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 ...
udn網路城邦
推薦線上小說 重生之藥香 節錄 1 作者 希行----敬呈謝忱
2023/08/30 22:15
瀏覽95
迴響0
推薦2
引用0
顧十八娘身形微動,神色無波,看著眼前這個高瘦的人,他靜靜的站在那里,散發出一種讓人懼怕的威嚴和氣度。
顧十八娘知道,這種氣度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隨便見到的。那一世,她只有幸見過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死的那一刻。

那時的他已經不需要再隱瞞自己真實的一切,那些束縛他的繩索已經被他隔斷掃空,那個他恨的卻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人也已經埋入黃土中,他功成名就,天地之間,肆意縱生,浩蕩馳騁,勢不可擋。而自己與他生命里,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伴著他隨意的一掃,湮滅在黃土中。

“沈少爺請說。”她淡淡說道,一面輕輕抬手,“你們且退開。”

阿四與侍女立刻領命忙站到一旁的墻角下,屏氣噤聲。

看著車角下掛這的燈籠映照著姑娘忽明忽暗的臉,沈安林伸手一撐,坐在車架上,與她近在咫尺。

對于自己這突然的動作,這姑娘神情依舊,就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無知無覺。但這只是她的外表,她的內心定然如同這一雙幽潭般的雙目般深不可測,沈安林與她對視一刻,嘴邊浮起笑意。

“顧湘….”他聲音低緩幾分。

“請說。”顧十八娘淡淡道。

“我找了個好大夫….”沈安林含笑低聲說道,看著她的眼。

“恭喜沈少爺痊愈。”顧十八娘聲調未變。

比那一世提早了半年多,而且那個好大夫絕對不會是彭一針了,已經有很多與記憶里不同的事發生,對于他說的這話,顧十八娘已經不驚訝奇怪了。

“我就要走了,再上戰場….”沈安林接著說道。

“哦。”顧十八娘只是淡淡道。

“不祝福我?”沈安林含笑問道。

顧十八娘終于將視線聚焦在他面上,搖了搖頭,“你應該慶幸我沒有詛咒你。”

二人視線相對一刻。

她說的是真心話,沈安林雖然早已知道這姑娘對自己的態度,但此時此刻,他的眼神還是微微黯淡一刻。

“她來京城了….”他接著說道。

“恭喜母子相見共享天倫。”顧十八娘答道。

沈安林看著她,嘴邊又浮現笑意,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眼前這個人毫不掩飾對自己的疏離拒絕,但他卻感覺,她跟他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一見如故。

她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真實情緒真實想法,能對自己說的突然的話對答順暢。

“她在查你….”他接著說道。

“我很榮幸。”她接著口答道。

“她以為你將順和堂送與我….”他說道。

“我很榮幸.”她答道,話語一樣,聲調卻是不同,表達的情緒自然也不同。

沈安林濃眉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我心悅你。”他忽的說道。

“我很榮幸…..”她依舊順口接道。

沈安林的笑便在臉上蕩漾開。

顧十八娘面色微微僵,“很好玩?”

沈安林伸手揉了揉下頜,收住笑。

“沈少爺說完了沒?”顧十八娘壓制住漸漸升起的煩躁,冷聲問道。

“這就惱了?”沈安林含笑問道,看眼前這姑娘越來越幽深的眸子,便咳了一聲,手一抖拿出一張紙,在她眼前晃了晃。

顧十八娘冷笑一聲,帶著嘲諷道:“就這張破紙,你還真把它當成寶….”

她的話沒說完,就見沈安林微微一笑,伸手將那發黃的薄脆的紙撕成碎片,手一揚,隨風散入夜色中。

“男兒大丈夫,豈有強人所難以物要挾之行徑….”他攏手在身前,揚眉說道。

顧十八娘的視線隨著紙片落入黑暗中。

“沈少爺大丈夫行徑,說到做到,絕無戲言…..”她淡淡接口說道,心里酸澀之意濃濃的散開。

是的,他還是他,說話行徑果斷決絕。

“沈少爺,請。”她抬手送客。

沈安林卻并沒有走的意思,一腳踏在地上,一腳懸空微晃,抱手在身前看著她神色忽的肅然。

“顧湘。”他說道,“我心悅你,可托媒相求否?”

