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erpt：斯湯達爾的《紅與黑》

我們可以很輕鬆地為普魯斯特對《巴馬修道院》的作者那矛盾的愛（儘管是真實的）和毫無疑問的憎惡（儘管是變化的）尋出千種理由。然而沒有一條是有說服力的：既不是貝爾對於愛情的理論，也不是「米蘭人」那差不多的風格，更不是他那永遠少年的行為舉止。
事情的本質在別處：普魯斯特馬上就明白了司湯達只是默認成為了作家，一個偉大的作家。如果他更加討人喜愛、更加富有或者更加勇敢，在他的征戰或者雄心壯志中他如果更為幸福的話，他倒是很樂意投身於另一種人生（軍閥、英雄、部長、大使……）。換言之，普魯斯特責備司湯達更傾向於生活，而不是文學。責備他尋求幸福、旅行、純樸的愛情、談話或者拉斯卡拉劇院（la Scala）的晚場，而不是向他馬塞爾．普魯斯特那樣全身心獻身於文學的聖職。
……
——〈司湯達（Stendhal）〉，《普魯斯特私人詞典》

終於把司湯達爾的《紅與黑》這本經典小說讀過。

一位平民少年的愛情冒險故事，至死方休……

另值得留意的，在每一段章節前的引文，對應小說情節的發展，頗有畫龍點睛、耐人尋味之妙。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61923
紅與黑（法文全譯本）
Le Rouge et le Noir
作者：斯湯達爾
原文作者：Stendhal
譯者：李毓真, 翁尚均
出版社：商周出版
出版日期：2020/07/02

作者簡介
斯湯達爾Stendhal
本名馬利-亨利．貝爾（Marie-Henri Beyle，1783-1842），十九世紀法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他率先提出了文學的時代性問題，因而被喻為最早的寫實主義實踐者之一，也被評論家稱為現代小說之父。

斯湯達爾出生於法國東南部的格勒諾布爾城，父親是最高法院的律師，外祖父是醫師。少年時期的斯湯達爾很崇拜拿破崙，後來加入拿破崙所領導的軍隊，進軍義大利，擔任政府書記員。這段從軍的經歷深刻影響了他的思想和寫作。1802年，他回到巴黎，為了求學而辭去軍職。拿破崙倒台後，他拒絕在新政府中任職，在米蘭定居。他在米蘭度過很長一段時間，也很喜歡米蘭，甚至希望死後能葬在這裡。但1821年，因為和一些義大利愛國者之間的往來，而被奧地利政府逐出米蘭（當時北義是由奧地利帝國統治）。
回到巴黎之後，斯湯達爾開始發表著作，陸續出版了《論愛情》（1822）、《羅西尼傳》（1824）、第一部小說《阿爾芒斯》（1827）、《羅馬漫步》（1829）、《紅與黑》（1830）等，以及數十個短篇或故事，和數百萬字的論文、隨筆和散文、遊記等。

譯者簡介
李毓真
自由譯者，法國勃根第大學文學、語言及文化博士班肄業。曾在法國從事藝術經紀與口譯工作；喜愛時尚、文學、戲劇和傳統戲曲。

翁尚均
法國巴黎第四大學博士，公務人員高等考試及格，文化行政職系公務人員正式退休，現專事英法文中譯工作。

【Excerpt】
〈上卷 第六章 憂慮〉L’Ennui (Boredom)

Non so piu cosa son, Cosa facio.
(I no longer know what I am, Or what I’m doing.)
—Mozart’s Figaro
我已經不知道我是誰，在做什麼。
——莫札特，《費加洛的婚禮》

看見大門口站著一名面容稚嫩、臉色蒼白且剛哭過的少年時，德賀納勒夫人帶著當人們的眼光遠離她身上時的敏捷與優雅，從容自在地從面向花園的落地窗走了出來。少年穿著潔白的上衣，腋下挾著一件紫色的平紋結子花呢外套。
農家少年的面色蒼白，眼神非常溫柔，以至於愛幻想的德賀納勒夫人一開始誤認他是來求助鎮長先生而喬扮成男裝的姑娘。德賀納勒夫人對這名站在門口不敢伸手按門鈴的可憐小傢伙感到同情，她走上前，暫時忘了家庭教師到來的苦澀；朱利安面朝大門，沒看見夫人走近，直到耳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他不由得身子一顫。
「有事嗎，孩子？」
朱利安猛然回頭，驚訝德賀納勒夫人溫情的目光，連膽怯都忘了一大半；接著，驚詫於她的美貌，他甚至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德賀納勒夫人又重新問了一次。
「我是來當家庭教師的，夫人。」朱利安終於回答，不好意思地努力擦拭淚水。
德賀納勒夫人愣住了。他們二人靠得很近，互相對望著。朱利安從沒見過穿著這麼漂亮的人，尤其是用溫柔眼神看著他說話，臉色如此絢麗的女子。德賀納勒夫人看見少年臉頰上的大淚珠，原先毫無血色的雙頰，現在變得緋紅。她像名快樂的年輕女孩，哈哈地笑了出來，她嘲笑自 己，同時湧現無法言喻的愉快。原來，這就是她以為會穿得破爛骯髒、斥責鞭打小孩們的家庭教師啊！
終於，她對他說：「先生，您會拉丁文？」
朱利安愣了一下，「先生」一詞讓他不知所措。
「是的，夫人。」朱利安不好意思地說。
德賀納勒夫人喜出望外，大膽地又問：「您不會對這些可憐的孩子太兇吧？」
「我，兇他們？」朱利安吃驚地問，「為什麼呢？」
「您不會，是吧？先生，」她停了一會兒接著說，聲音愈來愈激動，「您會對他們很好吧？您可以答應我嗎？」
再一次聽到自己被慎重地稱為「先生」，尤其還是一名裝扮講究的夫人，這一切超乎了朱利安的想像。在他少年時代的想像中，在所有西班牙的城堡裡，除非穿著一身漂亮的軍服，否則貴婦們是不屑和你說話的。德賀納勒夫人完全被朱利安那好看的臉色、濃黑的大眼，以及那比平時捲翹的頭髮所吸引——因為想讓自己涼爽一下，朱利安剛才把頭浸到公共噴水盆裡。夫人高興極了，之前為了孩子，她擔心來了一名作風強硬，面目可憎的家庭教師，但事實上，這個家庭教師就像一名小姑娘般羞怯。對生性溫和的德賀納勒夫人來說，她原本的擔憂和現在眼前所見的情景，兩相對照，簡直是天壤之別。她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接著她訝然發現自己和這名可說僅穿著襯衣的少年站在自家門口許久，兩人又那麼靠近。
「我們進去吧！先生。」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

