種地方還有人能講如此優雅的英語:

「你被風暴掩埋在沙漠中，是我的騎兵把你救出來的。」

「謝謝您！請問我現在那兒？」

「離樓蘭古城不遠的地方，一個地圖上不存在的地方。」

「那麼您是?」

「我是樓蘭國王，我們是古樓蘭國的後裔！」

「樓蘭國王？怎麼可能？」德芮肯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對樓蘭國的歷史有興趣，我可以講個故事給你聽。」國王說:「我們最早在羅布泊畔就建了一座規模很大的古城叫做「龍城」，後來因為羅布泊泛濫淹沒了它所以就遷到現在人稱「樓蘭古城」的地方，一千多年前又因為水源向南移動消失我們的先人就放棄了樓蘭古城遷到中亞從此不再回來，只有我們這一支一直在附近徘徊，信守羅布泊是我們的母親，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羅布泊畔重建樓蘭國。」

「所以羅布泊真的會移動, 而且是造成你們遷徙的原因囉?」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國王笑著說:「你不要以為我們是遠離文明的古代人，我們只是把自己隱藏起來觀察世界而已；像我的女兒我就送她到西安去上美國傳教士辦的學校讓她學習英文和現代知識。」

「難怪她能講那麼好的英文！」德芮肯朝向公主微笑，她臉一紅把頭低了下去；她的長像融合了希臘和東方人的美，令人想起在印度寺廟中所見的女神雕像。

「你在我們這兒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們是很好客的！」國王說。

離開國王的行宮德芮肯與樓蘭公主並肩漫步在綠洲的水池邊。

「想不到古樓蘭國居然到現在還存在，而且和羅布泊的移動有關。」

「傳統上樓蘭國的命運是寄託在公主身上，公主天生就必須擔任祭司長的角色。」樓蘭公主說。

「祭司長是做什麼的？」 德芮肯好奇地問道。

「祭司長要負責祭祀樓蘭國的守護神，並且在典禮中領導跳飛天仙女舞。神廟中的守護神是一尊千手觀音佛像，他的額頭正中央有一顆夜明珠，每當祭典時如果它光潔清澄，羅布泊就水草豐沛，萬物生生不息；如果它混沌暗淡，羅布泊就會乾涸，樓蘭國就要遭遇危機了。」

「聽起來很吸引人！我有機會去看嗎？」德芮肯說。

「守護神祭典只限國王，首相與祭司參加，連大臣和一般族人都不准進入更何況是外國人。」公主說:「不過我可以為你想個辦法！」

「妳真好！太感謝妳了！」

公主低下頭繼續往前走若有所思狀，走了幾步路後突然回頭說:
「我其實並不想擔負什麼樓蘭國的歷史責任，我要出去過西方式的生活！」

公主拉住德芮肯的雙手，眼帶懇求地說:「詹姆士，你可以為我想個辦法嗎？」

「快別這麼講！給妳父王聽到會怪罪我的！何況妳還是和國運有關的祭司長……」德芮肯嚇了一跳，趕緊將雙手收回。

「誰規定我一定要當祭司長？誰規定我非要嫁給他不可？為什麼我不能像一般的女孩一樣，和自己相愛的人結婚？」

「嫁給他？他是誰呀？」德芮肯有點摸不著頭緒。

從後來的談話中德芮肯知道樓蘭國王只有一個女兒，首相的兒子對她很有好感，首相也很希望藉由與王室的聯姻來控制國政，但她看不上從未到過外地見識的他，亦曾多次拒絕他的求婚，使得兩個家庭的關係變得很緊張！

國王和首相是分屬於樓蘭最權貴的兩個家族，傳統上都是藉由通婚來維繫政權的穩定，而由於現任的國王只有一個女兒，因此首相認為自己的兒子若能迎娶公主，他的家族就可以掌握整個朝政甚至取而代之。

有一天清晨公主到德芮肯住的帳篷叫醒他，兩人騎馬到沙漠中一個神秘的地方，大約是在敦煌千佛洞的西邊一個很難講出正確方位的地方。公主用頸項上掛的一支小金排笛吹出幾個音階，然後根據遠方傳來的迴音找到了正確的地方；那是一排幾乎快被黃沙埋沒的岩壁，從外觀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德芮肯跟隨公主從一個彎曲狹窄的岩縫中攀爬進入洞窟，發現底下是一個廣闊深邃的大殿，正前方有一座巨大無比的千手觀音像，兩旁色彩華麗的壁畫由地面延伸到穹頂。