顧十八娘的身形微僵,她并沒有抬頭,慢慢的搖了搖頭,不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伸手招了招。

阿四以及兩個緊張的渾身發抖的侍女急匆匆的走過來。

沈安林站開,慢慢退到黑暗中,看著馬車晃悠悠前行。

馬車忽的停了,他的心中不由一跳,垂在身旁的手不由攥起來。

侍女掀起車簾了…..

那姑娘探出身了….

她走下來了….

她走過來了….

“沈少爺,我想給你講個故事。”顧十八娘看著他慢慢說道。

“好,你說。”沈安林點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不察覺的喜悅。

這是相識以來,她第一次主動跟自己說話。

“從前,有一個農夫種了一棵秧苗,秧苗還沒長成時,一株藤蔓纏了上來,很快就要將秧苗纏死,農夫便拔掉了這株藤蔓,并且為了防止藤蔓再生,將秧苗附近鏟平,不留一棵雜草….”顧十八娘語速緩緩的說道。

沈安林專注的聽著,眉頭微微皺起,卻并沒有插話。

“你說,農夫做的對不對?”顧十八娘忽的問道。

“什么對不對?”沈安林略一怔,旋即領會,“拔掉藤蔓嗎?當然是對的,難不成要任秧苗死去,而藤蔓得生嗎?”

顧十八娘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要是我是農夫,我也會這么做。”

沈安林開口想要問,顧十八娘卻接著說道,“那那些雜草呢?”

“雜草?”沈安林皺眉道,并沒有斥責她的荒唐無聊,反而鄭重答道,“雖然不似藤蔓如此危及秧苗生死,但以防萬一,自然要一并除去。”

顧十八娘點點頭,“沒錯,要是我也是農夫也會如此做。”她看著沈安林,話鋒一轉,“那如果我是雜草呢?”

沈安林眉頭微皺,看著她沒有說話。

“藤蔓是為生,秧苗是為生,農夫種秧苗是為生,雜草亦是為生,都是為生,我能理解農夫的做法….”顧十八娘定定看著他,一字一頓說道,“但雜草不能。”

沈安林沉默一刻,看著她點點頭,“我明白,只是這世上難免無辜。”

是的,無辜….她就是個倒霉的卻該死的死了也白死的無辜…..

顧十八娘深深吸了口氣。

“那么,還請沈少爺放下吧,既然沈少爺話說的如此明白了,我便也明白的說說我的看法,我顧十八娘不是欲迎還拒的人,也不是拿喬的人,也不是因父輩種種而刁難與你,只是你且記好…..”顧十八娘緩緩吐出一口氣,“此生我與你,注定是無情無愛無緣無分,只愿不見不想不問不知。”

說完這句話,再一次看了眼神色瞬時沉沉的沈安林,她轉身大步而去,顧家的大門徐徐而開,人車進去后,又徐徐關上,高懸在門下的燈籠隨風晃動,照得地上慘白如雪。

沈安林不知道自己在此站了多久,耳邊反復回蕩這那一句不見不想不問不知。

一聲低低的夜鳥鳴叫傳來,沈安林依舊矗立不動,緊接著兩三聲夜鳥聲又起,相比于第一次顯然有些焦急,似乎在召喚夜深尚未歸家的雛鳥。

“這小娘子確是對我無心無情….”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里有說不出的落寞,旋即他伸展了雙臂,披風在暗夜里發出呼啦啦的響聲,他的聲音陡然又變得沉著有力,“男兒志懷天下,怎么能為一女子傷春悲秋,也罷,我去也。”

伴著又一聲夜鳥鳴,沈安林的身形消息在巷子中。

日子緩緩而過,自從那一夜后,沈安林沒有再來過,而顧十八娘也正如自己說的那樣,并沒有刻意的去打聽沈安林的消息。

至于他說的沈三夫人的事,靈元已經察覺并且出手料理了。

撫遠公府,一處廂房外四五個丫鬟仆婦各自忙碌,喂鳥的澆花的灑掃的,井然有序,凡是從外經過的人見了,都忍不住贊嘆一聲,建康來的不怎么起眼的這位旁支三房的夫人治家有方。

此時的屋內卻是格外的寂靜,檀木桌前,沈三夫人獨坐,身旁站著一個老家院。

“你說什么?”沈三夫人臉色微微蒼白,“這不可能!”

