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年10月7日清晨7點30分,旭日初升,金輝乍現馬特洪峰雪巔;光影如熾紅的熔漿,順著山坡流淌而下,逐漸染遍了迎光的山脊。我將妻的玉照緊緊地揣在懷裏,一起迎接這日照金山的壯麗,心情萬分激動。妳之遺願,此時此刻終得圓滿,再也沒有遺憾。
妻生前唯一未竟的心願,就是親自踏上瑞士,仰望屹立於阿爾卑斯群峰之冠的馬特洪峰,親眼見證那日照金山 (Alpenglow) 的絕美、月映銀山的靜謐,以及倒映湖中的莊嚴峰影。
2023年初,我們與幾位好友相約,報名了九月啟程的「瑞士火車十二日夢幻之旅」。行程包括鐵力士山 (Titlis)、少女峰 (Jungfrau) 與馬特洪峰 (Matterhorn) 的登山健行,妻對此期待無比,尤其嚮往馬特洪峰晨昏瞬息萬變的奇景。為了迎接這趟夢想之旅,她積極鍛鍊體能,進行登山訓練,甚至特意上網買了一雙酷勁十足的健行鞋,信心滿滿,準備以最佳狀態圓夢。
然而命運無情。四月底,她突然病倒,那年的夏天異常寒冷,她的病情卻如風雪中墜落的飛鳥,急轉直下,毫無回天餘地。到了九月本應啟程前往瑞士的日子,她卻藥石罔效,撒手塵寰,遠赴另一個世界。臨終時,我們將那雙她滿懷希望的新鞋穿在她的腳上,隨她羽化而去,願它伴她踏上另一段旅程,一路好走。
在她彌留之際,好友們特地從少女峰傳來合照,在峰頂為她集氣祈福。可惜她已意識模糊,無力回應這份牽念。這場最痛的缺席,成了她此生唯一的遺憾,只能留待來世再續前緣。

妻離世後,好友們多次勸我走出悲痛,帶著她的心願親訪瑞士,替她完成未竟的夢。我卻久久無法振作,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彷彿找不到任何往前行的理由。直到今年八月底,旅行社突然來電通知候補名額釋出,這時宛如醍醐灌頂,突然想開了—有些路,不只是為自己走的,我必須為她做點什麽。於是我整理心緒,帶著她未竟的眷戀重新啟程,踏上那條她日夜魂牽夢縈的旅途。這不只是場旅行,而是一個對承諾的實現。
《水調歌頭・馬特洪峰三部曲:日照金山・湖影相依・月映銀山》
【序】
瑞士旅次至策馬特(Zermatt),見群峰聳峙,皚皚雪嶺,壯麗無雙。尤以馬特洪峰,凌霄而立,峻拔若天柱。其巔潔白如玉,彷彿開啟一方明鏡世界——如鏡之清、如夢之真,照見天地,亦照見人心。
當金色曙光映照雪峰之巔,光華流轉,燦若天火;入夜之後,銀輝灑落冰川,萬嶺生輝。此時登高遠眺,山城萬燈如星,與雪峰相映;白晝裏臨湖而觀,則峰影沉碧水,真與幻相依,變幻如畫。
感其雄姿之壯、清韻之幽,動靜成章,光影交響,遂成水調歌頭詞「日照金山」、「湖影相依」、「月映銀山」三部曲一闋,以誌其景,亦以寄情。
瑞雪千峰靜,曙色動金巒。
旭日初臨,一瞬火雲燃。
玉頂啟明鏡界,冰谷流光萬里,照徹九霄寒。
湖影搖天碧,倒映白雲間。
日將暮,霞未散,月方圓。
銀華滿嶺,素裹山河夢亦寬。
萬盞燈生谷底,千戶光連星漢,山城夜未闌。
銀岳垂空照,俯視若瑤寰。

[策馬特山城:初遇馬特洪]
在瑞士西南瓦萊州 (Valais),阿爾卑斯山深處,隱藏著一座能令旅人屏息駐足、讓時光暫歇的小鎮。它背靠巍峨雄峰,面向永恆冰河,清冽的山風裡,飄散著松木與積雪交融的氣息。這裏,就是策馬特 (Zermatt) ,一處被群山環抱、而由馬特洪峰(Matterhorn)靜靜守護的人間桃源。
山在城上,城在山中。潺潺的維斯帕河(Vispa River)自冰川而來,貫穿全鎮,如一縷流動的光影,串起了木屋的炊煙、鐘塔的回響與雪峰的倒影。在它的流聲之間,藏著策馬特最古老的呼吸。
它,是阿爾卑斯山脈中,一處擁有靈魂的所在。

策馬特最大的靈魂,來自那座刺破天空的金字塔山峰——馬特洪峰 (標高4,478 m)。它有如一柄倚天利劍,獨立於山群之間,自19世紀登山史開啟以來,便成為人類挑戰與浪漫精神的象徵。
馬特洪峰位於瑞士與義大利邊界,是阿爾卑斯山脈中最著名的山峰之一。其獨特的錐形外觀,使其成為世界上最具辨識度的山峰之一。每年,無數的旅人和登山者前來朝聖,欣賞其壯麗的景色,並且挑戰自我,進一步體驗攀登的樂趣。
然而,馬特洪峰的攀登歷史並非一帆風順。自19世紀中葉以來,無數登山者嘗試登頂,但由於其陡峭的山勢和變幻莫測的天氣,許多人未竟其功,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直到1865年,英國登山家愛德華·溫珀(Edward Whymper)率領的隊伍首次成功登頂,才開啓了這座山峰的登頂歷史。

從策馬特仰望馬特洪峰,有人說它不僅是一座山,更是一種信仰,無時不刻與你同在。君不見它呈現的不同面貌:
晨曦初照,峰巔鍍上流金;

日中高懸,雪脊鑲出白玉;

夕陽西墜,雲霞染盡山巒;

夜幕垂臨,銀光披上冰川。
它的一呼一吸,皆是時光的節奏;而每一刻,都宛如大自然親手繪出的即時史詩,一幅幅在天際緩緩展開的永恆畫卷。

在那傲然刺破蒼穹的馬特洪峰下,群峰靜臥,如遠古的聖山,守著歲月的通關祕語。
而山腳的幽谷間,一幢幢木造農舍散落草坡之上,屋頂覆著歲月風霜淬鍊出的深褐木瓦,依著山勢而築,仿若依山而眠的守候者——質樸而堅韌,靜默卻溫柔。
它們在晨霧與暮雪之間呼吸,與雪白的峰巒相依共存,彼此映照息的成光與影的和諧。此境無聲無,卻自有一種溫度,如人間不經意遺落的一幅詩畫,恍若仙鄉,不屬塵世。

放眼望去,阿爾卑斯的高山牧場靜靜舒展於山谷之間,綿延的草坡如翠浪起伏,點點牧牛散落其上。彷彿連歲月也在此放慢了腳步,只為傾聽風與草的低語。
木欄蜿蜒,牧道通幽,乾草堆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金色。這些樸實的線條,勾勒出人與自然共生的節奏——悠閒、静默、互利,但卻永恆。
當晩霞滿天,在馬特洪峰之巔。黑臉羊兒也醉了,相擁而眠。

