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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人民！是真心话。也许题目太大，但必须得说。虽然我不是伟人不是英雄，不必假惺惺装腔作势，可我是新中国六十年的亲历者，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亲历者。中国 有今天，个人有今天，最该感恩的是以工人、农民为主体的人民。没有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老百姓的自甘牺牲、默默奉献和卓越创造，就没有今日中国平稳发展的局 面。
四人帮最大的罪恶是什么，是反人民，拿人民的愿望当儿戏。1974年我刚当团政治处书记，同政治处主任、宣传股长、组织股长参加支队批林批孔培训班，然后回部队开展批林批孔教育。政治处的股长干事们，私下里对江青向周总理发难十分不满，对国家前程担忧。1975年 军委扩大会议之前，张春桥借批资产阶级法权之名，攻击军队干部转业要求安排工作是资产阶级法权，要干部转业回去当农民。出此下策，是因为军权不在手中，想 通过乱军以乱政，在四届人大上抢更多位置。虽然张春桥也当上副总理，但周恩来还是总理，邓小平是第一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总理住院，邓小平 主持国务院、政治局、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狠抓恢复生产，开展全面整顿，与叶帅主持军委扩大会议重新确立军队干部转业制度，力图稳住军心民心，挽住风雨飘摇 的颓势。这是顺应民心的，四人帮却不肯放过，毛主席也不容许否定文革。19776年元月周总理逝世后，人民对文革的不满、对命运的担忧，通过缅怀总理爆发了，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四五事件，较量的结果是邓小平第三次跌落到最低谷。周恩来、邓小平借整顿之机，挽救文革危亡的良苦用心彻底付之东流。
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的打击是，1976年9月9日毛主席在危难之际撒手西归。中国陷入更深的迷茫，神州处处悲声一片，全国人民炽烈的情感中透着无限的忧虑。四人帮继续找茬发难，未觉察已走到末路。10月6日，华国锋和叶帅等几位老人联手，果断地解决了四人帮。华国锋挡不住要求解放邓小平的呼声，节节退却，最终在1977年7月16日至21日 的中共十届三中全会上，同意恢复邓小平的职务，邓便成为排在华、叶之后的第三号人物。接着发生了理论务虚会、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工作重心转移、在全党开展 真理标准大讨论、七千高干讨论《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等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导致华国锋“两个凡是”的终结，真正开启了中国持续发展三十年的新时代。
为什么是邓小平而不是华国锋成为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为什么毛主席认为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最好形式的文革能被否定？最根本的原因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这个人心是全国人民的心，大势是全国人民的势。毛主席领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是因为顺了民心、应了大势，邓小平第三次复出、开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也 是因为顺了心、应了势。老百姓希望日子安宁、希望国家强盛、希望生活不断改善，亘古如此，不难明白。但是最普通的道理，只有不计私利的人才能真正实行。毛 主席不是不知道党内外对文革有看法，但是他不容许苦心经营的第二件大事被否定。华国锋不是不知道人民希望邓小平早日出来、四五事件早日平反，但是他担心放 弃“两个凡是”，自己架不住阵。邓小平没有顾及，又有资历和实力来顺应民心和大势，哪怕遭遇“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退回解放前”的诋毁，哪怕接连发生了1987年的精神污染、1989年的六四风波、1991年苏联解体等等重大事件，他也没有动摇。1992年的南巡讲话，可谓用心良苦，目的只有一个：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现在看来，他的坚持是多么明智，他的不受干扰又是多么不容易。所以他是伟大的，是人民的好儿子。