“夫人,千真萬確,雖然被劃花了臉,但的確是含香無誤。”老家院低聲說道。

沈三夫人身軀微微發抖,胸膛起伏,眼中冒出要噬人的寒光。

“是誰干的?”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了情緒,緩緩問道。老家院搖搖頭。

“會不會是那小畜生?”沈三夫人問道。

老家院明白這小畜生說的是誰,頭又垂下幾分,但口中卻十分肯定,“不是,他斷無此能力….”

沈三夫人這才松了口氣,手指敲著桌面,“我瞧那小畜生是已經失魂落魄了唯有混日子過余生罷了….”

說到這里,嘴角浮現一絲笑,但這笑意很快便消去,“不過,撫遠公爺對他倒是好的很,竟然還在四處遍尋名醫….”

“對一個廢人,大家自然要多些關懷,要我說,夫人該跟撫遠公爺學學,免得落人口舍….”老家院說了一句很不符合老家院身份的話。

沈三夫人卻并沒有怒氣,反而恩了一聲。“這么說,那賤婢身后有人相護?”她皺眉說道。

“應該是。”老家園答道,遲疑一下,“而且此人來頭不小,咱們竟然查不出是誰,夫人,千萬不可再魯莽….”

魯莽這個詞讓沈三夫人面上浮現不悅,她抬眼瞪了這老家院一眼,重重的哼了聲。

“夫人,我的意思是,含香雖然死了,但的確已經查明,這賤婢和林少爺并無瓜葛,反而據說與一個商戶新貴關系不一般….”老家園忙低頭恭敬說道,“所以,夫人,可以放心,不用理會這賤婢。”

“這賤婢!”沈三夫人重重拍了下桌案,目光閃爍,這賤婢竟然還有人相護?

“你說她跟一個商戶關系…..?”她看向老家院,忽的問道。

“是,夫人應該知道,建康的大有生…”老家院笑道。

沈三夫人點點頭,“聽說很有錢。”

“就是他們家的大少爺…..”老家院說道。

“多大了?長得如何?性情如何?”沈三夫人忽的問道。

老家園微微皺了下眉頭,他自然準備了很多有關這位大少爺的資料,例如做過什么事出過什么計策,只是沒料到夫人會問這么…這么膚淺的問題….

女人啊,不分大小,唯一關注便只是皮相。

“二十三,長得…”老家院只得用有限的形容男人的字眼答道,“很好…性情嘛看上去很好…”

“怎么個好法?”沈三夫人有些不滿意的問道。

老家院有些抓狂,只得結結巴巴道:“就跟…就跟…比林少爺還要好看…”

那小畜生也算好看?頂多算一般,沈三夫人哼了聲,心底有了印象,便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不過,這個賤婢….她忽的冷笑一聲,“這個賤婢該不會以為到了京城,離了建康,我當年說過的話就算不得數了吧?”

老家院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她的話。

“我說過,她休想好好嫁人!”沈三夫人敲著桌面,嘴角浮現一絲獰笑,“只要我活著。”

一旁的老家院皺了皺眉頭,真搞不懂這些女人怎么這么無聊,耍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只是給別人添堵,又不是能弄死人家,真是費力無趣。

“當初如此羞辱我,我便要你這一輩子都過不順心,嫁好人家,想都別想,我就等著將來你跪倒我面前,求著嫁入我家來,一輩子給我掙錢給我為奴為婢贖罪!”沈三夫人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說道,“不就是一個商戶嘛,商戶是什么?逐利而行,重利輕別離,拋出一塊好骨頭,還逮不走一條狗嗎?”

看著沈三夫人一臉陰毒的笑,經歷半輩子世情人心的老家院也忍不住打個寒戰,黃蜂尾,婦人心,果然夠毒。
顧宅,一盞燈火靜靜燃燒,在窗紙上投下三個人影。

“她愛查什么就查什么…”顧十八娘撫著書卷淡淡說道,“她要對付誰我也不過問,不過要是威脅到我,我不會讓她占到什么便宜….”

