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忍不住先放「爆雷」的畫面。
(本文圖多,慎入)
漢化文字:楓色版
面對天才
在蛸壷屋的三部曲中,他誇張化了原作的一項設定,並將它拉到極端的層次,亦即輕音部琴吹紬、秋山澪、平澤唯、中野梓、田井中律的五個人中,他把平澤唯設定到了「天才」的層級,到達其他人完全望塵莫及的地步。
作者在第一部的一個小段落中,誇張化了(據說是)原本動畫裡的一個橋段:秋山澪苦心寫出的一段譜曲,平澤唯聽過一遍之後就做了些修改,讓整個曲調變得更好聽,在大家同意的時候平澤唯她進一步改了半頁的曲譜,秋山澪臉上面子掛不住,就趕快搶過來撕掉了。
在第二部中,這個橋段有了更進一步的後續:田井中律看到秋山澪手中拿著美工刀,以為她是要趁沒有人在的時候做報復。這是律開始對澪說出日本常見的「堂堂正正一決勝負」的大道理....
漢化文字:楓色版(這兩頁並非連貫)
漫畫很細膩的畫出田井中律內心的動搖。雖然她很大聲地喊出「一決勝負」的口號、重複著這種堂堂正正的精神,但是最後一格她卻是在流淚的。因為她知道,面對的是位怎麼努力都追趕不上的天才。
如果一個人真的熱愛一件事情,甚至願意為此獻身投入,將它視為是終身的志業,前方卻出現了怎麼樣都無法超越的天才時,那他到底該怎麼辦?蛸壷屋丟出了這個在當今高唱「努力」、「熱血」的社會往往避而不談的議題。在上篇中我們也提到,這也正是他本人的寫照。在三部曲中,他給出了三組不同的作法作為回應,逐漸引導到他最後提到的可能性。
琴吹紬與田井中律的場合
第一組作法包含琴吹紬和田井中律兩人,她們完全離開了音樂的那條路。而依據原先的社會位置,琴吹紬在英國結婚生子,成為貴婦;田井中律則成為搬貨運輸的藍領工人。
不過作者對兩人做出了非常不同的處理。在琴吹紬的方面,雖然作者強調她是從六歲就開始學習鋼琴,但是當平澤唯去找她談自己現在要製作的專輯歌曲時,紬的回答卻是,唯說的這些她都不懂了。在作者的安排裡,就像是覺得「很有趣」才加入輕音部一樣,紬她現在已經沒有興趣了,導致唯找不到朋友可以談音樂的事情了。
作者還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個小結尾:在兩人告別時,紬對唯說「小唯,我呢,一生下來就很有錢」。有錢果然可以很任性....
但是田井中律並不一樣,她放棄走音樂的道路,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天分,但是這不代表她不再喜歡音樂。她會跟秋山澪一起去KTV唱歌,工作時也會哼著歌。此外,第三卷還有一個小細節,在高中填未來志願的時候,律其實是寫「音樂家」,但是被老師打了回票,同時隨便寫超商打工的唯,卻被老師勸說寫上音樂家(很有趣的是,澪和紬兩人這時就已經沒有填寫音樂這項志願了)。
不過嚴格來說,律包含兩個不同的面貌。在第一卷中律在最後表現出更多徹底放棄的一面,特別是最後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獻給所有無能的人的安魂曲」:
漢化文字:楓色版
但是在第二卷中,律被賦予更多正面積極的意義;我認為,這與作者三部曲製作的過程有關係。
若用比較嚴格的標準來說,第一卷的一大半部分,蛸壷屋只是在畫很基本的商業十八禁同人本,只是在最後的5頁中,匆匆塞入這些人進入社會、當上歌手的平澤唯被發現死在賓館的情節。最後這段情節引起同人社群的注意之後,他才更進一步推出第二卷及第三卷,把整個故事的每個人角度加以補完。第二卷蛸壷屋補上的是田井中律和秋山澪的故事,增加了兩人的互動,第三卷則是琴吹紬以及中野梓的故事。在這第二卷和第三卷中,作者反而做出很多「正面」的思考。
秋山澪的場合
至於秋山澪,則陷入不上不下的半弔子狀態中。她在事務所內工作、和有婦之夫發生了不倫戀,希望能夠在社會階級裡往上爬,同時拿著情夫給的錢買名牌包包來告訴自己,自己做的事情是值得的....但是內心卻很清楚,不是這樣的。
澪會在網路上傳自己唱的歌曲,經常緬懷自己當年輕音部的時光。在第二部的故事中,有婦之夫似乎給了她一大筆的錢當分手費,在雨中哭泣的她最後還是無法把錢扔掉,最後回到家中上網購物,之後一時興起表演裸體的的歌唱影片。
澪上傳之後原本預期能夠引起網路上的好評,可是現實卻是非常殘酷。這裡所有的翻譯版本都酸得很有味道,以下引用囧囧小隊的版本:
之後就是文章最前面引用,澪躲進棉被裡抱頭痛哭的畫面。這兩頁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的銳利....
