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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櫻花
2008/01/1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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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智子靜靜的望著車窗外,外面天空是黑壓壓的一片,她很小心的不讓啜泣聲給坐在她身旁打瞌睡的老婦人聽見。
空氣依舊冷的讓人無法呼吸,美智子顫抖的閉上眼回想幾個小時以前在那個被她稱做為家所發生的一切。
「要用多少錢賣掉她才比較划算?」一個頭禿的可以的男人皺著眉頭的站在沒有火的暖爐旁看著他肥胖的妻子。
「當然是越多錢越好,不然我們替你那死去的老哥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有什麼用處?」肥胖的女人摳了摳她黃澄澄的牙齒繼續說,「我們沒有功勞,至少也有苦勞吧?索取點回報也是應該的。我看那野丫頭長的挺標致的,應該可以賣不少錢。」話一說完,那個肥胖的女人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到連她身上的肥肉都抖動個不停。
「嗯,村外那個有錢的老富豪不是也正在找新的小老婆嗎?也許可以讓美智子去,這樣我們就能賺到不少的聘金了。」男人低下身軀去戳弄已經濕掉的木材。

可是那對精打細算的夫婦似乎忘了美智子其實沒那麼早睡,自顧自的激烈討論著,他們甚至忘了關上那扇簡陋的門。美智子站在門外驚訝的摀住嘴巴,然後任由悲傷的淚水隨著臉頰流下,最後,美智子踩著蹣跚的腳步走回屬於她的世界,她很緩慢的收拾著她那一點行李。
一個咖啡色的影子忽然跳進她眼裡,那是一隻有著黑色大眼睛的泰迪熊,它身上無數的縫線代表了它的破舊,那是在美智子六歲的時候住在她家隔壁的那個叫作奈奈的女孩送給她的,雖然後來奈奈病死了,但是美智子還記得她。美智子輕輕的將那隻泰迪熊放進她淡粉紅色的背包內,她看著散落在地板上泛黃的照片,原本止住的淚水又不停的流了下來,照片裡頭是一對幸福的家庭,留著一頭長捲髮的美麗女人抱著還未滿周歲的美智子,旁邊站著一個笑著很燦爛的英俊男人,這對夫妻是美智子已經死去的親生父母,美智子蹲在地板上無聲的痛哭著,直到她聽見兩個房間外的那對夫妻沉醉於他們的美夢的酣睡聲時,美智子揹起她僅剩的那隻破舊的泰迪熊和挾帶回憶的照片的行囊悄悄的走出那個不再是家的家。

美智子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明亮的早上了,坐在美智子隔壁的老婦人正用她所剩無幾的牙齒緩慢的咀嚼著她手上的小麥麵包。美智子的肚子這時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她的臉微微的紅了起來,用帶著歉意的眼神的看著老婦人。
「小女孩,妳肚子餓了吧?」老婦人突然對著臉頰發紅的美智子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她外表看起來的年紀少了好幾歲,然後她用充滿皺紋的雙手剝了一半的麵包遞給了一臉驚愕的美智子。老婦人用友善的微笑看著美智子。
「老奶奶,謝謝您。」美智子滿懷感激的接過老婦人所遞的麵包。
「乖孩子,妳叫我莉娜奶奶就可以了,妳呢,妳叫什麼名字?」莉娜奶奶又遞給她一瓶乳白色的羊奶。
「莉娜奶奶,我叫美智子。」
「妳叫美智子啊,就跟那棵櫻花樹一樣的名字呢。」利娜奶奶的臉散發著光芒,然後問,「妳有沒有見過緋櫻花開阿,那花好美呀,那耗盡生命所開出的櫻花好美呀!可是,為什麼不再開花了呢?美智子,我好想再看一次妳開花呀!」說著說著,莉娜奶奶帶點淺藍色的眼睛倏地流下了珍珠般的淚滴。聽到跟那棵和自己同名的緋櫻花樹,美智子心中有些奇妙的感覺。
「別哭了,您別傷心了。」美智子有些手忙腳亂的安慰不停哭泣的莉娜奶奶。
「妳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作約定的歌?」莉娜奶奶張著濕潤的眼眶看著美智子。
「很對不起,我沒有聽過。」美智子搖搖頭。
莉娜奶奶點點頭,「我唱給妳聽吧。」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哼了幾聲旋律,然後唱出了歌詞,莉娜奶奶閉上了雙眼,專注的唱著那首歌。美智子感覺到自己彷彿就站在那棵樹前。