“她絕不會占到什么便宜,小姐你放心。”靈元說道。

雖然站在室內,但他依舊未解下披風,顯然并沒未打算多待。

顧十八娘沖他搖搖頭,沖他寬慰一笑,“這不是動輒生死的大事,我應付得了,你無須操心….”

靈元點點頭,目光帶著幾分留戀掃過顧十八娘的臉。

“哥哥,喝碗茶湯….”靈寶歡喜的將晾的溫熱適口的湯茶端過來。

靈元對著妹妹一笑,接過一口氣喝完。

“我走了。”靈元再一次深深看了二人一眼。

室內菊燈溫暖,笑容真切軟軟,這一切原本他可以日日擁有,但皆因為一念錯而步步錯。

“哥哥….”靈寶依依不舍,抓住他的衣袖。

靈元撫了撫她的頭,眼中也是不舍,但動作卻毫不遲疑的轉身向外。

“我送送你。”顧十八娘站起身跟上去。

靈元微微遲疑,這樣機會只怕越來越少了,就讓他再貪戀一回吧。

二人并行,靈寶提燈在前帶路,夜色濃濃,月明星稀,給大地披上一層亮紗。

“我們一家去南漳時,那些人是你派去的吧?”顧十八娘問道。

“是….”靈元低聲答道,“小姐別怪靈寶,是我自作主張….”

“我怎么會怪你,該謝謝你才是,只是下次要提前告訴我。”顧十八娘扭頭看他笑道。

朱家和顧海的關系如此,靈元顧忌的也正是顧十八娘所想的。

以前他依靠的是顧十八娘,如今他依靠的是奸人,卻從來未有依靠過自己的之力。

靈元微垂視線恩了一聲。

“最近….很忙?”顧十八娘再一次看向他問道。

因為他的身份,這原本很普通的關懷的話問出來也是如此的別扭。

靈元恩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在….讀書。”

說出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讀書?”顧十八娘很感興趣,看著他笑,“那很好啊,讀的什么?”

靈元更是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卻沒有答話。

“喂,還不好意思告訴我?”顧十八娘似笑非笑看著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也不是什么…就是詩經….”靈元便低聲道。

“詩經?那很好啊,我記得父親說過,其實詩所表述的就是人,人之本性,人之所求,人之所為,我也很喜歡詩經。”顧十八娘抬頭看看夜空,帶著幾許追憶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話多路短,轉眼便到了門前,早已等候在此的兩個家院忙打開門。

“保重。”顧十八娘看著他,鄭重說道。

靈元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垂下視線,拱了拱手,轉身走入黑暗中。

夜已深深,繁華的京城終于陷入沉睡中。

撫遠公府,沈三夫人偏居之所,卻依舊亮著燈,她斜倚在軟枕上,微微瞇著眼,口中緩緩說著話,桌邊坐著一個仆婦,正動筆書寫。

伴著最后一個字落下,仆婦起身抖了抖信紙,小心的給沈三夫人拿過去請她過目。

沈三夫人接著漫不經心的看了眼。

“夫人,你說要舅老爺家的小姐跟大有生議親,這,大有生可是個商戶,只怕舅老夫人不太樂意吧?”仆婦小心的問道。

沈三夫人隨手就信紙扔給她,“這你就不懂了,這人生在世有什么樂意不樂意的,那要看對方給出什么條件,我想我這個條件,我這個嫂嫂應該很滿意…”

仆婦想起信上隱約提起的給舅老夫人求個誥命封號的事,不由拭了把汗。

作為撫遠公家的媳婦,雖然關系遠了點,但至少能跟撫遠公說上話,而且其子將來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撫遠公,求一個誥命還真不是什么難事,但也不是什么一句話的事。

就為了一個曾經打了自己臉面的賤婢,就下如此大的本,這個沈三夫人還真有點魔障了。

“萬一,那大有生的公子跟那賤婢情比金堅…”仆婦盡職盡責的提醒道。

沈三夫人哈哈笑了,“情比金堅?”她似乎聽到多么好笑的笑話,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天地倫常,你怎么可以認為人家選擇更好的就說人家無情呢?”沈三夫人收了大笑,換上一副慈祥和藹的咪咪笑,沖仆婦道。

