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月底赴美國明尼蘇達州明尼亞波里斯市參加本年度的美國博物館協會年會並發表演講。

我從來沒到過明尼蘇達州，以為明尼亞波里斯只是個乏味的中西部城市。飛機在清晨抵達，我們睡眼惺忪地在機場輕軌月台等候進城的第一班車，矇矓中聽到隧道深處傳來一陣蒸汽火車聲，然後是「嗚嗚」的汽笛聲伴隨著銅鐘的「噹噹」聲，列車就進站了。

這列電車的外觀其實和一般的捷運地鐵差別不大，但特殊的聲音卻給人帶來浪漫歡愉的感覺，馬上對這個城市產生很多美好的想像，這讓我想起我們台北捷運列車到站那個魔音穿腦的「啾啾啾」聲。

現代車輛的聲音系統多半是用電子合成的，你可以做成任何你想要的聲音，那為什麼台北捷運要選擇這種像催命符一樣，讓大家聽的血壓升高，腎上腺素增加的聲音呢？理由不問自明，因為這樣最能造成大家緊張，達成催促的效果，至於感官美學則完全不在考慮之列。簡而言之，就是「實用至上」主義。

因為追求實用，台灣絕大部份的雕花黑鐵欄杆變成了白鐵不鏽鋼格柵，理由是不會生鏽；建築外牆都貼上磁磚，理由是不易髒污；吃台灣美食用塑膠碗盤免洗筷，理由是防B肝；到處是冷白的日光燈管，理由是省電；…在實用至上的思維下，許多從文化創意出發的思考都被認為是多此一舉的浪費。

然而要談精緻生活，就不能只顧方便、實用、省錢；反而得把簡單問題複雜化，讓它更加麻煩、繁複、花錢。就像正式場合非得穿那種穿起來最不舒服的服裝，也不能穿方便實用省錢的牛仔褲加藍白拖；精緻飲食就得不厭其繁，明知吃下去拉出來還不都一樣，也不能因方便實用省錢而略過必要步驟。當我們願意為那些看似非關實用之事花錢、花力氣、花精神時，文化創意才有機會落地生根。

實用主義只是為了滿足人類最底層的生存需求，台灣早已過了這個年代，但實用主義的思維仍然遍佈社會，對於這點我們一時很難改變，但我們至少可以把捷運的聲音弄的有趣、有創意、有文化品味一點，讓人一到台北就可以有美好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