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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流水52
2009/03/24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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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岁月把我扔进人世整整六十年了,戊子农历9月27日是我生日。花甲之年本该好好总结一下,可我依然沉浸在极度悲伤之中,无法从容淡定,一个字没写。按本地风俗习惯,去年该祝寿的,可我儿子离开人世,夫妇泪 眼相向,哪有心思祝寿,亲朋子侄的好意一概拒绝。推不脱的几个朋友自己买了菜来家里做饭,陪我度过落泪的生日。今年仍旧要来,还是回绝了。平常来可以,生 日一下聚那么多人,我承受不了。只有过往甚密的表弟媳买了馅、皮,带着儿子来为我们包饺子。岁月如此地作弄人、磨难人,但是,作弄、磨难与赐福同在,我依旧感恩岁月。
  我出生在长江西陵峡北岸山区,属夷陵区横贯大江南北的石灰岩地带,科斯特地貌,缺水,贫穷到未合并前的全大队,只有两户地主,一户开榨房,一户有几十亩挂坡 田。半数小队,不仅没地主,富农也没有,最高成分是富裕中农。我太爷爷手里有过几十亩田,请过帮工,可我爷爷生病早死,我父亲十八九岁就担起养活一家十几 人的重任,他弟兄未成年就要躲兵——躲避抓壮丁,不可能到地里干活。大伯被抓了兵,逃回来的路上得了急性痢疾,抬回家就死了。三叔逃不过,只好托关系送进 国民党地方部队。四叔过继给别人做儿子,五叔六叔解放时才成年。父亲因小时侯肚脐流黄水,抓兵的不要,正好负担起家里的体力活。他说,一坡一坡的田,一茬 一茬的活,怎么也干不完,干不了就坐在田里哭。母亲13岁来当童养媳,常常说婆婆如何逼她带一帮未成年的孩子干活,五叔六叔不懂事干祸(打架),她也跟着 挨骂。父26岁、母21岁完婚,怀了姐姐被分出来,全部家当是:一间半屋(还被人租住着,自己另找屋住),三亩旱田,一斗小麦,一把镰刀。锅碗瓢勺、耕牛 农具统统自己想办法。姐姐出生不久得病死了,我是老二,肠胃不好,常常拉稀,父亲说背着我耕田,他背心、裤子整天不得干。两三岁的时候我由母亲的内侄女照 看,几次掉进火塘,手上、头上烧的都是疤,幸亏没感染。
  记得小时候的事,就是自己特别调皮,胆大妄为,打架、骂人,大人、孩子都不怕,没有人能吓住我。五岁的时候,独自拿着五角钱,到五里外粮管所打了一斤菜油回 来,都说乱蹦乱跳的偏没把瓶子打翻,真奇啊。队里小孩打架、吵架,只要有在场,不管是不是我挑起的,总会怪到我头上,没少挨母亲打,我不服,喊冤枉。母亲 后来悄悄盯着我,发现很多时候不是我挑起祸端,别的孩子干不过我,恶人先告状,母亲便理直气壮跟孩子的家长干架。
  上学以后,我依然调皮,老师杨灵芝在前面讲课,我钻到桌子底下,咬同学们的腿。老师罚站,我跳到桌子上,举起砚台要砸老师。这个老师完全收不住我,后来家门 堂兄接任,连糊带哄,一边表扬我聪明好学,一边告诉我如果调皮捣蛋,就把我关黑屋,放学后交给二爹(我父亲)。我没辙了,只好乖乖听话,当然还会经常闹出 些事情来,由于学习成绩好,没有受到重罚。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饿过肚子,受过处分,受过委屈,但真正感到岁月艰难的,还是文革闹了一阵子,陈再道栽倒,我成了造反派叛徒,被造反派追赶,父亲找到了 把我带回家参加劳动以后。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初高中生队里回来一帮,就我年龄大、高中读完了,人却瘦得像支钓鱼竿,力气、耐受性远不如早在队里干活的同龄 人,甚至不如比我小一两岁的人。父亲又是生产队长,不容许摆带拉稀。第一天挑大粪,我没有经验,下坎时把后面的粪桶磕翻,扣了一身屎,赶紧回家换了衣服再 挑。