這種笑讓仆婦不由打個寒戰,忙躬身連連賠笑,“小的魯鈍,哪里知道這些,只是聽戲詞上唱的如此…”

沈三夫人哼了聲,沒有說話。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不是說那賤婢是個大藥師那些藥商們人人都恭維她,所以要說那大有生對她情比金堅也是極有可能的,這商戶呢是不缺錢,但他們缺權,別看他們衣著光鮮,人前人后人模人樣的,可是就是沒根的樹,長得越高,越容易倒,所以需要一個撐桿,哪怕是小小的撐桿,對他們來說也是極其難得的,偏偏咱們大周朝士農工商界限分明,這些世代商戶想要娶個真正的世族小姐是很難的,那些世族小姐,就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了,也絕不肯放棄身份下嫁的,”沈三夫人撥弄手指甲笑道,“七舅老爺雖然只是個舉人,但可不是幾代清貧才養出的一個讀書人,一則咱們趙家也算是豪門望族,二來,不是還有我這邊沈家,這等好事多少人眼巴巴的等著呢,能輪到他們大有生,可真該謝謝那賤婢。”

仆婦忙點頭稱是,疊信裝封,忽的又一停頓,想到一件緊要的事。

“如果….”她抬頭喃喃道。

沈三夫人眉頭微皺,面上已經帶了些不耐煩,忍了這么多年,終于她如愿以償了,她如愿以償了,那么那些曾經讓她不得如愿以償的人,就該付出代價了。

那小畜生終于腿殘了,那老家伙也成了個不死不活只知吃睡的廢物,而且借著這小畜生病殘,自己的兒子終于在撫遠公眼前得到機會,留下良好的印象,只要她兒子成了撫遠公的嗣子,那將來她母憑子貴,就能在趙家那些大爺面前揚眉吐氣,讓他們在自己面前低頭俯身,就能掀掉那個生前壓著自己,死后還壓著自己的趙氏。

沈安林已經殘了,成了廢物,而且很快就要死去….

“你這輩子別想跟那老家伙合骨,等你兒子死的那一天,我會將你們母子挫骨揚灰,這輩子我終是壓過你,下輩子你也休想再翻身!”沈三夫人雙手緊握,面上浮現一絲似喜似恨似悲的笑。

仆婦要說的話被她的笑嚇得又咽回去了,她拿起信躬身退出去,關上門才輕輕舒了口氣。

“如果那賤婢跟那大有生公子并無男女之情呢?”她還是低低的說出自己的疑問,“那豈不是坷垃地里追旋風,白忙一場?又或者說,還有別人對她有情呢?總不能都去攔路插一腳吧?再說也沒那么多女兒可嫁啊…”

她搖搖頭,不過,以如今沈三夫人的心態,只怕錯殺一百也不肯放過一個,反正算起來沈三夫人自己也沒什么損失,就當閑著沒事玩吧,唯有這個賤婢祈禱上天保佑沈三夫人早日泄憤放過她,這個小姑娘也是,好好的惹她做什么,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道進退,放著嫁到沈家來這么好的事不要,真是放著好日子不過自找麻煩。

夜色終于吞沒了沈三夫人屋中的亮光,短暫的鍋底漆黑后,東方開始發白,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上人高呼急報驚破了吏部衙門的當值班房,與此同時,晨光拉開了一天的序幕。

兩日后便到了中秋佳節,這還是自重生以來,顧十八娘第一次自己過節,雖然有靈寶在跟前陪著說笑玩樂,她心里還是有些悵然。派去給曹氏和顧海送中秋禮且詢問他們什么時候啟程回來的人不見回來,也沒有消息送回來。

擺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顧十八娘全賞給下人們享用去了,自己只略坐了坐,便裹著披風自己坐在花園里賞月,一面吹塤排解愁思,忽聽人來報彭一針一家來了,她忙整衣出來相見,原本寂寥的客廳里已經是笑語軒軒,煞是熱鬧。