女孩赤裸著雙腳走在孤獨的森林裡
皎潔的月兒閃耀著純白的光芒
閃耀的星兒點綴著闇黑色的天空

女孩輕輕的唱起歌來
那歌聲如人魚歌聲般的美麗
迴盪在籠罩在黑夜裡的森林
連月兒都沉醉了
連星兒都忘了閃耀
連鳥兒都停止了飛翔
只為了傾聽那如天籟的歌聲

風兒將歌聲帶到盛開的緋櫻花樹下
緋紅色的花兒為此流下了鮮紅色的淚水
只因那旋律太過美麗
女孩駐足在那緋紅色的樹下
停止了歌唱

啊,美智子呀
啊,美智子呀
緋櫻花輕聲叫喚著
我們來做個約定
我將等待著與妳再見
然後,再次聆聽妳的歌聲
然後,我將會再度綻放

女孩無聲的點頭答應
她踏著輕巧的腳步離去
只剩下悲傷的寂靜
於是,花兒消逝而去
只剩下翠綠的枝枒

緋櫻花等待
等待著女孩的返來
實現她們的約定

莉娜奶奶的歌聲停了下來,美智子愣愣的望著莉娜奶奶。
莉娜奶奶恢復了微笑,然後看著美智子說:「我似乎該走了。」說完這話,莉娜奶奶的身影隨即消失在空氣中,彷彿她從來不曾存在過,只留下一袋熱騰騰的食物。正當美智子帶著疑惑的表情要去詢問車掌時,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男孩制止了她。
「其他人是看不見她的,妳不用白費力氣了。」男孩穿著一件破爛的深藍色斗篷外加上他稱不上乾淨整齊的銀髮,感覺起來似乎與環境不太協調。
美智子有些惱怒的看著他:「那你又為什麼能看得到那位老婦人?你又是誰?」
「我是流浪的魔法師,我的名字叫作迪恩。」迪恩對著美智子優雅的行了禮,和他身上的裝扮完全不搭調。
「我叫美智子。」美智子這時才發現迪恩的瞳色竟然是稀有的翠綠色。
「那位老太太應該已經死了不少年了。」
迪恩挑了挑眉頭繼續說,「她身上的服飾似乎是兩、三百年前的服飾。」不等美智子的反應,迪恩隨即說:「妳願意和我一起旅行嗎?我知道妳想找那棵樹,而且我也知道那棵緋櫻花樹所在的地點唷!」
「你為什麼想要跟著我去找那棵樹?」美智子再度提出了她的疑問。
「我晚點再跟妳說。」迪恩苦笑著說,「其實,我從小就是在有那棵緋櫻花樹的地方長大的,就在這裡下車吧。」迪恩指著車窗外,示意美智子走出車門。
「你們的村子叫什麼名字?」美智子看著走在她前面,迪恩的背影。
「朱櫻村,又稱緋櫻村。」迪恩停下腳步好讓美智子可以跟上,然後迪恩用他帶點孩子氣的嗓音說出他們村裡的故事。
「我們住在那森林已經好久了,就連我們的長老都不知道我們到底待在那多久了,那裡有一棵非常巨大的緋櫻花樹,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活了多久。」迪恩看著天空,繼續說,「但從來沒有人看過它開花,也許有開過,但是那大概是很久遠的事了吧,畢竟那個幽靈老奶奶不就說她看過。」
「那首童謠怎麼來的?」美智子老覺得這首歌很熟悉。
「這是個謎呀!」迪恩笑著說,「不過那棵緋櫻花樹的名字就是因為這首童謠,才也叫美智子的,先在附近休息吧,明天大概就會到達朱櫻村了。」迪恩停在一棵大樹下,拿出一根魔杖唸唸有詞,美智子腳旁的乾木頭隨即產生出熊熊烈火。
「你為什麼流浪呢?」美智子看著迪恩烤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魚。
「事實上,我正在尋找那個唱歌給緋櫻花樹的女孩,我們村子裡的人全都得了一種詭異的傳染病,村裡的巫女說,除非緋櫻花樹開花,否則我的村人就只能等死。但是,要緋櫻花樹開,就得找到那個童謠裡面寫的女孩。」迪恩將一枝叉了魚的樹枝遞給美智子。
「那你怎麼知道那個女孩會出現?」
「巫女告訴我那個女孩所在的城市,而現在我找到了妳,我相信妳就是那位唱歌的女孩。」迪恩大口大口的吃起了烤魚。