策馬特的山城小鎮建築是它另一種迷人之處。整座山城以瓦萊州的傳統木屋建築為主——綜合了木屋與石板的歲月美學。

這些深褐色的老木屋上層多用百年松木,經山風雪洗禮呈焦糖色歲月質感。下層以花崗岩石材打地基,再鋪上石板屋頂,防火、耐雪、抗風又防鼠 (下面的 Stadel 也會提到),是高山地區的古老智慧。

自觀光興起以來,策馬特的建築風貌逐漸形成一種獨特的語言。它融合了傳統瑞士山村木屋(Swiss Alpine Chalet)的質樸美學,與現代山地渡假的簡約氛圍相映成趣。
這座小鎮既保留了古老山村的靈魂與溫度,又巧妙融入了當代旅人的舒適與功能。整體街景沉穩而溫暖,彷彿自然延伸出的風景之一角。即使有再多的旅人抵達,小鎮仍不爭艷、不喧嘩,卻以低調的深邃之美,讓人心生安然。

鎮上建築多以深色木材為外牆,經歲月風霜洗禮後,由原木色逐漸轉為深棕甚至近乎黑色,留下時間的痕跡,也使整座山城散發濃厚的歷史韻味,與初秋暖陽下的阿爾卑斯森林景致渾然一體。

層層山色加上棟棟木造建築,鱗次櫛比,連成一氣,構成山城迷人的魅力。

屋舍普遍採用典型的阿爾卑斯山建築設計,設有寬厚屋簷與大坡度斜屋頂,以抵禦冬季厚重積雪的壓力。不僅實用堅固,也使建築線條層次分明,呈現出質樸與美感兼具的結構之美。
每戶都有陽台與花箱點綴,多種植天竺葵等高山花卉。既溫馨又浪漫,四季見美,是策馬特街景標誌。

從策馬特火車站出來後僅右轉幾步,便來到鎮中心廣場 Bahnhofplatz。這裡是策馬特山鎮的心臟地帶,空間寬敞、視野開闊,是旅程剛到與即將離開時最直觀感受山城氛圍的地方。廣場四周由傳統阿爾卑斯木屋與石造建築環繞,屋頂傾斜、陽台擺放紅色花箱,展現瑞士山鎮典型的風格。地面為石板或平整磚面,一邊是人行步道,一邊是電動車或小型電動巴士的停靠點。廣場緊鄰策馬特的主要步行街 Bahnhofstrasse,其左右兩側分布滑雪及登山裝備租借店、瑞士鐘錶精品店、巧克力與紀念品店、咖啡廳與餐館。
廣場邊的木屋前,散落著幾處靜謐的咖啡座。旅人常坐在戶外露台,一邊品飲,一邊靜觀人群往來,欣賞遠近山影,度過一個愜意的午後。

在策馬特這座山城裡,有一處不像觀光景點,卻永遠有人願意駐足的地方——聖莫里修斯教堂 (Pfarrkirche St. Mauritius)。它並不宏偉,卻像一位在山谷裡守望百年的長者,以靜默訴說時間的流轉。那份穿越歲月的溫柔力量,陪著策馬特走過冬雪與春融,也陪著無數人穿越人生的風暴,重新啟程。
教堂的歷史可追溯至十三世紀,而今日所見的石砌建築,則於1913年重建完成。外牆刻滿了歲月的深色痕跡,鐘樓上的古銅十字架寒冬時在風雪中靜立,彷彿與阿爾卑斯的星空一同老去。
每當黃昏的鐘聲緩緩響起,迴盪於群山之間,久久不散,連遠方的雪峰也似乎屏息傾聽。那聲音,不只是報時,更像在提醒人們:時光會遠去,而信念長存。
走進教堂,迎面而來的不是金碧輝煌的奢華,而是木質樑柱散發的沉靜氣息,與燭火搖曳間溫柔而克制的光暈。
這裡沒有喧囂的講道,也沒有觀光人潮的擾動。人們只是靜靜地坐著。為旅途祈福,為遠方的人默禱,也為自己尋求一個可以安心立命的角落。

彩繪玻璃並不華麗絢眼,但卻深邃的注視著你的内心,令人洗滌喧囂,回歸平静。

教堂後方有一方小小的 Mountaineers Cemetery (登山者紀念園),長眠著那些為夢而攀登馬特洪峰,卻未能歸來的靈魂。每一塊銘牌上,都刻著曾挑戰阿爾卑斯山的登山者的名字。他們當中有人來自瑞士,有人來自義大利、奧地利,也有人來自遠方的國度。他們或許從未認識彼此,但他們都將自己的人生定義為:向山而行。
銘牌之下,是無聲的勇氣。其中有一塊是如此寫著:
“They climbed as high as they lived.”「他們的生命,如同他們的攀登一樣高遠。」
這句話像一道光,照穿我內心長久的陰霾。原來,生命的高度不是海拔多高,而是取决於每一個人面對生命的熱度。
我忽然覺得心口發酸。因為我知道,妳也曾這樣熱烈地活著。
並不是為了登什麼山峰,而是想起妳在世時曾用盡全力去守護妳想守護的世界。甚至妳在病床上那幾個月,從不言放棄,自己每天親自打點滴、拔點滴,從不喊痛,只微笑著說:「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瑞士。」妳的堅韌,毫不輸給任何登山者。
我把你的名字寫進風裏,讓它越過牧場,掠過松林,沿著雪線攀升,抵達那金光初照的峰頂。
這不是告別,而是銘刻 ——
願馬特洪峰永遠記得妳,如同它記得每個熱愛生命的人一様。

教堂左側的鐘聲低迴處,有一塊靜默的石碑。它沒有華麗雕刻,卻承載了比山更深的重量。石面刻著:
“DOMINE CONSERVA NOS IN PACE”「主啊,請在平安中守護我們」
這句拉丁文祈禱語,既是為逝者而寫,也是留給仍在山道上追夢的登山者,提醒他們以謙卑之心接近群峰。
這座石雕紀念碑,不是為了歌頌勝利,而是為了悼念在攀登阿爾卑斯特別是馬特洪峰途中殞落的登山者。上方浮雕常見十字與山脈意象,象徵信仰與山魂交織。
那些人曾攀上風雪的高處,如今安睡於山的懷裡;碑前放下的每一朵花、登山繩結或雪地風鏡,都是活著的人對勇者的致敬,也是對天空的一句低語:
「我們記得你。」
石碑上方的浮雕左半部以簡潔線條刻出的阿爾卑斯山形,有十字架立於山巔,象徵人類與自然並非對抗,而是共存與理解。右半部能看到一群不同姿態的小熊——有的攀爬、有的跌落、有的回頭望天、有的並肩而行。小熊代表的,是每一位登山者的化身。小熊群像象徵勇氣、探索、友情與生命旅程。整座浮雕不是只為追悼逝者,而是象徵著人與山的共存共榮:
「勇敢攀登的人,對自然謙卑,對環境珍重。」

在聖莫里修斯教堂的附近,你會注意到地上的青石板路上,一塊塊刻著名字的石碑靜靜嵌在路面,那不是觀光裝飾,而是一條用生命故事鋪成的道路。每塊石碑一都刻有名字與生平事蹟,紀念那些在馬特洪峰與阿爾卑斯山殞落的登山者。譬如下列這位瑪格麗特·克勞迪亞·布雷沃特 (Margaret Claudia Brevoort, 1825-1876),是一位來自美國紐約的19世紀女子登山先驅。