挑楂子,砍扯筋条子,抬石头,都是苦活重活,累得浑身散架,直不起腰来。锄草手掌打起血泡,不幸感染,挤出脓血一地,差点没把手掌锯掉。上山砍揸子, 不小心踩上尖桩,戳穿解放鞋,插入脚掌,父亲一边骂,一边抱住脚,用剥开、点燃的桐子仁按在伤口上烧,直到烫起一层硬壳,再用布片包上。再苦再累,只能咬 牙坚持,不能落后,农民是这样练成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和考验,我的劳动能力得到认可,评为二等男劳力,和一等女劳力拿一样的工分,只比一等男劳力少一 分。
  父亲看我能吃苦,水性也比较好,1967年深秋让副业队的亲戚带我去学放木排。我和三个排工来到保康峡口镇,住进木材站租用的民房。先到马良挑铁丝,去来四 天,80多斤铁丝,几百里山路,对我如同一次长征。接着扎木排,天天泡在水里,汗流着,水浸着,太阳晒着,手上肩上磨破皮,脖子脸上晒脱皮,腿上脚上泡脱 皮。更重要的是青春萌动期心理苦闷,同学们已天各一方,没和任何人达成相思约定,除了父母弟妹,一个可以想念的人也没有。两个多月以后,两支木排扎起,在 一个阴沉沉的下午,顺水而下,离开了陌生而又依恋的小 镇。刚走一天路程,父亲找来了,说学校通知我回去复课闹革命。一早,我接过三人送给我的五十元钱,与父亲上路,一天步行130多里,回到家中。翌日赶车到 学校,当晚被二年级造反派同学拉到教室一顿暴打。那段时间,只要不是造反派组织的,几乎人人遭到暴打。棍棒之下,没有道理和仁爱可言。因为造反派冲击军队,我宣布脱离,却没打过人,但他们把怨气撒到我这个“叛徒”身上,我只能认命。
  复课后不久,毛主席号召农村学生回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拖着受伤的身体,含泪回家。母亲在园子里摘菜,听说我不再上学了,便安排我明天到队里劳动。我把 挨打受伤的事告诉她,她泪眼汪汪,第二天带我去看医生,抓了藏红花、扣子七等破血行淤的药泡酒,每餐喝一盅。养了个把月,才下地干活。
  1969年元月征兵干部来到水库渠道工地,动员适龄青年应征。和我一起回乡的都报了名,结果只有我录取,还费了老鼻子劲,政审差点通不过,有个三个至亲是解放战士。1968年我劳动11个月,挣了2400多分,家里第一次成为当年余粮户,还杀了一头改劁母猪。父亲27岁生我,那年已满47了,刚刚看到一点希望,我却要走,当然舍不得,在姑妈家放声大哭。我走后虽然可以享受一年3000工分照顾,但五个弟妹都未成年,担水劈柴、背柴卖挣零用钱就只有他自己干了。母亲也说,求什么前程啊,只要娘儿母子在一起平平安安多好。我还是毅然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1970 年国防战士报复刊,我开始投稿,第十篇才登出来,是一首革命历史歌曲的小评论,后来有新闻消息等见报。5月,我调进团政治处报道组。报道组集中了四条汉子:老狐狸刘学武,汽炉子周光明,野狼嚎谢新桥,栾大哥元辰(就是本人,当时还没有这个笔名。至今有不少战友的夫人叫我大哥,但她们不知道是由绰号简省来 的)。老狐狸取了个集体笔名:闻宣斌。不到半年时间,我用集体笔名,发表了十多篇新闻和言论文章,还有了一整版部队学哲学的经验集纳。股里便把许多重要典型材料交给我,团宣传队出席昆明军区政治思想工作会的材料,七连出席二炮群众工作经验交流会的材料,团首长参加基地学习班的思想爬坡(思想爬坡,那时的人也真能想啊)材料,年底又让我主笔四连出席基地创办五好食堂的材料。
  我是个新兵,对后勤工作不了解,加之四连移防,不能安排详细采访,同去后勤的参谋主要是陪同。时间紧,要求高,压力太,人已经很累,好胜心又强,只得连夜加班,苦思冥想,虽然在规定时间内交了稿,领导也没说不行,人却倒下了,昏昏沉沉,整夜睡不着觉,休息好几天缓不过劲来。来到122医院门诊,年青的女护士不由分说在我头上各大兴奋穴位针灸,我想糟了,回来果然更加无法入睡,神经彻底紊乱,不得不住进140野战医院。刚入院能吃不能睡,后来体力也迅速下降, 连看打乒乓球都头昏眼花流虚汗。住了两个多月不见好转,医院让我出院看中医,野战医院无中医。我回来跟宣传股长郑士忍、副股长李长瑞汇报,郑、李让我去看建水人民医院,一副药十多元,一共吃了六副,还是不见好转,丧沮到极点。电影组长孙向阳让我跟电影组学放电影,希望我能度过难关。