〈上卷 第八章〉

Then there were sighs, the deeper for suppression,
And stolen glances, sweeter for the theft,
And burning blushes, though for no transgression.
—Byron, Don Juan, Canto I, Stanza 74
然後那聲聲嘆息，愈壓抑反而愈深沉，
那情不自禁眼光偷瞥，愈竊看愈甜蜜，
那火熱般的臉紅，油然而生。
——《唐璜》，第一篇，七十四節

〈上卷 第十章〉

But passion most dissembles, yet betrays,
Even by its darkness; as the blackest sky
Foretells the heaviest tempest...
—Byron, Don Juan, Canto 1, Stanza 73
雄心和逆境
愈企圖掩蓋熱情，愈顯露無遺，
愈黑暗的天色，愈預告強烈暴風雨。
——《唐璜》，第一篇，七十三節

〈上卷 第十一章〉

Yet Julia’s very coldness still was kind,
And tremulously gentle her small hand
Withdrew itself from his, but left behind
A little pressure, thrilling, and so bland
And slight, so very slight that to the mind
’Twas but a doubt.
—Byron, Don Juan, Canto 1, Stanza 71
但朱莉亞冷淡中卻透著溫暖柔情，
她的小手微顫，輕輕抽離他的手掌，
掙開之前卻輕輕一握，引人澎拜激昂，
如此輕柔，讓人遐想費解。
——《唐璜》，第一篇，七十一節

〈上卷 第十三章〉
Un roman : c’est un miroir qu’on promène le long d’un chemin.
(A novel: It’s a mirror you take for a walk down the road.)
—Saint-Réal
小説，是一面沿途攬照的鏡子。
——聖‧雷亞爾

〈上卷 第十七章〉

O, how this spring of love resembleth
The uncertain glory of an April day:
Which now shows all the beauty of the sun,
And by and by a cloud takes all away!
—Shakespeare, Two Gentlemen of Verona 2
青春的戀愛就像陰晴不定的四月天氣，
剛剛還顯露太陽的光彩，片刻間烏雲就遮掩一切。
——莎士比亞，《維洛那二紳士》

〈上卷 第十九章〉
L’importance ! Monsieur, n’est-ce rien ? Le respect des sots, l’ébahissement des enfants, l’envie des riches, le mépris du sage.
(Everyday events are so grotesque they keep you from seeing the very real misfortune of our passions.)
—Barnave
日常的趣味，掩去了情欲真實的不幸。
——巴納夫

〈上卷 第二十章〉
Do not give dalliance
Too much the rein: the strongest oaths are straw
To the fire i’ the blood.
—Shakespeare, The Tempest
不要恣意調情；血液中的火焰一旦燃燒起來，
最堅實的誓言也會像稻草一樣灰飛煙滅。
——莎士比亞，《暴風雨》

〈上卷 第二十二章〉
La parole a été donnée à l’homme pour cacher sa pensée.
(Words have been given to men in order to hide their thoughts.)
—R. P. Malagrida
神給了人類言語，用來隱藏其想法。
——馬拉格里達神父

〈下卷 第十三章〉
Des propos décousus, des rencontres par effet du hasard, se transforment en preuves de la dernière évidence aux yeux de l’homme à imagination s’il a quelque feu dans le cœur.
(Random words, heard by chance, turn to hard facts in the eyes of a man of imagination, if there’s any fire burning in his heart.)
—Schiller
一個富有想像力的男人內心若有愛苗滋長，
就會把不連貫的話語及偶然的相遇，
視為最明顯跡象的證據。
——席勒

〈下卷 第十八章〉
Et elle me l’avoue! Elle détaille jusqu’aux moindres circonstances! Son œil si beau fixé sur le mien peint l’amour qu’elle sentit pour un autre!
(And she admits it to me! She tells me everything, every little detail! Her beautiful eyes, watching me so intently, show me the love she feels for someone else!)
—Schiller
她向我吐露了！連最小的細節都描述了！
她充滿愛意的明眸注視我的眼睛，那是她對另一人的愛。
——席勒

[英譯參考資料]
https://www.amazon.com/Red-Black-Modern-Library-Classics/dp/0812972074
The Red and the Black (Modern Library Classics)
A CHRONICLE OF 1830
Stendhal
A new translation by Burton Raff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