布雷沃特 (下圖,公共領域) 曾挑戰多座阿爾卑斯名峰,曾是第一位登頂 Weisshorn (4,506 m)、Dent Blanche (4,357 m) 及 Bietschhorn (3,934 m) 等名峰的女性,也被稱為「橫越馬特洪峰的女姓第一人」。
在策馬特這座被群峰環抱、被登山史浸潤的山城裏,每一塊石碑、每一條山徑、每一段故事,都承載著歲月的呼吸與人心的軌跡。許多名字,如布雷沃特般,早已化作歷史的微光,在雪峰之下閃爍,提醒後人——這座山,不僅是自然的地標,更是人類勇氣與信念的試煉場。於無語的雪峰下,風聲仍在低語,述說那些曾經登臨、也曾告別的靈魂。

策馬特小鎮的老城區欣特多夫 (Hinterdorf) 中有超過30棟16至18世紀建造的木屋、穀倉、儲藏屋、馬厩等,完好地展示了上瓦萊 (Upper Valais) 地區傳統的建築風格。區内木屋密集且年代久遠,巷道狹窄、並鋪有鵝卵石。漫步其間,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這裡至今仍保留十七世紀的高腳穀倉 (Stadel),在鐵路通車以前,曾用於儲存乾草和乾肉等食物。這些糧倉由耐虫害的落葉松 (Larch) 木製成,木材隨著時間變黑,這是暴露於日曬風雪、積年累月的結果。屋頂則多鋪大型石板,是策馬特山區老木屋防火、防雪、耐用又符合傳統的實用設計。因為在山區乾燥的氣候下,屋頂鋪石板可以有效阻止木質結構的火焰蔓延。而且策馬特位於阿爾卑斯山,高海拔地區冬季積雪厚重。木質屋頂單靠木瓦容易被大雪壓壞甚至掀翻,石板重且穩固,能承受厚雪和強風,不易損壞、不易腐爛,也不用經常更換。

這些古建築底部以圓形石盤與地面隔離,可防鼠又防潮,是高山村落傳統遺跡。

策馬特沒有汽車的喧囂,也沒有工業煙塵。自1961年起,整個小鎮便實行無汽車政策,只允許電動車、馬車和雪地列車通行,以守護山谷間的清新空氣。這裡不是為觀光而生的城市,卻始終堅守一件事——讓人類以最謙卑的姿態走入自然,而非試圖佔據它。

策馬特的街道,用青石板鋪就,歷經風雨而不改本色。復古的馬車緩行其上,圓輪碾過石板,彷彿敲擊出歲月的節拍。黝黑駿馬蹄聲沉穩,猶如訴說遠古的故事。古樸馬夫穩握韁繩,神情恬然,似乎帶領著整個小鎮穿越時光。微風拂過,歲月在此停駐;時光倒流,幾世紀的記憶在街巷間悠然流淌。

山城空氣清新、街道靜謐而浪漫。安步當車,宛若走進童話世界。

策馬特霍夫大飯店 (Grand Hotel Zermatterhof) 原名策馬特酒店 (Hotel Zermatt),坐落於壯麗的馬特洪峰腳下,是策馬特最具歷史意義的五星級酒店之一。酒店始建於1879年,不僅是阿爾卑斯地區最早的豪華酒店之一,也成為了策馬特的重要地標。
19世紀中葉時,策馬特仍是偏遠的山村,經濟主要依賴農業與畜牧業。馬特洪峰於1865年首次被登頂,引起國際關注,使得策馬特逐漸成為登山者與遊客的熱門目的地。
為了保護村民的土地免受外資收購,當地牧師約瑟夫·魯登 (Josef Ruden) 提出由村民共同投資建設酒店的建議。從1876年起,每位村民都可參與投資建設酒店,並允許入股,未來酒店營收將回饋社區。酒店在1879年完工,共有94間客房和150張床位,是當時村中最大的住宿設施。
1920年,策馬特公民委員會 (Burgergemeinde) 接管酒店管理,至今仍由當地社區營運。飯店歷經百年仍保持經典阿爾卑斯建築風格,融合傳統與奢華,成為瑞士高山豪華住宿的代表。

策馬特霍夫大飯店不僅是住宿地點,也長期舉辦各種文化與音樂活動,使住宿體驗更具藝術氣息。

在策馬特,連麥當勞都帶著阿爾卑斯的氣質,像是藏身山城裡的一間木屋餐館。外牆用溫暖的木材與傳統山屋造型打造,與街旁的瑞士木屋旅館並肩而立,不顯突兀,反而成了策馬特街景中的一個自然存在。
這間麥當勞店,是一個當代品牌與阿爾卑斯傳統建築語彙奇妙融合的典範。外形像是典型的高山小屋 (chalet): 屋頂傾斜、屋檐深長,選用木質外牆、石材基座等高山建築元素。標誌性的「金拱門」以低色調及木框嵌入式或懸掛式的設計,使它能「融入」策馬特的傳統木屋景觀。大面窗戶外框由原木框搭配,窗下常見天竺葵花窗欄,花盆襯著木屋窗櫺,彷如阿爾卑斯山村中旅館的格局,不像但卻是一個速食餐廳。

室內設計同樣保有山屋風格:原木覆蓋的天花板、木製桌椅、石牆點綴和簡約燈具。用餐時隔著大窗,望著街頭熙來攘往的登山客,使速食場域帶著度假悠閒感。人們端著熱氣騰騰的咖啡與炸得酥香的薯條,說著德語、法語、義大利語與英語,交織成世界旅人的短暫交會。這樣的麥當勞,讓用速食餐成為一種山中健行的休息方式。

[馬特洪峰日出的光影啓示錄]
世上能見「日照金山」的雪峰何其多,為什麼世人對馬特洪峰情有獨鍾?喜馬拉雅擁有接近天空的高度,安地斯擁有無盡綿延的山脊,阿拉斯加的山峰壯闊而原始。然而,當清晨第一道曙光降臨冰雪之上,人們心中最先浮現的,往往不是世界之巔聖母峰,而是那座立於瑞士與義大利邊界之間的孤峰——馬特洪峰。唯有它成為全世界的山之符號,甚至堪稱「雪山界的獨一無二」?其魅力何在?這要從它的形象、背後的文化、情感的力量説起。