很快,部队要执行援老筑路任务,所有出国活动不能报道,报道组撤消,战士从哪里来回那里去。老狐狸已提干。1971年上半年准备提我的,因病泡汤,只能回去。股长问我有什么想法,我提出七十多元药费能不能报销,郑股长让李副股长找政治处副主任,副主任说,那有这一说?我签字也不管用啊!李副股长找到新任政委孙玉堂,力呈我得病原因和个人表现,政委才签字。于是我又回到道机连,姜连长、刘指导员都非常不错,说宣传股交待过要好好照顾,让我安心养病。并把我交给一班长马东方,告诉他我享受班长待遇,不任职,不管班里工作,不安排站岗放哨,全心修养,训练坚持得了就参加,坚持不了不参加。
  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但部队正进行出国前紧张的训练、教育和物资准备,我必须咬紧牙关参加。装车,卸车,砍树林,搭宿营棚,我干不了重的干轻的,怎么累都睡不着觉。开始施工我也上了工地,马东方班长亲手教我开推土机,但我实在坚持不了,只好留在家里,帮值班员拣柴烧水,让同志们下班有水洗(因发病率奇高, 水必须烧开才能洗),连家信也是已故的老乡周军帮我代写。
  战友们都在默默地帮助我,卫生队司药郭昌安给我开维磷补汁和安定片,电影组老乡张友福帮我从老家邓村买天麻寄来,给养员樊孝士从食堂给我白糖和未放盐的白猪 肉(炖天麻),弟弟也从家里寄来了蜂糖蜜核桃。我满本子写着“心静自然少忧烦”以调节情绪、重建信心,睡眠时间由几分钟慢慢向十几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延长。1972年下半年,连队又让我担任文书。那时身体实际上还很虚弱,一动脑筋头就痛,心里只有两个字:坚持。年底,我写了五班战士刻苦学技术的一个典型材料,宣传股长李长瑞看到我又能写材料了,亲自到连队来调查核对,认为很成功。
  1973 年团政委要宣传股举办援老筑路大型展览,李股长请示政委后借调我任总编篡,文化干事孙向阳,后勤处军人服务社战士张国印,电影组战士范希谦负责摄影制作。 我们跟随电影车一个个连队采访摄制、回来冲底晒小样,用一块大模板摆小样,从内容需要和照片质量两方面选小样,不足的不成功的重拍,半年才凑齐小样,然后精心编写前言、后记和解说词,经团长政委和政治处领导审定,才开始放大照片、制作展板。由于全面展示了部队从开进到施工、训练、警卫、思想政治工作和物质文化生活、国际交往等方面的情况,艺术、形象地纪录了全团官兵援老筑路的历史,工地巡回展出效果很好。
  完成任务回到连队,跟当年入伍的通讯员李晓岸接触多起来,他便教我练习焦国瑞大师的意拳浑元桩功,始入气功门。勤加修炼,直到1975年,我的神经衰弱才真正治愈。
  1973年底,连队同意我探亲,我去司令部找杨副参谋长批假。杨说,你已经当兵五年了,何不等等一起回去?我知道他是说老兵退伍、新兵入伍就要开始了,你把积存的一点钱用光,复员回去不是两手空空?我说,太想家了,还是让我先回去一趟吧。他就默默地签了字。
  坐了三天汽车、三天火车、三天轮船,总共半个月才回到家里。当兵时来送的亲戚朋友很多,探家总得带点什么才好见面,除了烟酒水果糖,我还背了整整一袋25公斤云南白糖。找了草纸,和母亲在家里分包。那时,农村非常困难,家里一贫如洗,饭都吃不饱。有限的烟酒糖果,留家里待客,走亲戚,不管哪家就这一包白糖,够不够一斤,没称。没想到有个远房舅舅退了回来,说一包糖一斤都不够。我知道后心如刀绞,不是我舍不得,是只有这种能力啊。除了路费,我还借了两个月的津贴,如果归队就退伍,我的复员费只够还账。半个月以后,我带着莫名的忧伤返回部队。指导员高兴地告诉我,你提干了,文件很快会到,好好休息几天,文件一到就办交接,去政治处报到。我心里石头落了地,迟到了三年多的机会,你终于来了!
