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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 – 蘇安恒
2025/12/10 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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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武周朝聖神皇帝武曌武則天唐朝唐中宗李顯蘇安恒(或作蘇安恆,「恆」通「恒」),是一位博學之士,尤其通曉《周禮》、《春秋左氏傳》,更是一位膽識過人的布衣文人。武周朝大足元年,蘇安恒就曾投書銅匭請求武則天傳位給太子李顯、改氏諸王為公侯,武則天為此特地召見、賜食勸慰後放他離去。到了長安二年,蘇安恆再次上疏(《請復位皇太子第二疏》)諫請武則天讓位還政、讓太子李顯復辟,重新當回唐中宗,疏文中寫道:

 

(《大唐新語》、《新唐書》及《資治通鑑》的相關內容算是精簡版。此處以《舊唐書》原文的完整內容掰來說,不然可能會感受不到為啥武則天面對如此尖銳的諫言還是會放過蘇安恆…… 尷尬 )

 

真正的忠臣不會趁機取悅討好君主,而是會堅持原則。真正的烈士不會因為畏懼死亡而苟且求生。故君主在政治決策上的失誤,是忠臣的過失!臣子違背臣子的本分圖謀不軌,是烈士的過失!之前先皇唐高宗駕崩,將皇子們留給陛下您看顧照護,同時也將需要處理政務的萬般事務,讓陛下能夠同時代為兼顧處理。即使陛下您有如唐堯虞舜這樣聖明的君主在位,但身旁若被如共工(又稱共工氏,又名康回,死後被奉為水神。)驩兜這般奸臣在君主與皇子們之間離間,那麼陛下與皇子們之間的骨肉恩情就會被阻擾,母子之愛也會被遺忘。

臣認為,君主的運勢即將衰敗,現在到了應該堅守最高原則的關鍵時刻;天下人都說陛下在削弱李唐皇室的力量,要將李唐的天下據為己有。為何陛下在此高齡、精力衰退、無力處理國政之際,卻還不能讓太子殿下重新復位、職掌大權,因而使得忠言無法上達,奸邪諂媚的人結黨成群,外族頻繁的與我國發生衝突,致使平民百姓慘遭殺害!陛下雖然對關切百姓、心存憐憫,但陛下目前的舉措也實在無法解救蒼生之苦

臣聽聞人們都說這個天下,是高祖太宗二位先皇打下來的天下啊。從前因有隋朝管理失控,品德低劣之人的勢力日益增強,於是各方勢力爭取天下的統治權,天下人都期待著有道明君能上位。二位先帝長期參與軍旅事務,鳳翔參野此句待解,平定天下,真龍天子榮登帝位。又歃血為盟,指著大河黃河發誓,非姓李唐皇室血脈)不封王,非有功之臣不封侯。陛下雖然是繼承了皇位,但實際上還是建立在唐朝的舊基礎上。因此,《詩經》中說:

「惟鵲有巢,唯鳩居之。」(即成語「鳩佔鵲巢」)

這句話說的雖然是小事,卻可以比喻大的道理。

陛下生養了具備美德的太子能繼承陛下的帝位,豈不就上符天意,下順人心!太子殿下李顯之前因為居喪而託政於陛下,且相王李旦又非長子,陛下若是擔心宗廟毀壞、後代斷絕,就應當歌頌讚美先帝們的功業。如今陛下將太子追回,且太子年長且德望俱足、適合繼承大統,但陛下卻仍貪戀這帝位而忘卻了母子深恩。臣聽聞都城的秩序若是井然有條,則四方各地都會效仿。然而陛下卻隱蔽了太子的賢能,以不合正道的方式佔取了原本應是太子繼承的帝位與政權,如此將又如何能教化天下遵行母慈子孝!又如何能使得天下轉移風氣、改良社會上不好的風俗習慣呢?只希望陛下能好好想想,如此這般百年之後又能以何臉面去李唐家的列祖列宗?又將如何下令去拜謁大帝(此處應是指唐高宗的墳陵?陛下為了什麼要日日夜夜的累積煩惱與憂愁,而不知夜已深了?依臣之見,不論是上天的旨意或是百姓的意見,都該將這天下歸還家。

陛下既然安坐天子之位,居然不知道『物極則反,器滿則傾』的道理。俗話說: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到了該做決斷的時候卻猶豫不決,反而會因此招致禍害、混亂。)

就是這個意思。陛下不如瀟灑的辭退機要事務,安然恬淡的退位,命史臣將此事蹟寫入史冊,令樂府以歌頌這樣的行為,這也是太平盛世的盛大景象啊!