不止彭一針一家來了,連信朝陽也來了。

“知道夫人少爺沒在家,就怕小姐一個人哭鼻子…”彭一針哈哈笑道。

“瞧你這張破嘴,怎么跟小姐說話呢…”彭一針的媳婦瞪了他一眼,抱著懷里的奶娃嗔怪道。

彭一針又得了一個兒子,可謂人生得意,只是名氣依舊寥寥。

“家里現在多了口人,雖然現在還不用吃飯,但將來半大小子要吃殺老子,京城又什么都貴,我想再過半年還是沒什么起色,就還回老家去,好歹是自己的房子,又有些薄地,嚼頭房租都能省下來…”彭一針曾經私下給顧十八娘透露這個想法。

一切都變了,沈安林的腿沒有殘,也自然也沒機會讓彭一針一針成名,是自己信誓旦旦的告訴彭一針來京城成神醫,但卻恰恰又是自己將這命運改變了。

這次只怕是他們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飯了,顧十八娘的心底有些酸意,彭一針對她來說,雖然相識的最初,大家都是各懷心思各尋其用,但一路走到現在,卻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真的哭鼻子了?”信朝陽低聲問道。

“你覺得我會嗎?”顧十八娘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現笑意,對于他的到來,很是意外,“怎么沒有回建康?”

信朝陽摸摸鼻子,卻沒有說話。

“恩?”顧十八娘有些不解的看他,又笑道,“錢是掙不完的,大少爺不像是不知道這個道理的人啊?”

“我是覺得我說了你也不會信,所以干脆就不說了。”信朝陽笑道,轉過頭看她一眼。

亮亮的荷葉燈下,他的雙目如星辰般閃亮。

顧十八娘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相問,再忽的對上他的眼后,話戛然而止。

四周彭一針一家人的說笑,以及信朝陽帶來的侍女們的吹拉彈唱聲似乎都消失了。

“來,來,咱們一同吃一杯,身在異鄉為異客,同是天涯淪落人…”彭一針舉著酒杯拽文道。

引得大家都笑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時,顧十八娘與信朝陽對視一眼,然后都笑了。

“我信。”她再一次端起酒杯,沖信朝陽舉了舉,忽的說道。

信朝陽抬眼看著她,笑意也在眼底散開,他舉起酒杯跟顧十八娘酒杯輕輕一碰,在身旁歡快的琴簫奏鳴里,脆脆的聲音卻都清晰的落在二人的心里。

清晨,顧十八娘醒來時,還有些殘留的頭疼,昨晚多喝兩杯酒,她揉著額頭起身,剛洗漱完,就聽門外一陣惶急的腳步聲。

“小姐…”靈寶猛的推開門,臉色煞白,“癘疫!南漳所屬的州府發生癘疫了!”

顧十八娘的面色頓時青白。“哪里來的消息?”她抖著手問道。

“官府,官府的消息,我哥哥托人送來的,哥哥已經往南漳去了,說無論如何也會把夫人和少爺帶回來…小姐…小姐…”靈寶忙忙說道,看這顧十八娘竟站立不穩,撲過來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一通忙碌后,顧十八娘屏退下人,說要自己靜一靜。

靈寶再三請她寬心,“夫人少爺吉人天相,又是朝廷命官,肯定沒事的….”

不,他們不會是吉人天相…顧十八娘撫著頭,擺擺手示意靈寶也退下,她的腦子嗡嗡亂,需要靜一靜。

屋子里終于悄無聲息了,顧十八娘只聽到自己沉沉的呼氣。

癘疫…癘疫….這個詞是她最怕聽到了,不是一切都過去了嗎?不是都改變了嗎?怎么還會有癘疫?怎么哥哥身旁還會有癘疫這個魔鬼的出現?

她身形抖得厲害,搖落了桌角扣著一本書,書掉落地上,飄出一小長條紙。

顧十八娘認出來,這是靈寶在桃花觀給她求的簽。

她手微微發抖,終于慢慢的伸出去撿了起來,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紙條慢慢的打開了。

“未動,未動,動則成空,來也,來也,過眼如夢。”
有誰推薦more
全站分類:休閒生活 藝文活動
自訂分類:線上小說分享

限會員,要發表迴響,請先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