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年，胡天玉忽然一跛一跛的來到陸家，陸季真見狀嚇了一跳，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只見胡天玉淚如雨下，說：

 

「自從上次對那單舉人惡作劇後，我才知道惡作劇不但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有很大的害處。單家發生的事，經由那處庭園的神明（土地公）轉告了我的師父，家師立刻派遣童子以飛索綑綁了我並帶了回去，結結實實的賞了我八百下鞭子，將我的金丹追繳收去，並將我關在如甕般大小的洞中要我好好的反省悔過，幾乎讓我不能再與老朋友們相見。不久之前我找著了機會溜了出來，還有一些繁瑣的事要請你幫忙。」

 

陸季真問要幫什麼忙？胡天玉說：

 

「重新修煉內丹是非常耗費時間的，而且只要稍微懈殆就會墮落而前功盡棄。你若能夠幫我廣積陰德，虔心的懺悔，這樣我被師父沒收的金丹就有希望能還給我了。」

 

說完，就帶著陸季真來到女兒牆的西側，朝下挖了約一尺多深，挖到了無主的寶藏，約有一千兩銀子左右，然後對陸季真說：

 

「明年必定會發生瘟疫，你替我準備藥物救濟眾人，如此的功德非常的高。但是這藥包內必須要註明『陸某代胡天玉敬送』，這樣才行。」

 

回到房內，胡天玉提筆開妥藥方並將它壓在硯台下，反覆叮囑後才告辭回去。

 

到了第二年果然鬧起瘟疫，四鄉八里的鄉親們靠著陸季真送的藥救活了數萬人的性命。鄉親們爭相詢問那胡天玉是哪裡的神醫、大善人？陸季真也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

 

陸季真見那筆銀子還有剩餘，就將自己的田地賣掉一部分，湊成一大筆資金用於慈善事業，設立了照顧孤兒的育嬰堂、收容年老無依的婦人的棲嫗所。之後幾年，陸家的家業更加興旺，只是生兒子這件事始終沒有音訊，不能讓老父親早日含飴弄孫，讓陸季真深感遺憾。

 

這一日，外頭刮風下雨天色昏暗，伴隨著閃電，一個暴雷就在陸家上方乍然響起，陸季真正陪著父親坐在廳堂中（註），被這突如其來的響雷嚇得差點摔倒在地。突然，有一個毛絨絨的東西鑽到坐榻下方，發出不斷的啾啾啼聲，接著又有閃電射入，陸季真慌忙的用身體掩護著坐在榻上的父親，那閃電在廳堂內繞了幾圈後才出去。然後又是一個響雷，外頭的風雨雷電才逐漸停止。

 

陸季真對這種現像感到奇怪，想要詢問胡天玉，但胡天玉自從委託贈藥後便一直沒有再來過。後來，偶然間遇到一個會扶乩請仙的朋友，就請朋友幫忙請來一位神仙來解釋自己的疑問。那位被召請來的仙人透過乩童在沙盤上寫著：

 

「我正是胡天玉，近年來累積的功德已經送達上蒼，天帝已經準許我投胎到你陸家，再過一百日後即可降生了。前幾天的那一場雷雨，是雷火燒到了我的尾巴，我因為疼得很才叫了出來，你不必感到害怕。我誕生的時候，自然會有人前來為我取名賜字，你可以留他下來請他吃湯餅。」

 

陸季真還想再請問其他事情，那沙盤上的木筆已經靜止不動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燕坐」，安坐；閑坐。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六．陸季真

 

明季功名重資格，科第出世家。往往草野中賢哲士，為貧賤阻階進，良可歎。

 

江左布衣陸季真者，其父應夔，業農，為里役竄名報充催租隸，兩肢有杖痗。

……

里有單孝廉蓉塘，盛治園亭，日延賓客，觴聚嘯詠。

……

月夕花晨，輒與之訂詩酒，互賡唱焉。

……

時單于背山臨水處，築一小榭，泉石極幽。

……

半年，忽跛而來，驚詢之，則淚涔涔墮，曰：

「今而後，方知戲無寸益，而有大損也。單家之事，園神告吾師，師即遣童子飛索縶僕去，鞭八百，追去金丹，囚之甕穴，幾不能與故人相見。頃得逸出，尚有瑣事奉求。」

問若何？曰：

「煉丹頗費歲時，稍懈即有墮落，君若為僕廣陰德，虔懺悔，則珠還可望耳。」

言已，引季之女牆西畔，掘地尺許，得窖藏，計千金。曰：

「明年必疫癘，君為我合藥濟眾，功德甚高，但藥裹面，須註明陸某代胡天玉敬送方妙。」

歸更開方置硯下，諄囑而別。後果驗，鄉里賴之活萬人，爭詢胡天玉伊誰？季惟笑不答。顧金尚有餘，更自典水田，足成之，設育嬰堂、棲嫗所，數年無間，而家道益豐。惟弄璋無期，終不足以慰老父。

 

一日，風雨晝冥，雷震所居，季正侍父燕坐，驚幾僕（仆），突有一毛物鑽榻下，聲啾啾啼不輟，而電光出入數匝始震，聲亦遂寂。欲問胡，而胡不復來。偶乞友人扶鸞，召仙決惑，乩大書曰：

「兒胡天玉也，年來功德已達上蒼，帝已準兒投胎翁家，百日後即降生矣。日昨雷雨，乃雷火燒兒尾，痛極狂呼，不必駭怪，生時自有人來為兒賜名字，可留之餐湯餅。」

再叩，寂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