與洞外寒風刺骨風沙蔽天相比這兒真是別有洞天，既溫暖又安詳；公主點燃祭壇上的油燈，很奇妙的是大殿周圍的油燈都依序自動點燃，這種燈油似乎加了某種香料，一經燃燒就在空氣中散發出一種神秘的香味，令聞到的人產生一種昇入天界的虛幻感覺。

千手觀音是一座約80呎高的巨型石雕佛像，座落在正面石壁上一個巨大的神龕中：千手觀音是雙腿盤坐的姿態，面部表情很安祥，雖然看來有點像女性但唇上卻有兩小卷鬍鬚，佛像的額頭上嵌著一顆珠子；他的身體四周不知有多少隻手圍繞，每隻手上都拿著不同的東西。

洞窟四周的牆壁上繪滿了飛天仙女，她們每個人都以輕盈的姿勢拖著長彩帶在天空中飛舞，壁畫是以一種特殊的半透明顏料繪成，所以仙女們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從牆上飄浮出來一樣。

除了舞蹈仙女旁邊還有樂班仙女，貼金箔的繪製方式使之看起來似會發出金玉絲竹之聲的感覺。德芮肯在來樓蘭之前曾在敦煌千佛洞看過類似的飛天壁畫，可是跟這裡的比起來簡直就像鄉野村婦和千金公主的差別，完全不能比擬！

「這尊千手觀音像是我們樓蘭國的守護神，你看他額頭上的珠子，那就是夜明珠，我曾提到它代表我們民族生存所依的羅布泊。 來！我表演給你看….」

公主要德芮肯坐下，自己走到石窟大廳的中央，就站在洞頂一束陽光投下的發亮區域。她把笛子含在嘴裡吹出幾個音階的長音，笛聲似乎引來一陣風吹過兩旁石室長廊內長短不一的岩柱產生如同歐洲大教堂管風琴般的天籟之音，公主聽到音樂後開始慢慢轉身；這時千手觀音像額頭上的夜明珠開始發出湛藍色的光，在幽暗的洞壁上造成水波光影的動態效果；突然德芮肯瞪大了眼睛，公主竟然凌空飛起了!

更玄妙的還在後頭，原來在壁畫上的飛天仙女此時紛紛自牆上飄浮而出，配合空靈的石柱音樂跟隨公主作飛天之舞；那種舞姿的輕盈優美是很難形容的，完全超脫凡人所能想像的境界，德芮肯心想這一定是吸入過多檀香燻煙後產生的幻覺，但一切看起來又是那麼樣的真實。

飛天之舞完畢後公主緩緩落地，突然她似乎失去了浮力就墜入德芮肯的懷中；她引導他進入一旁的石室，這個房間氣氛有點詭異，因為它的四壁充滿了歡喜佛的春宮壁畫。公主在室中央一張石床躺下並把德芮肯拉到她身旁，德芮肯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也沒有拒絕的打算，於是兩人就在石台上交合了。

完了之後公主依偎在德芮肯身邊任由他把玩她那支用紅線繫在頸項上的小黃金排笛在雪白的胸脯上起伏；公主輕聲說:「詹姆士你知道嗎？祭司長必須是處女才能擔當的。」

德芮肯嚇了一跳坐起身來說:「什麼？那妳…..」

「我現在已經不是祭司長了，你可以帶我離開這兒了嗎？」

「我……」

這時兩人聽到室外有聲音，趕緊起身穿好衣服從門縫裡窺視，發現許多中國官差圍繞著一名披著黑色斗蓬的男子闖入石窟；那名男子突然伸手往上一指，眾人眼光一齊朝那個方向看，公主發現他們注視的目標竟是千手觀音像上的夜明珠。

此時兩名官差縱身一躍就往佛像上攀爬，公主情急之下衝入大廳攔阻:
「這是我們樓蘭國的守護神，任何人不許褻瀆!」

「妳是什麼人？敢阻擋我們大國師？」為首的官差大喝道。

「我是樓蘭國公主！快叫你的手下離開！」公主毫不畏懼地說。

「我知道妳是誰！所以我們才會跟蹤到這兒。」披黑斗蓬的男人從簇擁的官差中走向公主，掀起頭罩露出他面如死灰表情陰森躲的臉。

在洞窟門縫後窺視的德芮肯一看大吃一驚:「大國師！」

他想起慈禧太后70大壽放電影那晚，透過放映機強光反射下那張如鬼魂般的臉。

大國師講話的腔調尖細而緩慢，聲音卻好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並且口中發出一股像死屍般的惡臭:「普天下的東西莫不都是皇帝的財產，包含這顆夜明珠，我宣佈它現在屬於老佛爺。 其他人讓開！」