首先,馬特洪峰的形狀獨一無二,像天地之間的完美符號。它幾乎是等邊三角構成的完美金字塔,視覺衝擊極強。遠遠看去,它太過立體,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山,更像是一座天地軸心拔地而起的上帝傑作。峰體孤傲挺立,不依附群山,也不與任何山勢交纏,它只以一己之姿,撐起阿爾卑斯的一片天。
實地比一比就知道
馬特洪峰海拔4,478 m,並非阿爾卑斯最高,但氣勢卻是最強;它不以高度稱傲,卻以姿態稱王。它不與群峰為伍,像是在世界邊緣獨行的王者,一種神秘孤傲的存在。初次與它邂逅,都會感受到它充滿 「形而上力量」的磁場, 散發著尊嚴、靈魂、不可侵犯的高度,激起了勇者挑戰它的欲望。曾有一度,它被稱為「無法攀登的山」。直到1865年,英國愛德華·威伯 (Edward Whymper) 登山隊方首次登頂成功。但不幸的是,他們下山途中繩斷人墜、四人殞命。這起傳奇事件震撼世界,從此讓馬特洪峰聲名大噪,成為人類挑戰極限的象徵。
那條繩索如今仍陳列在策馬特教堂旁的博物館中,像是一條詰問人類野心與信念的審判之線:我們為何而登高?只是為了勝利,還是為了回答我們內心的呼喚?
馬特洪峰給了每個凝望它的人不同的回答。
對旅人而言,它是遠方的象徵;
對詩人而言,它是沉默的永恆;
對登山者而言,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一個人真正的勇氣與恐懼。
下圖為位於聖莫里修斯教堂一側的馬特洪博物館 (藍色玻璃頂的建築)

馬特洪峰的日照金山是一種奇特的光影劇場,因為它的山體角度與地理位置,使得日出金光極具戲劇張力。日出的曙光並非一瞬降臨,而是彷彿深思熟慮般,從峰頂點燃,一筆一筆往下點亮它的輪廓,如聖火點亮石之神殿。燃燒殆盡之後,又轉色為金的外衣。最後才還原本來純潔的雪色。過程有如歷經了一場狂歡的盛宴,然後一切絢爛都歸於平静。這神奇的魅力已然超越了普通「金山」,像極一場神聖的光之儀式,而幸運的遊人如你恰巧在場。

世上的雪山很多,馬特洪峰是少數擁有深刻靈魂者之一。古往今來,它承載了無數登山者、旅人和策馬特居民的情感投射。它象徵了一種姿態,一種精神,一種人們對盛世光典的深情凝望。

馬特洪峰的「日照金山」(Alpenglow)並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更絕不是信手可得。雖然它是馬特洪峰最著名的奇景之一,但要遇見它,其實需要天時、地利與一點點運氣。
首先天氣晴朗乃是必要條件,需要晴天或極少雲層,否則山峰會被完全遮住。雲層高度也是非常關鍵;若峰頂被雲籠罩,就看不到金色反光。其次空氣濕度與透明度會影響光線表現,乾燥冷空氣更容易產生清晰金色光暈。再則日出的角度與季節能影響光照位置與時間,冬夏太陽角度不同,金山位置會有變化。還有落雪情況可以增強視覺效果;以乾淨雪峰受光最美,若雪少岩色太重效果較弱。總之,最理想觀賞季節落在10月至隔年3月之間,因為秋冬空氣乾冷,金色光線強。7–8月間是暴雨雲層較多的夏季,所以最不穩定。
一般來説,如果只在策馬特待一天,能看到日照金山的機率大約只有0%–50%左右,必得待到3天以上,天天早起,方可將機率大幅提升到80-90%。我們待了兩天,天天都看到了,只能説:心誠則靈。它並不奢侈,而是天與山的恩典。

馬特洪峰的日照金山,宛如時間的畫筆,在雪峰之上徐徐描繪出一場無與倫比的光影饗宴。這是每一位慕名而來的旅人最期待的奇景,也是我與內人跨越生死的約定中,最重要的一環。
若論最佳觀賞地點,也最便捷的,首推策馬特村的 Kirchbrücke(教堂橋)。站在橋上,馬特洪峰的金字塔雪峰矗立於河流與群山之間,如同自然為你鋪展的一幅經典構圖,光影的每一次流轉都能清晰映入眼簾。
當夜的星光尚未完全退場,馬特洪峰已悄悄醞釀一場屬於光與雪的盛典。日照金山不是瞬間爆發的奇景,而是一段循序漸進、層次分明、充滿呼吸感的光影旅程——它像一首慢慢推進的交響詩,從深藍的序曲,走向赤金色的高潮,再褪去紅色成為純金,最後融入晨光的遼闊,回歸成雪白的純潔。

黎明即啓 (06:30–06:50)|靜夜將息
世界仍在沉睡,天際僅有極淡的藍灰。馬特洪峰如一尊巨大而沉默的黑曜石剪影,孤峙於群峰之上。星光微閃,河谷寂靜,僅有雪面映出微弱冷光。空氣清冽,靜得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山色如墨,凝而不語,一切都在等待第一道曙光的啟幕。

晨曦乍現(06:50-7:00)|光的初吻
東方天際泛起淡紅,雪線上方出現一抹柔光,馬特洪峰的稜線開始微微亮起。那是太陽探頭的一瞬,光線宛如溫柔的手,輕觸山巔。峰頂浮現柔和金光邊緣,彷彿山的靈魂悄然甦醒。

峰頂燃金(7:00-7:10)|火冠初生
當太陽越過遠方冰原,第一縷金光終於攀上馬特洪峰尖頂。一道炙紅光帶點燃了雪冠,彷彿山頂被黃金熔漿點燃,接著熔金開始流淌;冰岩交界間閃出赤紅光芒,如烈焰沸動。這時山頂宛若一座聖壇,神聖不可侵犯。飄動的雲也染成彤煙,彷彿聖火昭告天下,一場雪與火同源的光影盛典正式展開。

金輝漫峰 (07:10–07:20)|山燃如燎
赤金光自頂端向下擴散,峰壁的陰影逐漸褪去,整座雪山漸被赤金籠罩,如熔漿瀑布沿岩壁奔流,散發出神聖且温柔的力量。背光面滲透斑駁紅光,山腳仍保持微暗的雪白,而峰巔已耀如天火。
當馬特洪峰錐頂如火炬擎天,周遭世界突然被照亮,遼闊而澄澈。那是光明戰勝黑夜的一瞬,也是無數旅人夢寐以求的瞬間。

金色盛極(07:20–07:40)|日覆峰巔
光影漸行漸廣,馬特洪峰達到最璀璨的時刻——整座山定格為日照金山。
晴朗時,金光映照微紅,如火漫金山;
雪深時,金光帶著暖白,似玉潤瑩璧;
薄雲時,金光化為朱紗,朦朧而綺麗。
整座山披上一層灼亮金紗,雪光與日輝交織,氣勢宏偉卻寧靜。金波流動雖短暫,卻如永恆般震撼人心。
寒風凛烈,凍得指尖僵硬如鐵。但我仍緊握相機,手指在按快門的瞬間顫抖卻無法鬆開。眼前的馬特洪峰,在晨光中燃起金色火焰,如同整個世界都被點燃,那刹那的光芒穿透心底,心底的寒冷被光照徹底融化,讓人忘卻寒冷、忘卻時間。每一次快門聲,都是對這一瞬永恆的定格;每一次凝視,都是對自然的敬畏與感動。時間已經停止,人聲不再鼎沸,空氣中只剩雪的清冷與光的熱烈。
此刻,我仿佛再次與妻比肩而立,即便陰陽兩隔,我們仍共享這場絕景,完成了長久以來一儐宿願的夢想。每一縷金光都映入眼底,也映入心裡,化作一種痛快而深切的滿足——寒風再烈,也擋不住心中那份炙熱的感動。日照金山如此短暫,但那份與她同在的瞬間,永遠定格於心,像山峰上的光,熾烈而永恆。

