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姓李的書生，在參加唐朝、唐德宗李适（李適）、貞元年間的某次進士考試時落榜，就返回潯陽縣（今江西省九江市），途中要在商洛找住宿時，遇到當時的漢南節使（註）要入朝覲見皇帝，李生被前驅開道的騎兵逼迫不得不離開大路，只是舉目四望週圍都是層層疊疊的大山，根本不知道該迴避到哪兒去。此時天快要黑了，李生所騎的馬本就也已疲累無力，自己又沒有僕從或同伴相隨（註），卻見在那叢叢荒草深處似乎有一座稍微有些規模的墳（註），李生就前往該處躲在墳墓旁，打算等到那漢南節使浩浩蕩蕩的人馬都通過之後，再返回道路好繼續趕路，但轉念一想又不知道還要走多遠才能找住宿的地方，無奈的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念叨著：

 

「我要在此待一晚上，看來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便決定留在這處墓地過夜。於是李生先向大墳拜了幾拜，祝禱說：

 

「我是廬山人李某，因參加大考落榜要回南方老家，途經此地被節度使的前導兵馬驅趕（註），既不得前進，又無法回頭，因此來到這裡。您的靈魂如能明白事情經過，希望您能同意讓我待在這裡，並請保佑我平安度過這一夜。」

 

接著李生就隨意的四處張望，當晚夜空晴朗、明月高掛，雖眼前郊原廣達數里，仍可看得清清楚楚。李生發現在距離百步外又有另一座大墳，仿佛見到有一人，從那處大墳逐漸走近此處，原來是一名女子，衣著端正妝容美麗，但身高卻不到一尺，走到了這座墳墓的南側，進入墓穴之中。李生好奇的偷聽墓中的動靜，就聽見那女子說：

 

「金華夫人派遣奴婢前來向崔女郎轉達（註）：今晚清風明月、夜景甚是美好，可以前來一起盡情欣賞美景（註），時機難得（註），希望（註）能稍微留作紀念。」

 

墓穴中的人回答說：

 

「此時恰好遇到（註）有貴客要暫住在我這兒，他向我祈求保佑他平安度過這一晚，所以我不忍心離開。因此放棄這一晚的歡樂時光，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惜的。」

 

那名女子就告辭離去，返回百步外的那座大墳了。

 

李生第二天抵達附近的一間旅店，就向店家打聽那座大墳的事兒。有知道的人就說：

 

「那是博陵崔家的女兒，她的父親前往江南擔任縣尉，崔氏跟隨父親一同赴任，行經此處時因故過世，崔父就將女兒草草埋葬在此處（註）。」

 

李生感激崔氏的幽魂寧可推辭鬼友的邀約而信守承諾保佑自己平安度過一晚的義行，就準備了酒食返回崔氏的墓前，鄭重的祭奠後才離去。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漢南節使」，待查。應是指位於漢水以南的某州郡的主官或地方節度使。

 

註：網路版原文此處的「僕徒」疑應是「僕從」，待確認。

 

註：「殯宮」，原指已殮而停著未葬的靈柩。也指停放靈柩的房舍。或指墳墓。

 

註：「府公」，原是六朝時期王府僚屬對其主的尊稱。唐朝、五代時，官府幕僚沿舊習，稱節度使、觀察使爲府公。又泛稱府、州級的長官。

 

註：「奉白」，即「奉告」，告知的敬辭，說明。或指奉勸正告。

 

註：「肆目」，竭盡目力仔細觀看。或指縱目遠看。

 

註：網路版原文此處的「時『歡』再得」疑應是「時『難』再得」，據改之。

 

註：網路版原文此處的「原」應是「願」，疑因簡體版的「愿」字導致的錯誤，據改之。

 

註：「屬」，此處音「主」，恰好遇到的意思。

 

註：網路版原文此處的「『槁』葬」應是「『藳』葬」，據改之。「藳葬」亦作「藁葬」（底下的部首一為「禾」一為「木」），草草埋葬。

 

改編自 《宣室志》

 

原文：

 

《宣室志》．卷十．潯陽李生

 

李生者，貞元中舉進士下第，歸潯陽，途次商洛。會漢南節使入覲，為道騎所迫，四顧唯蒼山萬重，不知所適。時日暮，馬劣，無僕徒（僕從？），見荊棘之深，有殯宮在焉，生遂投匿其中。使既過，方將前去，又不知道途之幾何，乃嘆曰：

「吾之寄是，豈非命哉！」

於是止於殯宮中。先拜而祝曰：

「某家廬山，下第南歸，至此為府公前驅所迫，既不得進，又不得退，是以來。魂如有知，願容一夕之安。」

既而閑望，時風月澄霽，雖郊原數里，皆可洞見。又有殯宮在百步外。仿佛見一人，漸近，乃一女子，縷飾嚴麗，短不盡尺，至殯宮南，入穴中。生且聽之，聞其言曰：

「金華夫人奉白崔女郎：今夕風月好，可以肆目，時歡（難）再得，原（願）稍留念。」

穴中應曰：

「屬有貴客寄吾之舍，吾不忍去。乖一夕之歡，不足甚矣。」

其人乃去，歸殯宮下。

生明日至逆旅問之，有知者，是博陵崔氏女也，隨父為尉江南，至此而歿，遂槁（藳）葬焉。生感之，乃以酒膳致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