  上任以后,才知道提我还是提别人来当政治处书记,其实是有很大争论的,宣传股、组织股、分管干部的宋汉峰副主任要提我,占了上风,团长政委也比较熟悉我,才得以通过。这已经是1974年上半年了。政治书记本来是主任、副主任秘书和机关事务管理员,但我不仅要干这些,还必须参加中心工作,写报告、编教案、搞试点、办简报,总有我一份,本职工只能抽空干,累得人猴儿似的。1974年9月,干脆提拔我当宣传股干事,承担连队教育、领导报告、工作总结等任务。
  1982年基建工程兵建制撤销,我已任副营职三年,进基建工程兵政治部宣传部两年,本来可以留北京、去武警、进深圳,但家属随军工作很难安排,而且爱人也适应不了异乡生活,只能选择第三批(全军)转业。刘子威部长在家里为我送行,说,小元,就一头吧,图个团圆。科里用买废报纸的钱请我吃涮羊肉,泪眼相向,依依不舍。 原在报道组的老狐狸,后来一起在宣传股当干事,在基建工程兵政治部又到了一起,他在报社,我在宣传部,他选择的也是转业回湖北。送他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满心落泪。我们的军营生涯永远结束了,许多最美好的回忆只能留在梦里。多少年以后,我还梦着被军队重招回营,有时是当军官,有时是第二次当义务兵。在梦里,自己一点都没老啊。
  1995年儿子上大学,我的心一下子空了,从此我把他交给了社会,他再不可能长时间呆在家里了。那年我也47岁,只是儿子比我离开父亲的时候小两岁。我29岁才得儿子。因参加省委政研室的会议,我顺便送他上大学,带他参观黄鹤楼、武汉长江大桥,心却忧伤满怀。感到突然老了,也真正体会到父亲当年放声大哭的心情。我突然发烧,赶紧到湖北饭店报到,上街买药,不让儿子担心。后来儿子还是告诉他妈说,老爸发烧,吓死我了。
  1996年,我在担任县委政研室副主任8年(其中正科级研究员7年,我是改革后全县第一个不是正科级的部办委副职,所以正科要重新任命)、主任3年之后,被县委书记李德炳叫到办公室,告诉我提拔副县级完全没希望了,我知道他一直在为此努力,他说市委书记田震亚明确告诉他,过了45岁 他也没办法。然后说,准备给你安排一下,你看到哪个单位好,我说文联他摇头,我说残联他说你还得让后头有人愿意写啊,我说党校他说那里副校长七八个,协调任务太重。我看领导有主意了,就说听你给我安排啊。他说劳动局不错,人不多,又一直是先进单位,你研究政策出身,很快能适应。我说好吧,我就去那里。他说,明天就开常委会研究,你先不要讲,等谈话以后再准备交接。
  没想到一到劳动局形势急转直下,赶上改制分流、失业下岗高潮,当了五年局长,卖了五年职工。而且收费来源锐减,工作经费严重紧缺,财政核定经费,不管你任务增还是减统统压缩20%,机关人平年费用不到三万元,工资、福利、水电、接待、培训、上缴业务开支全在其中,比大家认为穷的文化局还少,真是勒紧肚皮上风 口上浪尖上跳舞。问题是谁都不认为劳动局过的是这种日子,提起劳动局大家都说不错啊,权力部门,连分管县长王金建也说,不知你怎么搞的,这么困难。对上、 对外、对内都做不起人。为紧缩招待费,没按规定在办公室登记的账单一律不签字报销。一个副局长直接说,我堂堂一个副局长为工作请相关部门吃一顿饭都不能报销?我也知道很没面子,但是没办法,财政只核这多指标,吃多了工资发不出来,水电费、电话费缴不了,没钱到市里、省 里办职业技能等证,工作一停摆就要出大事,我必须狠心按大家议定的制度办。局长当得如此窝狼,不是我没本事,也不是没胆量,是命不好,没运气。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想尽苦方法,不还是发展了劳动就业和社会保障事业,扩大了物质基础,为后来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吗?苦的只是劳动保障自己。原谅我吧,阿门!
(2008年12月17日)
全站分類:創作 散文
自訂分類:散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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