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效率與靈魂之間，尋找不可取代的價值 —

深夜的伺服器機房裡，燈光沒有休息。那是新世界的爐火，溫度恆定而無情。幾個工程師坐在銀白的光裡，手指在鍵盤間移動，如同祭司在敲擊某種儀式的鼓點。螢幕上那條下降的損失曲線，是他們的祈禱，也是他們的命運。

他們訓練著一個模型，教它理解、推理、生成。誰也沒想到，有一天，這個模型會比他們更懂自己的工作。 他們創造了智慧，智慧卻開始自我增值；在演算法的迴圈裡，人逐漸變成了多餘的變數。

AI 沒有惡意，它只是精確。它不會同情，也不會懷念。它的任務，是讓世界更有效率。 然而當效率被奉為信仰，連「創造效率的人」也變成可被最佳化的對象。

會計的邏輯

在會計的語言裡，人力成本被列為「費用」。那是企業財報上一項可減項，代表著消耗、代表著當期損益的負擔。 而 AI 的開發成本，若能帶來未來效益，便被資本化，列為「資產」。它可以折舊、可以攤銷、可以預期報酬。

於是，在冷靜的報表中，人與機器的命運被分了等級：人是支出，AI 是投資。 這樣的判斷理性而正確，也因此更殘酷。

「人被歸入費用，AI被認列為資本。」這句話，既是經濟的真相，也是一種文明的嘆息。

當一個人不再被看作創造價值的主體，而成為可節省的數字，人性的餘溫，就在報表的邊緣逐漸褪色。

經濟的宿命

AI 的自動化，是技術成熟的宿命。AutoML、生成式程式碼、雲端平台，讓一切可以被標準化、模組化、流程化。 一個人畢生修煉的技藝，可能被一行指令完成；一支團隊的心血，可能被一個演算法取代。

在財報上，這是一場完美的演出，一次性的重組費用換來長期的費用下降；毛利上升，現金流充沛，ROIC 改善。 市場報以掌聲，分析師稱之為「紀律」，但無人提起，那些被取代的名字、那些未完成的夢。

當邊際效率逼近無限，人類的邊際價值便趨近於零。這是經濟學的邏輯，也是文明的悲歌。

生命的報表

AI 可以生成詩，也能設計晶片。它能計算宇宙的結構，卻無法理解一滴眼淚的重量。 它可以預測市場的波動，卻無法衡量思念的成本。

生命的報表，從不只是一張資產負債表。 其中有情感的投入，有夢想的折舊，有勇氣的攤銷。那些無法量化的項目，才是人之所以為人的真帳。

一位會計師曾說：「誠實，是所有會計原則的核心。」 而在生命的會計裡，誠實也許意味著：承認我們不是最有效率的存在， 但我們仍選擇去感受、去創造、去愛。

靈魂的平衡

AI 時代的世界，追求「效率最大化、成本最小化」。 但人生的課題，卻是如何在有限時間裡，活出不可取代。

在企業的帳冊上，AI 是無形資產；在人類的宇宙裡，靈魂才是最終的資本。 當程式能自我生成、能模仿人類的語氣與思維，我們更該問：什麼是機器無法學會的？

也許，是那份願意花時間去傾聽的溫柔， 是那句不被記錄卻能撫慰人的話， 是那個在沉默中仍選擇相信愛的心。

最完美的財報，也該有一行註腳： 「若無人類之心，此報表失其本質。」

真正的進步，不是讓世界更快， 而是讓我們在速度之間，仍記得慢下來。 記得呼吸、記得疼惜、記得問一句—在所有數字之外，我們還剩下什麼？

也許，這才是智慧的真正代價：
當世界全都算得清，我們仍願意保留那一部分，
無法被計算的，叫做人心。

📚 Elim 記帳士｜會計職人筆記｜智慧的代價：當AI自動化取代了設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