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記得教師節？

　筆者的先父是國小老師，印象中小時候常有父親的學生來到家中作客，年紀最小的約為小三小四，正好是父親教到的班級；年紀大的有四五十歲，更多的是成群結隊的來探望父親，在狹小的客廳中往往擠滿了人，父親也善於烹飪與製作北方的麵食，在和樂融融中盡歡而散。筆者或許是在耳濡目染中也走上了教書一途，但不同的是，父親對學生與對筆者的真愛，至今仍是我在教學前線生死戰鬥中的動力來源，可是筆者再也無法如同父親付出那濃烈真淳的教學大愛給我的學生，因為我在這場生存戰爭中疲憊不堪，隨時面對離職或往生的無耐。

 　在父親教學前後的民國六十年代，教師節是何等的重大節日，「老師」的形象是何等的崇高與偉大，「老師說」幾乎是每個小學生家中的「聖旨」，可以反駁任何父母的命令，我們同學像金科玉律般的奉行老師說的每一句話。上了國中之後，「竹筍抄肉絲」幾乎是每天便當以外的「家常菜」。有時被修理時還會看到老師眼角的淚水，所以我們心中無怨，至今感懷。上了高中，從九月初開學時班上就會討論如何慶祝教師節，如何給每位老師不同的小禮物，真是絞盡腦汁。記得那時筆者就讀的台北市立復興高中，師生之間的和樂親近，老師如父母般的慈愛與關懷，單純真摯的情感，真是令人難以忘懷。特別是當時教授筆者高一國文的老師，曾經將筆者叫進辦公室，啜泣著希望筆者將來一定要唸中文系，這種深刻的情感撼動當時的心靈，像慈母的叮嚀與期許，也讓筆者後來順利就讀了淡江大學中文系。淡江校風如同無圍牆的開闊，師生課後聯誼討論在河堤日落中如水波盪漾，在宮燈道中徘徊沈思與對話，那是人生最美的時節，也是最為感念曾經啟蒙於我們的師長，長懷此心此情。以上的心情與經歷，相信也是很多現處在教學線上與四十歲以上的朋友們共同的心聲。

　過去，沒有教學評鑒，沒有一大堆表格要填寫，沒有太多的規定，還有時常可以聽到看到的體罰，書包很輕，同時快樂也很多。現在各級教師要面對從教育部層層巨浪滾來的壓力，又要教學、研究與服務的十項全能，特別是在私立學校，「我要活下去」成為最為優先的選項，凡事只重形式，不看精神與內容，為了應付與生存下去，只好犧牲「最無價值」的教學熱忱與初心。難道這真的是時代社會人心的改變，還是多年來教育部領導的教育百年大計方針的偏移？

　許多老師聚會的場合中，十有八九大嘆「不如歸去」而欲隱諱人間，然而迫於經濟現實，繼續苟延殘喘的忝列師資一行。或許社會大眾會對「教師」一職投以羨慕的眼神，可是誰會明白老師們每年面對「教師節」的心痛日時心絞之怨。如今尊師重道的風氣不彰，敬師的禮儀與老師的尊嚴不受重視，或許正是社會亂象之根源。

　不久的將來，誰會記得我們還有一個節日叫教師節，大概只剩下「老師」吧！

（教師節當天，筆者收到二十封來自畢業生的簡訊，說教師節快樂，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