火熱退場(07:40–07:50)|金光祥和
隨著太陽升高,紅光漸退,赤金褪為純金,峰面光影祥和均勻,不再火熱,轉為柔和而安詳。

融金入雪(07:50–08:00)|金退成雪
當太陽完全升起,金色逐漸褪去,馬特洪峰恢復清冷神態,重返雄偉聳立的白雪冰峰。日照金山的魔幻瞬間落幕,只留下雪與藍天間的靜默對話。晨景不再燦爛,卻仍震撼心靈。
日照金山的美,在於它只屬於那短暫的一刻。榮光雖逝,但我們的心仍停留在光影流轉的瞬間。天可憐見,我們之間跨越時空的約定,也在這一刹那間得以實現。

策馬特的居民,何其有幸!四季流轉,前庭後院,俯仰之間盡是馬特洪峰的身影。這座皎潔的神山,,溫柔而堅定地守護著家園,年復一年,不曾稍減。

屋角樹梢,長相左右;不請自來,揮之不去。相見兩不厭,唯有馬特洪峰。

[秋日登山之路:從策馬特 (Zermatt) 到戈爾內格拉特 (Gornergrat)]
這列火車叫做 Gornergrat Bahn (戈爾內格拉特齒軌鐵路),正在策馬特站内蓄勢待發。

戈爾內格拉特齒軌鐵路在1898年通車,是一條將工程智慧與自然詩意完美結合的高山鐵路。它從策馬特站 (海拔1,605 m) 出發,終點是高聳的戈爾內格拉特站 (Gornergrat, 3,089 m);全程約9.3公里,行車需33分鐘,高度上升約1,469 m,是世界第二高的開放式齒軌鐵路,僅次於少女峰鐵路 (Jungfraubahn) 的少部分路段。它是世界上第一條全電氣化的登山鐵路,列車在蜿蜒的山軌上穩步前進,齒輪咬合鐵軌上下山,沒有絲毫顛簸;加上沿途地勢險峻、蜿蜒迤邐、地質多變、氣候嚴酷,軌道須經受冰雪與強風考驗,因此 Gornergrat Bahn 不只是觀光線,更是一項高山工程的奇蹟。自1898年開行至今,依然以準時、安全、安靜著稱。

離開策馬特站後,戈爾內格拉特通往馬特洪峰的登山火車緩緩啟程,穿過小鎮,跨越溪流,沿著山勢逐步攀升,車上旅客的心情也隨之興奮起來。

列車依次經過芬德爾巴赫 (Findelbach, 1,770 m)、里弗爾阿爾普 (Riffelalp, 2,211 m)、里弗爾貝格 (Riffelberg, 2,582 m) 與羅騰博登(Rotenboden, 2,815 m)等四站,窗外景色隨海拔不斷變化。旅途中可飽覽馬特洪峰的雄偉身姿、壯闊的戈爾內冰川群(Gorner Glacier),以及綿延不盡的阿爾卑斯群峰,氣象萬千。
這條鐵路全年運行,四季皆有風華:春日新雪未融、夏季綠草如茵、冬日銀裝素裹。而秋天尤為動人,短短數十分鐘之間,車窗外的世界便從金黃林木的豐盈溫潤,轉為雪白冰川的清冷浩瀚。一念之間,色彩由暖轉冷,風景由柔變剛。這種劇烈的對比,使整段旅程宛如一場自然的交響詩,視覺震撼而心靈寧靜。

車窗外的風景,如同一幅隨高度緩緩展開的畫卷。旅程之初,火車穿行於翠綠的山谷與針葉林間,陽光透過松枝的縫隙傾灑在山腳下的村莊屋頂上。遠處的牧場靜謐而安然,幾頭奶牛低頭啃草,白色身影在坡地上悠悠移動,彷彿時間也放慢了腳步。

再往前望,馬特洪峰的身影時隱時現,偶爾在棕金色的高山草甸上露出峻拔的輪廓,襯著澄藍的天空,整個世界都靜靜浸在陽光的溫柔裡,寧靜而溫暖。
隨著火車越爬越高,與馬特洪峰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壯觀。

秋來乍到,高原上的落葉松開始轉為金黃,光線柔暖,整條鐵路彷彿穿行在金色山河之中,令人讚嘆。

隨著高度升高,樹木逐漸稀疏,眼前的景致變得更為壯闊。岩壁逐漸裸露,深灰與淺棕色的礦石在晨光中閃著微光,山谷的峽深令人屏息。偶爾,火車會穿過隧道,短暫的黑暗之後,開闊的雪線便驟然展現在眼前。遠方的冰川如同時間的雕塑,蜿蜒而下,厚重而莊嚴,藍白交錯的裂縫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當列車駛向海拔超過2,000 m 的里弗爾阿爾普 (Riffelalp) 站時,馬特洪峰首次完整現身——那尖銳如刀的山頂直刺天空,峻拔的錐型在陽光下清晰無比,純白的雪帽在陽光下閃爍,如神之石雕般聳立於天際。車廂內不需言語,旅人們幾乎同時屏息,只為那一瞬的初遇。

再往上至里弗爾貝格 (Riffelberg),這裏有車站、傍著馬特洪峰的酒店和餐廳,景色轉為高山草甸。山坡如柔軟的絨毯,秋草的金黃與遠方的雪峰相映成畫。積雪漸濃,不久的將來會變成銀妝一片。那是大自然在高處展現的節奏,遼闊、純粹,帶給人們來無法言喻的平靜。
雪域的末章到來,海拔3,089 m 的山頂終點站戈爾內格拉特 (Gornergrat) 出現在眼前。下車的瞬間,一股高山的氣息撲面而來,冰雪的寒意與山谷裡的清新空氣交織。

[馬特洪峰與冰川之美]
步出戈爾內格拉特車站,就是一個360度全景的觀賞平台,是瑞士最著名的高山觀景平台之一,視野極其遼闊,可直視馬特洪峰尖頂與俯瞰戈爾內冰川 (Gorner Glacier) 的宏偉景象。雪白冰帽與金黃秋色交錯,形成奇特的視覺衝擊,震撼無比。平台邊配備了望遠鏡和標示圖,可讓人清晰地看到所有29座超過4,000 m 以上的山峰及對比其名稱。如果意猶未盡,還可以沿著戈爾內格拉特環線漫步一圈,只需20分鐘,即可更深入地體驗四面八方的壯麗山景。

「阿爾卑斯的交響」
馬特洪峰群山共舞,冰川交錯,譜成一曲偉大雄壯的阿爾卑斯交響樂章。當陽光從東邊傾灑,冰川泛出淡藍與玫瑰金交織的色澤,與錯落的群峰相互輝映。從下圖可以窺知:
『西南方』是雄偉的馬特洪峰(Matterhorn, 4,478 m),近距離的正面可見其獨特的金字塔形輪廓。晴朗之日,山頂映照著金光,氣勢莊嚴。

