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趟旅程的開端
總有個難解的謎題
究竟旅人一開始如何到達起點¹
常會質疑自己,如何在動心起念的因緣際會中決定一趟旅程的開端,又如何在縱情山水後以回歸平淡的心境走回日常;畢竟一段旅程在開始與結束間,這跨越的空間常有十萬八千里,這橫渡的游標常穿梭世界於兩端,這開展的視野常跳脫自我設限的疆域,而心情的擺渡也常有回收不及的氾濫……。
與其說愛流浪,不如說在遷徙的過程中,喜歡以一種浪跡天涯的旅人心境,為有限的狹隘視野另尋生命的管道與出口,藉以取得現實情境反差下的平衡。因此旅行之於我的最大意義不在遊山玩水到此一遊,反而是一種出走與離開時所擁抱的孤獨況味,讓心境有了轉換,讓身世得以改寫,讓滌化而淨空的心在單純擁抱大自然的悸動下,浪跡的天涯海角有了另層看山非山的心境,行旅的山巔水湄有了見水非水的另種感受。

於是,單人旅行常成一種非常態的心情,在非預期的時間與空間中逐浪成一片波濤潮聲,流盪在心。
乍見巍峨聳立在霧濛一片的鶴卡瑪度古山城時(Rocamadour),就是看山非山、見水非水驚鴻一瞥下的疑在此山中、卻是雲深不知處的讚然詠嘆。
微風微雨微陰的極目下,霧瑣雲嵐中的鶴卡瑪度古山城,猶如宮崎駿彩筆下的天空之城,以天外神來一筆,赫然在一路截彎取道的山路中一躍入目;當高聳入天的懸崖峭壁上,飄浮著一棟似夢似幻壯觀瑰麗的城堡時,心中唯有慨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與造物者的神奇奧妙才足以形容那內心的憾動了。
鶴卡瑪度古山城位在法國西南部,是一座建在阿爾祖峽谷山崖峭壁上高約400英尺 的古山城,整棟建物依山勢利導傍山而築,形成人工建物與自然岩壁渾成一體的特殊風光。從荷斯比塔勒(LHospitalet)小村莊,是眺望鶴卡瑪度古山城的經典角度,除卻一夫當關萬人莫敵的磅礡氣勢外,襯予滿山映眼的綠紅相間,讓凌厲的建物線條柔化不少,形成一種應是衝突卻不衝突的獨特況味。

朝聖之路主要有四個起點,均位在法國境內,四條路線全都經由西南法後,再翻越過庇里牛斯山抵達西班牙後再匯合成一條通向聖地牙哥的朝聖之路。
鶴卡瑪度古山城在法國亦是朝聖信徒必取經的朝聖之地,在12世紀中葉時期,因在上方山崖中發現尚未腐化的隱士聖阿馬杜(Saint Amodour),而得以與聖米歇爾山(Le Mont St.- Miche )並列為法國境內最著名的朝聖之地。

鶴卡瑪度古山城分有三區,分別為下段的舊城區、中段的教區以及上段的城堡區;舊城區位於山腳下,建於13世紀的無花果門(Porte du Figuier)是入口地標,也是通往主要大街的通道,大街兩旁林立著各具巧思的紀念品店,亦有不少古老房屋、教堂及懸壁而築的建築穿插其間,而放眼的綠與滿山的紅,是觸目所及的獨二色彩。