臣聽聞當見到君王有過失而不進言勸諫,不是忠臣;害怕因諫言而死就不敢說話,不是勇士。臣何必珍惜這短暫的生命,而不盡力保護國家啊!所以有句話說:

「茍利國家,雖死可矣!」(只要對國家有利,即使犧牲生命也無所畏懼。)

希望陛下能稍微放下煩重的政務,考慮一下臣愚蠢的意見。陛下若認為臣是忠心的,就像流水般順暢自然的聽取正直有益的建議,並選擇正確的建議並加以實行;若認為臣是不忠的,就斬下臣的腦袋,以令天下。

這次的疏文武則天看了,還是沒有接納他的意見,但也沒有因此動怒下令取下蘇安恒的項上人頭。

 

不久之後,銀青光祿大夫、左肅政台御史大夫兼檢校洛州(即洛陽所在)長史、檢校左庶子的魏元忠,先是因為逮捕武則天的男寵團團長張易之那在洛州市集上仗勢欺人的家奴一事,後又上書力諫武則天應當清君側(見《小小說 – 魏元忠〈四〉諫男寵遭陷四貶》)得罪了張易之,因此遭到張易之誣陷魏元忠意圖「挾太子而令天下」並將他關入大牢,蘇安恒又上疏為魏元忠說理抗辯(見文末附《舊唐書》原文)張易之大怒,就要殺了蘇安恒,多虧了正諫大夫兼修國史的朱敬則(字少連鳳閣舍人(御史中丞)桓彥範等人的保護才得以獲免。

 

到了唐中宗李顯神龍三年至景龍元年,節湣太子李重俊發動政變事敗(見《小小說 – 魏元忠〈七〉因故再貶終歸天》),有人檢舉時任集藝館內教(內部教師)蘇安恒也參與了謀劃,蘇安恒因此遭到逮捕入獄而死。到了唐睿宗即位後,知道蘇安恒遭受冤屈而死,就下詔說:

 

蘇安恒文學立身,鯁直成操,往年陳疏,忠讜可嘉。屬回邪擅權,奄從非命,與言軫悼,用惻于懷。可贈諫議大夫。」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復子明辟」,帝王復位,重新掌權。

 

:「驩兜」,音「歡都」,四凶之一,又作「歡兜、驩頭、鸛兜、鴅兜、鴅吺」,是的孫子,古代傳說中的三苗族首領。

 

:「聖情」指聖人所具有的、高尚的道德情感。

 

:「運祚」國家的福運或國家的氣數。

 

:「貪天之功」,語出《左傳.僖公二十四年》:「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後用以指把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將自然成功的事情據為自己的功勞。後用以指把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

 

:「納隍軫念」,「隍」指百姓,意指君王雖然對百姓心存關切與憐憫,但君王的德政或行動也實在不足以拯救黎民蒼生。

 

:「神堯、文武」,分別是唐高祖李淵唐太宗李世民的諡號。

 

:「失馭」,失去駕馭能力,引申為失去統治權或管理失控的狀態。

 

:「群雄駭鹿」,參考成語「群雄逐鹿」,「群雄」指擁有軍事力量的勢力,「逐鹿」比喻爭奪帝王之位。

 

:「四海瞻烏」,此處形容天下人都在看著、仰望著皇權,暗示對時局的關注與歸向。

 

:「皇唐」,指唐朝的皇帝,此處特指開國的唐高祖李淵、以及開創「貞觀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

 

:「戎旃」,「旃」音「沾」,軍旗、軍帳,亦借指軍旅、戰事。

 

:「參野」,原指天上星宿中參星的分野,對照九州大地則為古益州一帶。

 