在很多意義上來說,秋山澪(27)在這五個人中算是被作者「黑」得最深的一個,可是在另一方面,作者卻又賦予了她救贖。澪最後找律兩人一起做起藍領的宅配工作,腳踏實地地從頭做起。
更深刻的是,在第二卷的最後作者增加了兩頁內容,這兩頁根據後話是臨時增添,且是拔掉自己漫畫宣傳頁之後,才有這樣的空間。這兩頁(黑頁)是這樣的。在第一頁,唯雀躍的身影跳出來,說著「我最喜歡輕音部了!」、「你也喜歡輕音樂嗎?」。然後....
Trinity Translations Team Version
這恐怕是這三部曲中最讓我感動的一個畫面,說實在話,我還真的不知道要有多少勇氣,才能夠在這樣的情境下,流著眼淚地說出這一句話來。我認為,這是作者真正的想法,是蛸壷屋藉由澪的口中,所要道出那種真正的熱情。
中野梓的場合
最後一位中野梓,可能是整個道路上最多跌跌撞撞的一位了。在漫畫的描述裡,作者設定她這位學妹一開始就被平澤唯的音樂天分所感動,立志跟隨她的腳步,見證她發光發熱的時刻。
據說原著漫畫裡中野梓從一開始就是認真固執的個性,但是這樣的情緒卻讓她造成了不少麻煩。即使老師勸阻,中野梓還是堅持想進入唯學姊的音樂事務所,但是她認真的個性卻讓她沒辦法和團體的其他成員好好相處,還曾在舞台上直接大打出手。
中野梓後來到了街頭唱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唯學姊吸引聽眾的天分,寫出來的歌曲連自己都知道沒有魅力。然而即使到這樣的地步,她仍然不放棄音樂之路。「音樂,不是你們這些天才才能擁有的東西!」梓於是轉做cos-player的歌手,開始在秋葉原經營起起來。說真的,這段根本就是蛸壷屋對自己畫同人漫畫的宣言。
很難真的清楚知道,梓在這裡「跟隨腳步」的最終期望是什麼。如果她和唯真的能夠同台演唱,兩人的地位恐怕是天差地遠吧:或許唯是主角,梓負責先熱場一下這樣。但無可否認的,這就是梓能夠堅持下去的動力。於是,當露天電視牆播出平澤唯的死訊的時候,還在街頭現場唱歌的中野梓,徹底崩潰了。
漢化文字:楓色版
但是意味深長的是,蛸壷屋並不是安排一個徹底絕望的情境給中野梓,相反的,下一頁起他給了她一個重新站起來的場景。
「我是這麼想的,在這個世界上有非常想當電車司機、可最終也沒能當上的人,也有雖然自己很喜歡、卻無法為了達成所喜歡的事物而不斷努力下去的人呢。
不過意外的是,沒能在遊戲公司就職,也沒能成為遊戲的設計師,『但我現在是游戲店的老板哦!』這種人對於游戲的態度以及當其說出『我推薦這款游戲給你』時的『說服力』,意外的難以用金錢來換取的不是嗎?」(伊集院光「深夜の馬鹿力」2009/12/14[待查])
漫畫最後安排中野梓在音樂行作店員A,介紹音樂專輯給顧客,並獲得相當的肯定。在閒暇的時候,她也會到街頭唱唱歌,並很驕傲的說:「我高中時可是和平澤唯同一個樂團呢!」
漢化文字:楓色版
補遺
我有漏掉什麼嗎?有的,漫畫有一位平澤憂,是平澤唯的雙胞胎妹妹,蛸壷屋把她描繪成徹底活在姐姐的影子下、異常扭曲地崇拜著唯,即使在唯過世之後也仍然作著處理唯版權的相關事宜。寫到這裡我才想到我其實也沒寫平澤唯的故事,坦白說作者對她的描述不如這其他幾位女主角來得深入,我想就先這樣吧。
最後,我覺得很有趣的,是蛸壷屋自己。蛸壷屋其實有畫自己的漫畫:《松陰神社》、《魔法少女R》、《Outsider》。在三部曲的第三部卷後話中他曾寫到,他接著要投入《Outsider》第七集中,但是這第七集這幾年再也沒有下文。
一個同人畫家如何能靠同人漫畫維生呢?我約略計算了一下,這三部曲的銷量如下:第一卷2,885本、第二卷2,593本、第三卷2,007本[1],而這已經算是他賣最好的作品之一了(他這個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偏執,網頁上會把每次的參加、每本的銷售狀態都寫出來)。坦白說在這之前、之後,蛸壷屋的作品都不能算是佳作,雖然仍有出版,但是這些收益真的能支持一位漫畫家嗎?恐怕是很難的吧。他是否如同引用的伊集院光的說法一樣,將重心轉向其他的商業?這我就不知道了。
註釋
[1] 數值來自http://takotuboya.jp/event.html,2009、2010、2011、2012之銷售額,之後這三本即為「品切」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