從舊城區向上攀走223級階級,可至中段的教堂區。在中古世紀時,虔誠的朝聖者都是以無比誠念,一跪一拜匍匐上去的,在初秋的微風吹拂中,也還可看到 三兩 朝聖者,以耶穌受難時的打扮,杵著拐杖步步為營,臉上的虔誠之色讓人動容。在現今的時空中重拾過往的場景,讓我亦昇起一種時空倒置的恍惚感,心中隱隱浮上一種不安,好似有甚麼過去是被記憶所刻意遺忘的失落感。
行旅客途的心思總似多感的風,一個輕輕撩撥,總惹滿城風絮於客鄉異域間。或許此刻,不該太有天涯地角尋故里無窮無盡是鄉愁的雜思的,然而我總難在轉身時,就輕易揮別記憶,那淡濛的身影。
走完階梯,即到教堂廣場的中心點,延四周幅射而建的計有七間教堂,但因有的教堂實在因年代已太久遠,整棟建築不僅老舊脆弱而且隨時有崩塌之虞,基於安全與保護古建築之考量,所以目前只開放聖母祈禱堂及聖救世主教堂給遊客參觀。
至於聖救世主教堂,則建於11至13世紀,主祭壇有16世紀的巨大耶穌像,地下室則收藏聖人聖阿馬杜的遺物。
每年的懺悔日,是鶴卡瑪度古山城一年一度的重大盛事,屆時從全世界湧入的朝聖者,會將這個向來深居簡出的寧靜山城,粉妝成一個宗教花漾的嘉年華會。根據史載,曾到此一遊的名人可不少,先後有英王亨利布蘭塔尼特、法王菲利浦四世、路易十一等……,而最近著名的香客則是法國作曲家弗朗西斯(Poulenc),他在此並譜了首膾炙人口的名曲la Vierge Noire (黑人維京的連禱),名噪一時。
提鶴卡瑪度古山城,就不能不提此地三大名產~黑松露、肥肝醬、鶴卡瑪度芝士。
法國美食與中國不分軒輊並駕齊驅,而佩里戈地區素來更有美食寶藏之稱,而我則祇獨鍾肥肝醬那入口即化的甜滋感。不愛芝士或松露,理由很簡單,蓋因松露太貴、而由山羊乳酪製成的芝士,雖然濃郁特殊,卻有股揮之不去的腥騷味,祇有肥肝醬,比起台灣來,真是平民價位卻是貴族享受的絕品。
在步下鶴卡瑪度古山城的階梯時,往下一望,整排可愛又各爭奇妍的肥肝醬專賣店櫛比鱗次,而不知是因應台灣人不吃不買、試吃再買的民族習性,還是法國人已深懂未諳姑食性先請客人嚐的生意精髓,那整罐的肥肝醬裹以麵包,開起來毫不手軟,當然我也試吃得毫不嘴軟,一口氣買下的6罐肥肝醬已佔我行李總量的三分之一重,不過我還是要偷偷驕傲一下,在出法國機場時,我可是團上唯一行李未超20公斤 重的旅客呢!
肥肝醬可分全肥肝(foie gras entire)、半肥肝(bloc de foiegras)、肝慕思(mousse de foie)三種。全肥肝為整塊的肥肝做成,等級最高、最好,當然價位也最美;半肥肝則以50﹪的肥肝加上50﹪的豬肝合製而成,以價位及味道而言,已是相當頂級的味蕾享受了;肝慕斯則顧名思義,是由普通肝所打成像慕思的肝泥,口感上當然差前兩者多矣。
若沒記錯, 400g 的半肥肝售價約在11歐元左右,然加了黑松露的價位則要翻三倍,不知是嘴刁吃不出滋味,還是嘴拙分不清肝露之別,總之,那加了黑松露的肥肝祭入五臟廟後,實已不值千金去買;而說到此,我忍不住要提一下國內賣得嚇嚇叫的台X牛排,其作為麵包沾料的鵝肝醬,讓人不敢恭維到極點,而顯然那餐廳的意見調查表都是僅供客人寫心酸的而已,實當不得真的。
十月的陽光輕柔若雪披覆髮上,十月的和風又似煦陽般暖暖相照,隔桌一家四口笑聲如天籟,那聲聲入耳的稚語,句句揚笑的天倫之樂,樂在男俊女美秀色可餐,樂在那對雙胞胎的金髮碧眼解語若花。
我細細瞇矇起眼,細細將多感多觸的心思密密縫入心底……。
¹《引布謹(Louise Bog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