:「宇縣」,指天下。見《史記·秦始皇本紀》:「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聖意。」

 

:「宸極」,北極星,借指帝王、比喻帝位。

 

:「雖居正統」,唐睿宗李旦/太后武則天臨朝稱制、載初元年,迫於情勢的唐睿宗將帝位禪讓給母后武則天武則天自稱聖神皇帝,改國號大周唐睿宗被貶為「皇嗣」(候補性質的皇位繼承人。具儀一比皇太子,卻不給皇太子的名分),改名武輪,遷居東宮。故此處有「雖居正統」之說。

 

:「自坤生德,乘乾作主」:「坤」,指大地、皇后;「德」,指德才、太子。意即皇后所生之子,具備美德。是天地陰陽相生、母子承嗣的自然道理,符合天意民心。

 

:「諒陰」,古代天子居喪,政事全權委託大臣處理,默而不言。

 

:「宗祀中絕」,參考成語「覆宗絕祀」,毀壞宗廟,斷絕後代。

 

:「謳歌」,以歌聲或文字來頌揚某人或某事。

 

:「元良」,意指「大善至德」,原指極大的良善,一般指大賢之士,也代指太子。

 

:「高揖」,原指古代作爲辭別時的禮節,雙手抱拳高舉過頭作揖。亦指辭官歸隱的瀟灑姿態。

 

:「聖躬」,古代臣子對皇帝身體的尊稱,也指代皇帝本人。

 

:萬乘之國,戰車數量達萬乘的國家,指大國。

 

:《大唐新語》原文此處的「桓範」應為「桓彥範」,據改之。

 

:《大唐新語》原文此處的「節憫太子」應為「節湣太子」,據改之。

 

:「集藝館」,唐代官辦專門教育和培訓藝術、技藝人才的機構,負責選拔和訓練書畫、工藝等領域的匠人與藝人。

 

改編自 《大唐新語

 

原文:

 

《大唐新語》.《卷二》.《極諫第三》.蘇安恒

 

蘇安恒博學,尤明《周禮》、《左氏》。長安二年,上疏諫請復子明辟,其詞曰:

「臣聞: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忠臣之過;臣道不軌,烈士之罪。今太子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之恩,蔽太子之元良,據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能使天下移風易俗惟陛下思之: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

疏奏不納。

魏元忠為張易之所構,安恒又中理之。易之大怒,將殺之,賴朱敬則、桓範(桓彥範)等保護獲免。後坐節憫(湣)太子事,下獄死。睿宗即位,下詔曰:

「蘇安恒文學立身,鯁直成操,往年陳疏,忠讜可嘉。屬回邪擅權,奄從非命,與言軫悼,用惻于懷。可贈諫議大夫。」

 

 

《舊唐書》.卷一百八十七上.列傳第一百三十七上.忠義上:(節錄)蘇安恆:

 

蘇安恆,冀州武邑人也。博學,尤明《周禮》及《春秋左氏傳》。大足元年,投匭上疏曰:

 

陛下欽聖皇之顧托,受嗣子之推讓,應天順人,二十年矣。豈不思虞舜褰裳,周公復辟,良以大禹至聖,成王既長,推位讓國,其道備焉!故舜之於禹,是其族親;旦舉成王,不離叔父。且族親何如子之愛?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壯,若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之隧!陛下年德既尊,寶位將倦,機務殷重,浩蕩心神,何不禪位東宮,自怡聖體!

 

臣聞自昔明王之孝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也。當今梁、定、河內、建昌諸王等,承陛下之廕覆,並得封王,臣恐千秋萬歲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為公侯,任以閑簡。

 

臣又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土之封,此非長久之計也。臣請四面都督府及要沖州郡,分土而王之。縱今年尚幼小,未嫻養人之術,請擇立師傅,成其孝敬之道,將以夾輔周室,籓屏皇家,使累葉重光,饗祀不輟,斯為美矣,豈不大哉!