隔天中午,美智子和迪恩終於到達了朱櫻村,那是一個稱不上大的小村落,原本應該熱鬧的村子,但此刻卻是安靜的嚇人。
「村子裡的人呢?」美智子疑惑的看著迪恩。
「他們全都在那棵緋櫻花樹下,我們也去吧。」迪恩牽起美智子的手向著那棵樹跑去。
「他們果然都在這裡。」迪恩看著在緋櫻花樹下喘息的人們。
「迪恩,你終於回來了阿!」一個臉上長著可怕膿瘡的老人說。老人語畢,其他人紛紛轉頭看著迪恩。

美智子終於看到了那棵緋櫻花樹了,無數的旋律在她腦中翻轉,是阿,她跟那棵緋櫻花樹有著約定的,她都想起來了。
有個聲音在美智子腦海中響起,她慢慢的越過迪恩也越過那些人們,最後美智子再度駐足在緋櫻花樹下。

妳回來了,我等的可真久。
對不起,我來晚了。
唱歌吧,我好想聽妳唱歌呀。
我正是為此而來阿。
實現我們的約定吧!
實現我們的約定吧!

美智子輕輕的閉上了雙眼,用著古老的歌唱出古老的歌,那天籟般的歌聲緩緩的從美智子的嘴裡流瀉出來。
風兒停止了,就連時間也停止了,就像那遙遠的過去一樣,他們沉醉於美智子的歌聲。緋櫻花樹的枝葉輕輕搖晃著,然後,淡紅色的花苞在樹枝茂盛的長了出來。

開吧,開吧,緋紅色的花兒
我崇拜著妳那耀眼的絢麗
我沉迷於妳那亮眼的美麗
開吧,開吧,緋紅色的花兒

美智子歌聲結束的那一刻,淡紅色的花苞忽然一齊綻放,蛻變成緋紅色的櫻花,而村人們的病也一同消失了。美智子彷彿看見了莉娜奶奶眼眶帶淚的看著綻放的花兒,然後滿足的離去。
美智子從她的背包裡拿出了她父母的照片,和那隻泰迪熊。她在樹下挖了個小小的洞,把照片和熊放了進去,再用土覆蓋回去。她把一朵櫻花放在那座小小的土丘上,最後她對著被埋在小土丘裡的東西輕聲的說了再見。
美智子看著滿天飛舞的緋櫻花,眼淚忽然不停的流了下來。
美智子把眼淚抹掉之後,轉頭問正在觀賞村民慶祝的迪恩:「我可不可以留下來?」
「妳在說廢話嗎?當然可以呀!」迪恩笑著拍拍美智子的肩膀。
「謝謝你。」美智子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別哭了啦。」迪恩不知所措的看著哭泣的美智子。
看到迪恩不知所措的表情,美智子笑了出來。
「妳真的很怪耶,又哭又笑的。」迪恩說完之後他們齊聲大笑,笑到整座森林都迴盪著他們笑聲才停止。

妳現在快樂嗎?
嗯,我很快樂。
請記住,我的花隨時為妳而開。
謝謝妳。
妳下次再唱歌給我聽吧。
以後,我每天都可以唱給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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