他把斗蓬一揮室內立時飛沙走石讓人睜不開眼睛，這時洞窟頂的陽光似乎也被風沙遮掩同時變暗，千手觀音像上的夜明珠在黑暗中益顯耀眼。

大國師飛向佛像上用斗蓬一蓋夜明珠的光芒瞬間消失，洞窟內就變成一片漆黑。德芮肯趕緊從石室衝入大廳保護公主並摸索著找尋油燈，當他點亮時發現大國師一群人已經不見了，德芮肯提起油燈照向佛像頂部時公主突然尖叫:

「夜明珠不見了!」
果然在佛像的頂冠上原來夜明珠的位置現已空無一物，只剩下一個凹槽。

公主伏在德芮肯的肩頭哭泣:「夜明珠不見了，我們樓蘭國就要亡了！」

「沒關係，我們趕快去稟報國王！」德芮肯只能安慰她，其實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也許那只是傳說，我想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那天是1907年1月17日，陰曆光緒33年12月4日，根據紀錄當天中國西部出現日全蝕。

夜明珠被盜的消息傳來，樓蘭全族都處在極度不安的氣氛當中，公主首當其衝被朝臣怪罪沒有盡力保護夜明珠，德芮肯挺身為她辯護卻反被指為外人不要插手，首相更語中帶刺地要驅逐他離開；國王雖然愛女心切沒有講什麼，但可以感覺到他十分的困擾。

德芮肯急於回天津與金璋總領事辦理交接，而且此地似亦不容久留只得和公主道別，他承諾第二年春天還會再回來。公主送他到敦煌附近的一座烽火台並以該地為記約定下次再在那兒見面。

3月16日德芮肯一人騎著駱駝回到敦煌稍事休息，第二天才看到史坦因一行人在漫天風沙中抵達敦煌。

「詹姆士太謝謝你了！法國和俄國的探險隊真的都沒來，只有我們在樓蘭好好的挖了個痛快！」史坦因看到德芮肯高興地喊著，他指的幫忙是德芮肯設計阻撓法俄兩國探險隊進入新疆的事。

本來他們都比史坦因更具優勢，但這一回俄國隊受困於日俄戰爭, 法國隊被德芮肯暗中阻擾得不到中國官府的許可，讓史坦因後來居上。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能幫史坦因教授的忙是我的榮幸！」德芮肯說:「請問為何擔擱如此之久？」

「唉！解決了敵人倒是著了自己人的道，通過中印邊界時駐守的英國軍官竟然不肯放行, 白白浪費了好多天!」 史坦因說:
「對了！聽說敦煌附近有個千佛洞，裡面的壁畫很漂亮，可不可以安排去看看?」

「急什麼？先換上禮服，帶著見面禮去拜訪這兒的道台和將軍吧！」 德芮肯說:「在中國得先把人際關係弄好，正事才辦得通！」

德芮肯帶史坦因拜會了當地的中國官員與將領，並與他一起前往千佛洞介紹了住持王道士後就趕回天津，後來當他知道史坦因欺騙王道士以極低廉的代價搬走五大車價值連城的古代經卷與壁畫時非常生氣，他總是站在中國人的角度說:「哼! 那個猶太人!」 不過現在那些東西大部份都藏在倫敦大英博物館的地下室，並且出於英國政府在華利益的考量很少大規模展出。

德芮肯後來曾在大英博物館看過史坦因帶回來的敦煌壁畫原件，他認為比起「公主石窟」(德芮肯自己定的名稱)那些只能算是鄉下人的粗鄙之作。他說「公主石窟」壁畫的超凡脫俗簡直不像是人間所有，他看了一次就終生難忘，以後用盡所有的文字也沒辦法形容。

他多麼希望能把現場照相下來讓世人同享他的體驗，但從此以後再也找不到那個洞窟，「公主石窟」似乎隨著樓蘭公主一同自這個世界消失了。

1907年初，巴黎報紙舉辦從北京到巴黎的歐亞越野大賽，這在汽車剛發明不久的當時是破天荒的創舉;共有三組法國車隊與兩組義大利車隊報名參加。

1907年6月初參賽的汽車海運到天津上岸，德芮肯男爵以狐疑的眼光在碼頭看著法國人將汽車裝上火車以鐵路運往北京，心裡想著:
「這些法國佬真的就不肯死心？」

原來一直想要在中國內陸尋找機會，而之前派出的探險隊又被德芮肯男爵暗中動手腳阻撓的法國政府，趁德芮肯男爵身陷樓蘭之際假借報紙名義舉辦這場汽車越洲大賽，三組法國車隊中有一組是由情報單位派出，計劃在途中以迷路為理由脫隊轉往羅布泊，另兩組車隊做為掩護繼續前進。