 

疏奏,則天召見,賜食慰諭而遣之。長安二年,又上疏曰:

 

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者,忠臣之過歟!臣道不軌者,烈士之過歟!昔者先皇晏駕,留其顧托,將以萬機殷廣,令陛下兼知其事。雖唐堯、虞舜居其位,而共工、驩兜在其間,陛下骨肉之恩阻,陛下子母之愛忘。臣謂聖情以運祚將喪,極斯大節;天下謂陛下微弱李氏,貪天之功。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復子明辟,使忠言莫進,奸佞成朋,夷狄紛擾,屠害黎庶!陛下雖納隍軫念,亦罔能救此生靈。

 

臣聞天下者,神堯、文武之天下也。昔有隋失馭,小人道長,群雄駭鹿,四海瞻烏。皇唐親事戎旃,鳳翔參野,削平宇縣,龍踐宸極。歃血為盟,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唐氏舊基。故《詩》曰:

「惟鵲有巢,唯鳩居之。」

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陛下自坤生德,乘乾作主,豈不以上符天意,下順人心!東宮昔在諒陰,相王又非長子,陛下恐宗祀中絕,所以應其謳歌。當今太子追回,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深恩。臣聞京邑翼翼,四方取則。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能使天下移風易俗焉?惟陛下思之,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故語曰: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此之謂也。陛下不如高揖機務,自恬聖躬,命史臣以書之,令樂府以歌之,斯亦太平之盛事也!

 

臣聞見過不諫,非忠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乘之國哉!故曰:茍利國家,雖死可矣!願陛下稍輟萬機,詳臣愚見。陛下若以臣為忠,則從諫如流,擇是而用;若以臣為不忠,則斬取臣頭,以令天下。

 

疏奏不納。明年,御史大夫魏元忠為張易之兄弟所構,安恆又抗疏申理之曰:

 

臣聞明王有含天下之量,有濟天下之心,能進天下之善,除天下之惡。若為君王而不行此四者,則當神冤鬼怒,陰錯陽亂,欲使國家榮泰,其可得乎!陛下革命之初,勤於庶政,親總萬機,博採謀猷,傍求俊乂,故海內以陛下為納諫之主矣!暮年已來,怠於政教,讒邪結黨,水火成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故四海之內,以陛下為受佞之主矣!當今邪正莫辯,訴訟含冤,豈陛下昔是而今非,蓋居安忘危之失也!

 

臣竊見御史大夫、檢校太子右庶子、同鳳閣鸞臺平章事魏元忠,廉直有聞,位居宰輔。履忠正之基者,用元忠為龜鏡;踐邪佞之路者,嫉元忠若仇讎。麟臺監張易之兄弟,在身無德,於國無功,不逾數年,遂極隆貴。自當飲冰懷懼,酌水思清,夙夜兢兢,以答恩造。不謂溪壑其志,豺狼其心,欲指鹿而獻馬,先害忠而損善;將斯亂代之法,汙我明君之朝。自元忠下獄,臣見長安城內,街談巷議,皆以陛下委任奸宄,斥逐賢良,以元忠必無不順之言,以易之必有交亂之意,相逢偶語,人心不安。雖有忠臣烈士,空撫髀於私室。而鉗口不敢言者,皆懼易之等威權,恐無辜而受戮,亦徒虛死耳!

 

今賊虜強盛,征斂煩重,以臣言之,萬姓不勝其弊。況又聞陛下縱逸讒慝,禁錮良善,賞刑失中,則遐邇生變。臣恐四夷因之,則窺覘得失,以為邊郡之患;百姓因之,即結聚義兵,以除君側之惡。復恐逐鹿之黨,叩關而至;亂階之徒,從中相應;爭鋒於朱雀門內,問鼎於大明殿前,陛下將何事以謝之?復何方以禦之?臣今為陛下計,安百姓之心者,莫若收雷電之威,解元忠之網,復其爵位,君臣如初,則天下幸甚!陛下好生惡殺,縱不能斬佞臣頭以塞人望,臣請奪其榮寵,翦其羽翼,無使權柄在手,驕橫日滋。專國倍於穰侯,回天過於左悺,則社稷危矣,惟陛下圖之!

 

臣本微賤,不識元忠、易之,豈此可親而彼可疏?但恐讒邪長而忠臣絕!伏願陛下暫垂天鑒,察臣此心,即微臣朝誌得行,夕死無恨!