历史本由人民书写，改革开放的每一个环节，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每一份成绩，都有人民的汗水和泪水，这是不容置疑的。但历史不由人民直接掌控，从背后力量到幕前 力量，必须有忠实于自己的代言人，因而台前正确或错误的操控，后果完全相反。拥有最终决定力量的人民，更多时候处于被动，他们的意见要反映出来，形成力 量，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成功的成果未必让他们立刻享受，失败的苦果绝对立即由他们承担，这是历史的普遍规律。而我们的人民，一向顾全大局，任劳任怨，忍 辱负重，具有极大的耐受力、生存力与复活力。正因为中华民族有这种韧劲，虽有强敌入侵，却不致亡国（如抗日战争），虽有少数民族入主，却被同化。刚烈虽不 可少，硬骨不能不要，但在历史长河的血腥竞争中，没有韧劲的民族必然最先被消灭，拥兵好战必定被打垮。刚柔相济，软硬兼施，方能两全。在发展建设中，韧劲 更是一种美德，适当的忍耐会给自己带来福祉。从二元结构向一元结构过度的社会阶段，矛盾重重叠叠，利益错综复杂，积重难返的体制弊端，生产力水平地下的经 济基础，适应发展的人文心理环境和市场体制环境，适应现代社会经济需求的行政能力和服务意识，都不是三个文件四次会议可以解决的，需要时间、耐心和毅力。 而且重大变革还需要很多人承受牺牲。人民没有胸怀，没有耐心，没有自甘牺牲和默默奉献精神，政策再好，不会自动变成骄人成果。从这一点上讲，中国改革开放 的首功应归于胸怀博大、耐受力创造力强的工人和农民。
就说民工潮吧，一方面他们在包产到户以后，缺少发展空间，只能到城里出卖廉价的劳动力。他们不也是国家主人吗？为什么他们不能同城市居民一样享受招工就业的 权力？但他们没向国家伸手，自发地到城市里干脏活苦活累活，被城市人瞧不起，没有养老保险，没有医疗保险，子女上学没人管，受了工伤要申请劳动仲裁才能解 决，甚至连在一个厂上班的夫妻不能同住，还时常拿不到工资。另一方面，正是依靠这些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力，城市才实现迅速拓展，企业才很快完成原始积累，广 东曾经一度因为招不到足够的操作工而焦急，而经济一旦不景气，首先裁减的肯定是农民工。受华尔街金融风暴影响，湖北省回乡农民就有70万之多。你说，三十年改革开放，贡献最大、牺牲最大、受苦最多的是不是这些农民兄弟？他们是不是我们感恩的对象？
还有一个贡献最大、牺牲最大、受苦最多的群体，就是国有、集体、乡镇企业大量失业下岗的职工。国有企业曾经是国家命脉，集体企业曾经是地方经济顶梁柱，乡镇 企业更是改革开放后崛起于广阔大地的国家新税源。但是，由于体制的弊端，经营者的外行或不负责，以及长官意志、经济腐败，整体效益不佳，有的濒临破产倒 闭，有的虽然经营不错，政府却担心最终成为包袱，大规模改制分流、资产拍卖以致贱卖，在所难免。改革的目的是产权明晰化、人员市场化，那么对于职工最好的 安置办法莫过买断安置，即按工龄每年一个月，有多少给多少，自谋职业安置，比经济补偿加失业金拿的多一点，但如不是银行、烟厂这样的直管企业，也就几千到 一万多、两万多元，就把一个十几、几十年工龄的人市场化了。资产流失不流失，职工满意不满意，只要政府不再负无限责任，就“阿弥陀佛”。但政府摆脱无限责 任是建立在职工承受牺牲上的，青春交给了国家，将老却失业，后面的各项保险有没有能力卖，可管不了，自己想办法！这还得是经过劳动部门招工的正式职工，至 于集体企业、乡镇企业，如果没经劳动部门办理招工备案手续，更惨了，领导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挥之即去吧，给多少你也没依据扯皮。这说的还是政策调剂问 题，不涉及有意迫害、不公正等问题。多数买断职工，只能今天东边明天西边打打零工，交不起养老金，没有医疗保险，饭都吃不饱的大有人在。然而他们默默地忍 受着，没有上访，没有围闹。为国家承担如此大的牺牲而无怨言，难道不值得对他们感恩吗？
纪念的宣传铺天盖地，充斥银屏、版面和网页，有为农民为职工评功摆好的么？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六十年、三十年巨变的首要功臣，他们的创造、牺牲与奉献，如同舞台少女那摇曳的肚脐眼一样，硕大无比地摆在社会面前。如果忘记这一点，就得问问我们的良心哪里去了。
在国家有困难的时候，人民已经慨当以慷地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那么国家在发展之后，能不能出台更多的政策，反哺一下这些贡献最大、牺牲最大而处境又非常不好的庞大群体呢？工人农民啊，只能咬牙坚持着，耐心等待着，等待国运和命运一天天好起来！
（2008年1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