『正東方』 展開的,是龐大的戈爾內冰川系統(Gornergletscher or Gorner Glacier),為瑞士第二大冰川,冰裂縱橫,如動靜交錯的白色河流。戈爾內冰川並非單一冰川,而是一個由多條支冰川匯集而成的冰川群(glacier complex)。它的主要支流包括:邊境冰川(Grenzgletscher or Border Glacier):最主要的東側支流,源自蒙特羅薩山群 (Monte Rosa massif) 和 利斯卡姆峰 (Liskamm) 之間;雙子冰川(Zwillingsgletscher):位於西南側,源自卡斯托峰與波魯克斯峰(Castor & Pollux),即「雙子峰」之間;以及其他較小的支流,如黑冰川 (Schärzegletscher or Scharze Glacier)、布萊特峰冰川 (Breithorngletscher or Breithorn Glacier) 等。

《附註》
(1) 馬特洪峰 (Matterhorn) 4,478 m (2) 上特奧杜爾冰川 (Oberer Theodulgletscher or Upper Theodul Glacier) (3) 下特奧杜爾冰川 (Unterer Theodulgletscher or Lower Theodul Glacier) (4) 小馬特洪峰 (Klein Matterhorn) 3,883 m (5) 布萊特峰冰川 (Breithorngletscher or Breithorn Glacier) (6) 布萊特峰 (Breithorn) 4,164 m (7) 黑冰川 (Schärzegletscher or Scharze Glacier) (8) 波魯克斯峰 (Pollux) 4,092 m (9) 卡斯托峰 (Castor) 4223 m (10) 雙子冰川 (Zwillingsgletscher or Twin Glaciers) (11) 邊境冰河 (Grenzgletscher or Border Glacier) (12) 利斯卡姆峰 (Liskamm) 4,527 m (13) 路德維希高地峰 (Ludwigshohe) 4,341 m (14) 鸚鵡尖峰 (Parrotspitze or Parrot Tip) 4,432 m.
面對馬特洪峰左側的這些冰川從頂峰上一瀉千米,最終都匯入戈爾內冰川的主體,形成策馬特上方壯闊的冰河盆地,使其成為阿爾卑斯山中規模最大的冰川系統之一。

面對馬特洪峰的右側世界更加岩質、荒涼、崖谷縱橫——是阿爾卑斯山「岩石的詩篇」所在。 主要山峰與冰川 (由近至遠) 包括有茲穆特冰川 (Zmuttgletscher 或者Zmutt Glacier)–赫倫峰 (Dent d’Hérens, 4,171 m)白頭峰 (Tête Blanche , 3,710 m)–丹特布朗峰 (Dent Blanche, 4,357 m)–施托克冰川 (Stockji Glacier) 等。這裡的山脈屬於 Valais 州阿爾卑斯西支(Western Pennine Alps),是馬特洪峰孤峯之勢的自然延伸。這裡的冰川雖然規模較小,但地勢極為險峻。總之,這一側的風景與左側「冰雪世界」截然不同:那邊是光與冰的華麗交響,這邊則是岩與影的靜謐詩篇。

站在此處,不僅是在凝視冰雪,更能感受時間與力量在山中留下的痕跡。寒風挾雪呼嘯,陽光在冰面上折射出耀眼光點——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與大自然對話。此刻,人之渺小與山之宏偉交融,方能真正理解「山川壯麗」的意義。

在寒風凜冽中,突然見到一群精神抖擻的台灣登山隊迎風而立,迅疾地將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展開。藍天如蓋,雪峰寂然,一片愛國的冰心在蒼茫天地間閃耀。

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地,空氣稀薄、光線晶瑩,馬特洪峰近得彷彿可以伸手觸摸。就在山脊的盡頭,一座石砌古堡般的建築靜靜矗立,那便是歐洲海拔最高的飯店之一——戈爾內格拉特山脊酒店及天文台 (Gornergrat Kulm Hotel and Observatory)。它古樸的身影望向雪峰和遠方群峰,融入壯麗的高山景色之中。酒店包括兩個餐廳和一個小型購物中心。這棟建於1907年的高山飯店,原是為了迎接乘坐登山火車而至的旅人。在這裡,他們不僅投宿於高山,更像是被安置於天空與大地之間,與群峰共眠,與星辰為鄰。
厚實的花崗岩牆與兩座銀白色圓頂,使這棟建築在雪線之上顯得格外堅定而優雅。夜幕降臨時,屋頂的圓頂緩緩開啟。那是天文台的眼睛,屬於日內瓦與巴塞爾大學的觀測站,在純淨的高空中追尋星辰的軌跡。這裡沒有光害,只有銀河橫跨天際,與遠方的馬特洪峰一同閃耀。

[堆石與風的記號]
在 戈爾內格拉特車站的觀景台上,滿地都是石堆。它們沒有圍欄、沒有標示,只是靜靜佇立在風中,形狀各異,高低錯落。有人以為那是裝飾,其實,它們的名字叫 Cairn——來自古老的蘇格蘭蓋爾語,意為「石之記號」,在歐洲高山區尤其常見。。
在沒有清晰路標的年代,登山者與牧人會在高山、冰原或荒原上堆起石塊作為方向記號。在風雪、霧氣或夜色中,這些石堆成為引路的標誌,指示登山道或安全方向。
隨著時代演變,石堆逐漸超越了實用功能,成為旅人心中的「精神記號」。許多人會在登頂後堆上一小疊石頭,象徵:對大自然的敬意、或對旅程完成的紀念、或對平安歸來的祈願、或是為無法歸來的登山者默默祝禱。在瑞士、尼泊爾、西藏、冰島、挪威等高山地區,都可見這樣的傳統。
而今,在遊人抵達山巔之深際,心被那無垠冰川與金字塔般的馬特洪峰震撼。於是隨手拾起一塊石頭,靜靜疊上另一塊。那是對旅程的記錄,也是對山的回應。有人為夢想而堆,有人為祈願而堆,也有人純粹只是想留下自己雪泥鴻瓜的痕跡。
當寒風掠過山脊,這些石堆微微顫動,發出低低的聲音。我好像聼到了妻的叮嚀:
「走在無路之地時,記得留下一座小小的記號,指引自己在廣闊天地間的方向。」

[下行的路,追尋湖中倒影]
下山時,除了直接從戈爾內格拉特乘火車返回策馬特之外,許多旅人會選擇先徒步約六公里的山路至里弗爾貝格(Riffelberg)站,再搭乘火車下山。這段路程不長,坡度和緩,路徑清晰,沿途還可經過兩座靜謐的小湖。若天氣晴朗、風息水靜,湖面如鏡,便能映出馬特洪峰清晰的倒影——那是峰影與真山相互輝映,宛如天地合一的奇景。那倒影奇景也是我與妻子長久以來心中的嚮往。
離開觀景台踏上下山的步道時,風依舊呼嘯。車站、平台、堆石、天文台在身後漸漸縮小。

腳下的山徑蜿蜒而下,鋪滿碎石與早晨未融的薄霜,鞋底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間迴盪。陽光從東面探出,灑在冰川稜線上。原本冷白的雪面被染成微金的色澤,群峰的陰影在遠處交錯。走在這樣的高處,時間似乎變得遲緩——每一步,都像在穿越季節的分界。

不久,地勢漸緩,空氣中開始有了水的氣息。前方的山坳間,一面靜謐風平、水波不興的小湖映入眼簾,那便是利菲爾湖 (Riffelsee)。此刻,旅人不再言語。所有的讚歎與敬畏,都在那一面靜水中化為無聲無息。