 

疏奏,易之等大怒,欲遣刺客殺之。賴正諫大夫朱敬則、鳳閣舍人桓彥範、著作郎魏知古等保護以免。

 

安恆,神龍初為集藝館內教。節湣太子之殺武三思也,或言安恆預其謀,遂下獄死。睿宗即位,知其冤,下制曰:「故蘇安恆,文學基身,鯁直成操,往年抗疏,忠讜可嘉。屬回邪擅構,奄從非命,興言軫悼,用惻於懷。宜贈寵章,式旌徽烈,可贈諫議大夫。」時又有俞文俊、王求禮,亦以直言見稱。

 

 

《新唐書》.卷一百一十二.列傳第三十七.王員韓蘇薛栁馮蔣:(節錄)蘇安恆

 

蘇安恆,冀州武邑人。博學,尤明《周官》、《春秋左氏》學。武后末年,太子雖還東宮,政事一不與,大臣畏禍無敢言。安恆投匭上書曰:

「陛下膺先聖顧托,受嗣子揖讓,應天順人,二十餘年,豈不聞虞舜褰裳、周公復辟事乎?今太子孝謹,春秋盛壯,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身撫天下哉!胡不傳位東宮,休安聖躬?自昔天下無二姓並興,且梁、河內、建昌諸王,以親得封,恐萬歳後不能良計,宜退就公侯,任以閑簡。又陛下二十孫,無尺土封,非長久計也,請以都督府要州分而王之。縱今尚幼,且擇立師傅,養成德器,藩屏皇家。」

書奏,後雖猜克,不能無感,乃召見賜食,厚慰遣之。

明年,復諫曰:

「臣聞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有隋失馭,群雄鹿駭,唐家親事戎旅,以平宇縣,指河爲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唐舊基。日前太子在諒暗,相王非長嗣,唐祚中弱,故陛下因以即位。今太子年德已盛,尚貪有大寶,忘母子之恩,蔽其元良,以據神器,何旅顏面見唐家宗廟、大帝陵寢哉!臣謂天意人事,還歸李氏。物極則復,器滿則覆;當斷不斷,將受其亂。誠能高揖萬機,自怡聖心,史臣書之,樂府歌之,斯盛事也。臣聞見過不諫非忠,畏死不言非勇。陛下以臣爲忠,則擇是而用;以爲不忠,則斬臣頭以令天下。」

書聞,不報。

於是魏元忠爲張易之克弟所構,獄方急,安恆獨申救曰:

「王者有容天下之量,故濟其心;能進天下之善,故除其惡。不然,則神鬼馮怒,陰陽紛舛。陛下始革命,勤秉政樞,博逮謀猷,天下以爲明主。暮年厭怠,讒佞熾結,水火相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天下以爲暗君。邪正糅進,獄訟冤劇。何昔是而今非邪?居安忘危之失也。

竊見元忠廉直有名,位宰相,履忠正,邪佞之徒嫉之若讎。易之兄弟無功無德,但以馮附,不閱數期,位勢隆極,指馬獻蒲,先害善良。自元忠下獄,人人偶語,謂易之交亂,且及四國。烈士撫髀,忠臣鉗口,懼易之之權,恐先諫受戮,虛死無名。況賊虜方強,賦斂重困,而自縱讒慝,搖變遐邇。臣恐四夷低目窺覘,爲邊鄙患,百姓托義以清君側,逐鹿之人叩關而至,陛衛左右,從中以應,爭鋒朱雀之門,問鼎大明之宮,陛下何以謝之?臣今計者,莫若收雷電之威,解恢恢之網,復爵還位,君臣如初,則天下幸甚。陛下縱不能斬佞臣,塞人望,且當抑奪榮寵,翦其羽翅,無使驕橫爲社稷之憂。」

疏奏,易之等大怒,遣刺客邀殺之,賴鳳閣舍人桓彥範等悉力營解,乃免。

神龍初,爲習藝館內教。節湣太子難,或讒安恆豫謀,死獄中。睿宗立,知其枉,詔贈諫議大夫。

 