法國人行動迅速，等德芮肯男爵回到天津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法國政府這一回是打定了主意，就算中國政府不同意也要強行開動。

各車隊在6月10日從北京出發，當年這段路線根本沒有可供汽車行走的道路，許多地方要靠騾馬拖拉甚至人力扛抬才得以通過；所經之處多是荒無人煙甚或盜賊橫行的化外之地。

中國官員老早表明無法提供安全上的保證，但當時的歐洲人把衰弱的中國當成他們的次殖民地，打從心底就不在乎中國政府的態度。

6月底一組法國車隊果然依計劃在蒙古脫隊，但急於想找到通往樓蘭洞窟道路的他們卻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中迷失了方向，最後被蒙古騎兵發現將他們押解回關內，法國人的企圖遭到挫折。

這場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汽車越洲大賽最後由義大利王子西皮歐波基思(Prince Scipio Borghese)的車隊在出發兩個月後的8月10日抵達巴黎而獲得勝利。

不甘心的法國人1931年又出動了一次由著名探險家喬治哈特(Georges -Marie Haardt)率領，裝備14輛向雪鐵龍汽車公司專門訂造的半履帶越野車的遠征車隊，以「黃色之旅」(Croisere Jaune)為名分兩路向樓蘭進發，最後仍是無功而返，領隊喬治哈特還在到達北京時病故。

1907年冬某個大雪紛飛的晚上，德芮肯男爵在天津領事館官邸接到神秘使者送來一名還在襁褓中的嬰兒，方才知道他已經有了兒子。

使者說他是公主的貼身侍衛之一，樓蘭族由於失去夜明珠造成生存所依的羅布泊逐漸乾涸，整個部落濱臨分崩離析邊緣。國王曾派了許多勇士到北京想要潛入宮中奪回夜明珠但都被宮廷的大內高手殺光，國力消耗不少並引起大臣們的不合，在一次由首相發動的政變中國王被殺，兵荒馬亂中公主將剛產下的嬰兒交給他帶來天津。

德芮肯男爵接過嬰兒，看到脖子上用紅線繫著一支金光閃閃的排笛；他追問使者關於公主的下落，使者只是搖搖頭轉身離去消失在風雪中，他最後的一句話是:「我是最後一個樓蘭勇士，明天就進宮奪珠!」

德芮肯幫那個嬰孩取名「保羅」(Paul)並撫養他長大，那個嬰孩就是我: 保羅.德芮肯(Paul Draken)!

德芮肯男爵曾在1908年春依約到了敦煌，但烽火台已經坍塌而無法辨識，他尋遍當地並沒有見到樓蘭公主，甚至也沒有人知道有樓蘭族與那個綠洲的存在，最後終於失望而返。

家父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樓蘭公主的努力；他認為關鍵在於那顆夜明珠，但夜明珠被大國師盜走送入宮內後就已不知下落；當時他因為外交官的身份經常獲召入宮，曾偷偷觀察及私下詢問太監但都不得要領。

「德大人！您老問這檔子事幹嘛呀？」

一位相熟的太監悄悄告訴他:「您要不是洋人，這腦袋瓜子怕早都要搬了家呢！我聽說去年冬天西域來了個刺客在大雪的晚上潛進宮中要刺殺老佛爺，為的就是您提的那顆珠子，結果被大國師給逮著，當場就....唉！那個慘狀也就別提了！我說德大人，這檔子事兒您就別再問了吧！」

1911年德芮肯男爵把他的經歷寫成「樓蘭公主」一書，他本來要出版，但當時史坦因的敦煌探險遊記正在全世界暢銷，家父不願被人認為是趕熱鬧的附會之作，出書計劃終於做罷，最後併入了他那本後來也沒有出版的自傳中。

1907到1908年西域的騷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由於1904年駐印度英軍對西藏發動戰爭，迫使十三世達賴喇嘛在1907年底出走經西寧、蘭州到達五臺山。當時德國、美國、俄國與日本的駐華公使聞訊紛紛到五臺山探望達賴喇嘛，意圖拉攏以建立在西藏的影響力。英國由於正在與西藏交戰，覲見達賴當然是不可能的了，但對其他各國的活動又十分不放心，深恐見縫插針，染指西藏。因此德芮肯男爵被派擔任觀察員，這才有機會多次西行，並在五臺山與日本代表團的福島安正再度見面，他們是1901年在北京由肅親王介紹認識的，這時他已經是陸軍中將參謀次長。

家父的自傳中對達賴喇嘛事件的敘述極少，許多是我後來比對歷史資料發現的，覺得其中似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