隨著旅人的腳步接近,馬特洪峰的雪白山尖開始入鏡。

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景色有多麼壯麗,尤其是在這樣晴朗的日子裏。山巒倒映在湖面上,彷彿被放大了一般。它像一面晶瑩的鏡子,無聲無息地躺在高原的懷中,倒映著清晰而完美的馬特洪峰。風息的瞬間,整座山與天都沉入湖底,尖銳雪頂與湖水的倒影交相呼應,本尊與倒影難以分辨。這就是傳説中的「逆馬克洪」嗎?「百聞不如一見,我們終於親臨其境了。」我向在天的妳喃喃說道。所有的思念,都在淚水中再度回首。

離開 Riffelsee 倒影湖,只需再走十分鐘的山路,又來到了一個無名小湖。。那條小徑幾乎不為人注意,彎繞於碎石與枯草之間,偶爾有風掠過,帶起細雪與砂礫,閃爍如光的微塵。高處的馬特洪峰始終相隨,忽隱忽現,有時像在引路,有時像在隨行,有時又像在凝視。

小湖靜靜藏在一處微凹的岩盆裡,比起 Riffelsee 倒影湖,它更小、更孤獨,也更貼近天空。湖面無波,僅有薄冰浮於邊緣,水色深沉如墨。當風停下來時,那熟悉的山影再度映現。同樣的馬特洪峰,卻多了一層近距離的柔光,彷彿時間在這裡也放慢了腳步。

湖面靜得如一面鏡子,馬特洪峰的倒影在水中清晰得近乎神話。山與天、實與幻,在那一刻融為一體。湖中有一大石,非常接近倒影。站在石上,倒影似乎伸手可及。天地如此寬廣,而倒影只在掌心之間。

再走近一看,雙倒影清楚地浮現。不僅有馬特洪峰銳利的輪廓,還能看見赫倫峰 (Dent d’Hérens ) 在一旁的柔和身影。兩座山峰在水中並立,彷彿天地間的雙影,一剛一柔,彼此呼應。
陽光越過山稜,將湖面染上一層淡金的光。此刻,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靜與光的交談。旅人屏息凝望,心中浮現一種說不出的安定。彷彿世界的重心就在這片水面上,而自己,不過是天地間一個渺小的目擊者而已。

離開那座無名小湖時,陽光已高。山風仍冷,卻不再刺骨,帶著午後的溫度。腳下的路向南緩緩滑行在鋪滿金黃的枯草與灰白碎石的斜坡上。

有些路段因為覆蓋著雪或冰而被踩得泥濘不堪,迂迴繞道是常有的事。視線中馬特洪峰的三角錐也隨之上下左右地移動,一會兒瞻之在前,一會兒忽焉在後;從巍峨的正面,到柔和的斜影,千姿百態,十分有趣。但願我有一支神來之筆,能够及時記下它的討喜、各個角度皆美的狀貌。

山路圍繞著馬特洪峰逆時鐘轉,它也從正面漸漸地順時鐘轉成了側面。 再一次回望,那熟悉的金字塔峰不再遙遠,也不再壓迫,而像是一位默默相送的朋友。


轉過最後一道彎,金色山腰間浮現出幾棟古老的木屋與石牆——那便是 Riffelberg 小站。昔日登山者在此歇腳留宿,歲月在屋檐與石縫間留下風化的痕跡。四周薄雪與冷風輕輕環繞著木屋與煙囪。在這裏,高山的寂寥似乎化為柔情——是雪域之中最溫暖的歸宿。

在高山積雪之鄰,有一座典雅的高山飯店——Hotel Riffelberg。黑頂、白牆、紅窗,非常醒目。建於十九世紀末,外部以石與木構成,天冷時屋簷覆著薄雪,窗框卻掛著溫柔的陽光。旅人們或坐在露台上,或倚窗而望,一邊品嚐濃郁的熱巧克力或暖湯,一邊與遠方的馬特洪峰相互凝視。
在飯店旁的里弗爾貝格餐廳 (Restaurant Riffelberg),空氣裡飄著烤起司與香草的氣息。服務生端出熱氣騰騰的瑞士焗馬鈴薯與湯品,在露天的餐桌穿梭上菜。外面是金光灑落的山坡,頭上是滑過的雲影。這裡沒有喧囂,只有午後陽光的柔軟與山的寧靜。

到了 Riffelberg 站,準備搭火車下山。午後的秋陽依然耀眼,亮在雪白的山巔,也亮在金色的山坡,更亮在離人的心田。

Gornergrat Bahn 的列車,載著我們前來圓夢,也載著我們回返人間。心中滿是感恩——謝謝馬特洪峰近距離的凝視,也謝謝冰川倒影的震撼。每一刻的寧靜與光芒,都帶給我們夢寐以求的幸福感。
冥冥之中,俯仰皆安。

這一次的雪域健行,融匯了 Gornergrat 的高嶺壯景、Riffelsee 的鏡湖倒影、無名小湖的靜謐,以及 Riffelberg 歸途的溫柔。
先見「登臨至高」的壯闊與震撼,次經蒼茫天地間與孤峰倒影的相遇,後又「歸途漸下」,從高寒過渡至秋暖。心緒也隨之由澎湃轉為平和,滿盈安然而後賦歸。
整段行旅,像是一場個人在高嶺孤行與馬特洪峰之間的靜默對話——足跡是印記,心念成回聲。餘韻繚繞不去,是為之記。
《雪域行吟》
天蒼蒼,野茫茫,
雪峰倒影世無雙。
風起冰脊,雲開萬仞,
馬峰如鏡,日色成霜。
孤行高嶺,星光作伴,
足音回盪夢微長。
兩湖無語,一石無疆,
天地心間共徜徉。
山路轉,松影涼,
金林盡處見村莊。
杯中熱酒,窗邊遠望,
火光與雪共柔光。
回首處,蒼穹未改,
心似峰高氣自香。
浮生一旅,冰原入鏡,
記取秋光。
[月映銀山、千家燈火]
欣賞完馬特洪峰的日照金山和湖邊倒影之後,我與妻生前的三個約定就只剩下「月映銀山、千家燈火」這一項了。
從策馬特鎮中心的 Bahnhofplatz 廣場)出發,沿著跨過馬特維斯帕河 (Mattervispa River) 的小橋,向上步行至 Wiestistrasse 街道。左轉後繼續沿 Wiestistrasse 向上,直至遇到標示「Mürini Hill」右轉走上坡道。上行約10–20分鐘可達一處高的平台,擁有絕佳的視野可以遠眺馬特洪峰和俯瞰策馬特村。若天氣晴朗且夜晚無風,月光或殘陽可映於雪山與村落,形成銀光與燈火交織的畫面。