 

《資治通鑑》.卷二百七.唐紀二十三:(節錄)

 

則天順聖皇后下長安元年(辛丑)

八月,……。丙寅,武邑人蘇安恆上疏曰:

「陛下欽先聖之顧托,受嗣子之推讓,敬天順人,二十年矣。豈不聞帝舜褰裳,周公復辟!舜之於禹,事只族親;旦與成王,不離叔父。族親何如子之愛,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壯,若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寶位將倦,機務繁重,浩蕩心神,何不禪位東宮,自怡聖體!自昔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也,當今梁、定、河內、建昌諸王,承陛下之廕覆,並得封王。臣謂千秋萬歳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爲公侯,任以閒簡。臣又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寸之封,此非長久之計也。臣請分土而王之,擇立師傅,教其孝敬之道,以夾輔周室,屏籓皇家,斯爲美矣。」

疏奏,太后召見,賜食,慰諭而遣之。

 

則天順聖皇后下長安二年(壬寅)

五月,……。壬申,蘇安恆復上疏曰:

「臣聞天下者,神堯、文武之天下也。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基。當今太子追回,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深恩,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爲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乘之國哉!」

太后亦不之罪。

 

則天順聖皇后下長安三年(癸卯)

九月,……

司禮丞高戩,太平公主之所愛也。會太后不豫,張昌宗恐太後一日晏駕,為元忠所誅,乃譖元忠與戩私議云:

「太后老矣,不若挾太子為久長。」”

太后怒,下元忠、戩獄,將使與昌宗廷辨之。昌宗密引鳳閣舍人張說,收以美官,使證元忠,說許之。明日,太后召太子、相王及諸宰相,使元忠與昌宗參對,往復不決。昌宗曰:

「張說聞元忠言,請召問之。」

太後召說。說將入,鳳閣舍人南和宋璟謂說曰:

「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測,璟當叩閣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在此舉也!」

殿中侍御史濟源張廷珪曰:

「朝聞道,夕死可矣!」

左史劉知幾曰:

「無污青史,為子孫累!」

及入,太后問之,說未對。元忠懼,謂說曰:

「張說欲與昌宗共羅織魏元忠邪!」

說叱之曰:

「元忠為宰相,何乃效委巷小人之言!」

昌宗從旁迫趣說,使速言。說曰:

「陛下視之,在陛下前,猶逼臣如是,況在外乎!臣今對廣朝,不敢不以實對。臣實不聞元忠有是言,但昌宗逼臣使誣證之耳!”

易之、昌宗劇呼曰:

「張說與魏元忠同反!」

太后問其狀。對曰:

「說嘗謂元忠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非欲反而何?」

說曰:

「易之兄弟小人,徒聞伊、周之語,安知伊、周之道!日者元忠初衣紫,臣以郎官往賀,元忠語客曰:

『無功受龐,不勝慚懼。』

臣實言曰:

『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

彼伊尹、周公皆為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不讓學伊、周,當使學誰邪?且臣豈不知今日附昌宗立取台衡,附元忠立致族滅!但臣畏元忠冤魂,不敢誣賴。 」

太后曰:

「張說反覆小人,宜並繫治之。」

他日,更引問,說對如前。太后怒,命宰相與河內王武懿宗共鞫之,說所執如初。

朱敬則抗疏理之曰:

「元忠素稱忠正,張說所坐無名,若令抵罪,失天下望。」

蘇安恆亦上疏,以為:

「陛下革命之初,人以爲納諫之主;暮年以來,人以爲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獄,里巷恟恟,皆以爲陛下委信奸宄,斥逐賢良。忠臣烈士,皆撫髀於私室而鉗口於公朝,畏迕易之等意,徒取死而無益。方今賦役煩重,百姓凋弊,重以讒慝專恣,刑賞失中,竊恐人心不安,別生它變,爭鋒於朱雀門內,問鼎於大明殿前,陛下將何以謝之,何以御之?」

易之等見其疏,大怒,欲殺之,賴朱敬則及鳳閣舍人桓彥范(範)、著作郎陸澤魏知古保救得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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