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小費，在美國做記者時，頗有一些痛苦經驗，如今回想起來，還覺得沒有道理極了，有被敲竹槓、被土匪強迫付買路錢的感覺。

這話須從 1980 年被派任駐紐約記者開始說起，甫獲派令簡直羡煞了許多人，自己也覺得很風光，可是走馬上任之後，才發現其實苦不堪言，主要是因為那時駐外記者薪水太少，付了房租、食物等費之後，幾乎剩不了幾文錢，如果在缺乏公共交通工具如公車、地鐵之類的駐地，就必須向服務單位借錢買一輛破車代步，那就更是度日如年了。

駐外記者的另一項苦楚是必須花費不少錢治裝，尤其在紐約那種以衣冠取人的大都會裡，不但必須穿西裝，打領帶，而且還得穿質料夠得上記者名分的名牌西裝，不同季節，更須有配合季節的衣著，換句話說，冬天就得穿大衣，下雪的日子得穿雨靴。

在紐約，常有機會去一些大飯店採訪，有些大飯店並不在公車、地鐵可以抵達的地方，穿得衣冠楚楚，再加上城市太大，距離太遠，無法步行前往，就只好搭計程車去，到了之後，除了付車資之外，照例得付加小費若干，一般來說，跳錶的車資若為 13元，乘客多半付 15元，下車時加一句 keep the change，以示大方。

走進大飯店，進入會場之前，先得去寄存大衣、帽子，若逢下雨的日子，還須放雨具，侍者會交付一塊號碼牌，等活動結束離開大飯店之前，憑那號牌取回衣帽等物，當然那不是免費的服務，大概總得付 5 至 7 元的小費，除非自己冬天不怕冷，不怕淋雨，這筆小費是省不了的。

這樣的活動往往會拖上好幾個小時，在採訪中，假如忍不住內急，必須上廁所，那麼也必須有心理準備，因為紓解了內急之後，才在洗手台前沖了一下手，就不知從那兒躦出來一位打著領結的非裔老漢，遞給一條雪白的手巾，有時上面還灑了香水，在那狀況下，不能不接過來擦乾還滴著水的手，當然也少不得在一旁的碟子上放一至二元的小費。

走出大飯店，如果是自己駕車去的，就得等泊車小弟 （其實都是一些非裔、波多黎各裔的打工仔，完全靠小費過日子）替您把您的車子從車庫裡開過來，替您開車門，請您上車，那時少不得須在他們手裡塞幾元小費，塞多了，他不會謝您，但若塞少了，他們一定會在背後詛咒您幾句。

如果想避免這種不愉快，那就坐計程車罷，深更半夜，穿得這麼整齊，一付有錢人的樣子，若去搭公車或地鐵，極有可能碰到靠打劫過日子的強徒。有一個笑話說，在1980年代初，日本觀光客極愛體驗被搶劫的刺激，常常身上帶些錢，走到紐約曼哈頓中央公園北邊各黑暗角落去找搶匪，不過他們至少總在口袋裡放 25元，據說，若錢太少，匪徒不爽，就會捅你一刀。

話歸正傳，述說到這兒，大概可以想像，在紐約的風雪之夜去一家大飯店採訪一項重要活動，該花多少小費，當然不可能天天有這樣的採訪，就算有一個月有 10次這樣的採訪機會，一筆省不掉的小費開銷是相當可觀的，而那是無法報銷的支出，就算服務單位同意報銷，也不可能有收據作報銷依據。

如今雖已退休，可是想到後繼者還在承受小費制度的剝奪、凌遲之苦，就感同身受，所以要呼應取消小費，支持取消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