『晚霞裏的温柔』
當黃昏靜靜降臨在策馬特山谷,天邊的雲被暮光染上一層柔和的玫瑰色,像遠古留下的溫柔餘暉,在寒意漸生的高山之間緩緩鋪開。馬特洪峰矗立在遠方,孤峻而不寒,巍峨卻沉默,彷彿在這天地交替的時刻,披上了一層神祕而莊嚴的光。
銀白的雪線尚未褪去,山體卻已映上淡淡的紫金色,像一把直指蒼穹的鋼劍,在暮色中閃耀著冷冽的威儀。峰下的針葉林沉入影中,而山腳下的策馬特小鎮漸漸點亮了窗燈,散落在坡地上的木屋錯落成章,像一個依偎在山巒懷抱中的世界,靜謐而安然。
此刻,天空未暗,燈火初起,人聲輕隱,遠處沒有車馬喧囂,只有時間在山谷中緩慢而深邃地流動。微風穿越草坡與松林,帶來了雪峰的清寒,也送來了人間的溫度——在這山與城之間,天地的寂靜與生活的氣息並存,毫不衝突。
黃昏中的馬特洪峰不再如日出時那樣熾烈,也不同於月夜下的銀白聖潔,而是呈現出一種介於光與影之間的溫柔。它靜靜守望著脚下的小鎮,也守護著無數人的夢——那些為了遇見它而遠道而來的人,那些在群山之中尋找內心安定的人。
在這一刻,人彷彿願意放下所有言語,只用靈魂去凝望這峰,這天,這靜美的不朽暮光。

『銀岳下的夜語』
《七律.銀岳下的夜語》
若將歲月點成燈,
人間何處不通明。
玉峰高聳穿雲霧,
寒月輕灑映銀晶。
霜松搖影吟風冷,
雪澗流光訴夢清。
策馬特中千家火,
一片繁華入夢馨。
夜色靜得出奇。
一輪圓月正從山巔緩緩升起,銀白的光,如輕紗般灑滿馬特洪峰的脊線。峰影冷峻,卻不再高傲——在月色的撫拂下,它像一位沉默的長者,俯視著腳下溫柔的人間。
雪,被月光染成了銀。微風從山谷深處吹來,掠過松梢,也掠過時間。萬籟俱寂,只聽得遠處小鎮傳來的微弱聲息——那是人間的呼吸,是溫暖在寒夜裡的心跳。
俯瞰山城,萬家燈火如繁星灑落人間。
一盞盞黃光,在夜幕中閃爍,連成一條條柔和的光帶,蜿蜒於雪嶺與谷底之間。那光不耀眼,卻溫柔得讓人心安;它不驚世,卻足以抵禦高原的冷冽。
此刻的策馬特,恍若懸浮於天地之間——上有銀峰照月,下有星燈如夢。天與地,人與山,皆在同一片靜謐裡相互凝視。
我靜靜地站著,任月光落在身上,也落在懷中的那張照片上。照片裡的笑容,依舊那樣溫柔。
妳未語,但我彷彿聽見妳在輕聲說:「我看到了,謝謝你。」
於是我明白,這銀色的夜並非寂寞,而是一種圓滿——妳在那邊看,我在這邊想;月為媒,光為信,一切皆美好如初。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昔日的執念,今夜的懷念,依然不變。
我抬頭望著那座銀山,心中無波,唯有感念。
原來,最深的寧靜,不是沉默,而是光照萬物、人心皆安的那一刻。

我們終於一齊赴約了!在妳走後兩年。
我很慶幸偕妳來到此地,親眼見證了這人間奇境。
「素裹山河夢亦寬」——當山河皆披素衣、萬物歸於潔白之時,一切煩擾塵囂都被洗去,只剩純淨與靜謐。在銀白世界裡,萬籟俱寂,連人的夢也變得廣闊而安然。
自然之純靜,安撫了人心之痛;雪覆萬山,也覆住了塵世的哀傷。不只是景之感,更是情之悟——是經歷生離死別與無窮思念後,一種「心終於能放下」的領悟。
我們依約而來,在「朝暉」與「月色」之間,共賞「金山」、「銀山」的絕景;在天地蒼茫間,捕捉聖峰落湖的倒影。
我們為山川之壯麗而驚嘆,也為歲月之柔情而低迴。這趟雪域之行,像極了我們年輕時走過的路——努力、跌倒、彼此扶持、永不放棄,一起朝著夢想的方向前進。
所以追尋從來不是孤單的,妳仍舊在我身邊,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同行。

山光無語,卻寄摯愛於永恆。
妳先走了,而我仍在路上。
如今,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朝妳靠近。
風有約,花不誤;年年歲歲,心不負。雲深路遠,影相扶。
行有時,別亦苦;縱隔天涯,意何如?雪漫山頭,人未孤。
但得生死相許,又豈在朝朝暮暮。
空谷傳回音,無聲勝有聲。
我凝望著聖潔的雪峰,
那句話壓在心底許久——
此刻,終於能輕聲道出:
「山川既有情,後會便有期;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妳,聽見了嗎?
- 6樓. 悅己2025/12/06 12:14歐洲國家,我大概都去過,就是沒去過瑞士
看了這篇精彩詳細又感人的大作,我決定去瑞士就去這裡
有一天,當我去到這裡,會想起你這篇對妻子深情的呼喚
- 5樓. 城市小農2025/11/24 18:20如熾紅熔漿的光影很有震撼感,對應最後一幅夜景,彷彿是一個生命停格在最美的瞬間。城市小農這段形容得太美了——熾紅如熔漿的光影,確實是馬特洪峰最令人屏息的時刻。那種震撼不是只有視覺,而是像被某種原始力量輕輕碰撞了一下。當最後一抹餘暉貼上山稜,真的會讓人覺得:生命好像在那一瞬間被按下了靜止鍵。同樣的,天地静好發生在月光照映千家燈火的那一畫面,也令人感動不已。謝謝您點睛的語句,捕捉了我也深受觸動的那當時。 洛城聞笛 (吉林詩路 —— 一方鋪滿了夢想的國度 ) 於 2025/12/02 14:45回覆
- 4樓. 陳正華 牧師2025/11/15 02:43
再訪。
起初不忍卒讀...
再讀,愈加敬佩!
附:
那張夕照的山峰,如熾火焚燒...
尤其背後的那抹雲彩,彷彿焰火延伸。
陳牧師是很多格友的精神導師,謝謝您一向的關注和鼓勵,引導我們正向的思考,幫助自己找到生命中的光,早日走出幽谷。
您也洞察到重點。馬特洪峰日照金山的點火,的確很有儀式感,是大自然的傑作。峰頂點燃之後,赤光如熔漿般漫流而下;同時,山尖的浮雲也被染紅,包圍山頂,看起來神似古代烽火台的狼煙,太有景啦。真是妙不可言!洛城聞笛 (吉林詩路 —— 一方鋪滿了夢想的國度 ) 於 2025/11/17 20:08回覆 - 3樓. 中秋節 寒露 與雙十國慶日2025/11/13 08:41山川有情 後會有期
看著你對太太的關心, 深情款款 。
也紀也紀念你的你的太太,你的馬特洪 圓滿。
- 2樓. 府城古意廣衡藝術郭老師2025/11/10 20:37讚讚好好的!
感謝您與我都有交流也有欣賞所以也有按讚了
謝謝謝郭老師的造訪和留言!非常欣賞道教三天尊的聖像近作!請繼續加油! 洛城聞笛 (吉林詩路 —— 一方鋪滿了夢想的國度 ) 於 2025/11/11 13:18回覆 - 1樓. simma2025/11/09 13:00
願~一切美好!!!
謝謝您的留言!感恩之至。 洛城聞笛 (吉林詩路 —— 一方鋪滿了夢想的國度 ) 於 2025/11/09 14:57回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