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的自白
2011/08/23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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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獄長特地為我準備的椅子上,看著坐在鐵柵欄裡面的男人,手中的筆記本首先記下了四個字。
那個男人說他的名字叫做,天明輝也。
如此正面的名字令我不禁感到驚訝,太過驚人以致我所有的恐懼感消散而去,剩下的只有滿懷的好奇心。
究竟是如何才能讓他成為惡名昭彰的死刑犯?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他直接墮落至黑暗?
我想最令我意外的是他的長相,皮膚白皙,右眼尾下角有一顆和他膚色形成強烈對比的黑痣,臉上的黑框眼鏡彷彿和他自身融為一體,囚犯服裹住了他修長的身型,天明輝也微鴕著背十指交叉,冷靜的看著我,就一個死刑犯來說他實在長的太過斯文若不是他就坐在我面前,我打死也不相信他是一個死刑犯。
任何資料都沒有他的畫像或者是照片,僅有的資料也只寫著他是殺了近120個人的兇殘殺人犯,每個死者都是一刀斃命,完全沒有多餘,那把銳利的刀子現在就躺在警察局的證物室裡。
「記者先生,你想問什麼呢?」天明輝也忽然開口,他稍顯幼稚的語氣,讓我想起他也不過只有20歲,正是花樣年華的年紀。
「隨你。」我短短的回應。
他噗哧的笑了出來,接連而來的是接近30秒鐘的大笑,他喘了好幾口氣才漸漸的停了下來。
「正確數字是143。」
「嗯?」我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他所說的數字含意。
「那些還沒被找到的人,和已經被找到的總共是143人喔。」他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站起身來看著牢裡唯一的窗戶。
聽著天明輝也毫不在意的嗓音,我終於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可我感到毛骨悚然,143人之中還有21人沒被找到,那些人在黑暗裡苦苦掙扎卻尋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裡頭痛哭失聲,心驚膽戰的回憶著生前最後的情形。
「喪心病狂!」我咬牙說出這段話,但我又感到後悔,面對這樣的人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會在下一秒發狂。
「喔,是嗎?」他回到座位上,皺著眉思考,就彷彿這句話與他自己本身完全不相關。
「你知道嗎?在那些人面前我既不傷心也不開心喔,我一點情緒也沒有。」他看著我的筆記本說:「那不過只是無聊的殺戮罷了。」
看著他我無法言語,只能看著他站起身來走到離我最近的距離,然後蹲了下來和我兩眼對視:「你一定以為我活在極端不正常的家庭裡,但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訴你,我生長在非常非常正常的家庭裡,以人類社會角度來說那足以當成楷模了,我有對恩愛的父母,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在世俗的觀念來說我這個老么必定是十分的受寵而我也不反對。」他攤了攤手用著無奈的表情說,「嗯,我不用煩惱課業,雖然也不能說是頂尖,但至少不用擔心,我的父母從來沒有打過我,可也沒有過度寵愛,就像一般父母一樣,我的兄姊也總會適時的給我關懷,他們兩人堪稱所有弟妹最想要的兄姊代表,我如此平凡的長大成人,在朋友裡面也是個排在眾人中間點的人物,我,天明輝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唷,我想你也懷疑我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舉動,我的親人也同樣的懷疑,不瞞你說我自己也感到非常懷疑,我對於那些人沒有好惡,20年來我連隻螞蟻都沒殺,但我卻在四個月內殺了那麼多人,連我自己都覺得十分的奇怪啊。」天明輝也自嘲的笑了笑,修長的手指握著鐵欄杆。
「你不過只是個異端,你一定為此感到自滿吧,你說對於殺害那些人時沒有情緒也是你的自欺欺人,無論如何你就是個被世人所屏棄的殺人犯。」我想也想不到我的嘴裡竟然可以出現這麼刻薄的語言,手裡的筆記本被我丟在一旁。
「我承認我是個殺人犯,也從來沒有試著去躲藏,我知道我一定會被判死刑喔,只是沒有想到會隔了四個月才讓警察發現。」天明輝也用著無所謂的表情,就好像我說的話完全無法對他造成打擊。
「強詞奪理!」我憤怒的站起身來,瞪著那個蹲在我面前的人,體內的怒火燃燒著我的身體。
「我想我現在殺了你,我也沒有感覺。」天明輝也看著他的手指,彷彿他的手指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似的,他光是一句話就足以反駁我剛剛所說的話。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搖了搖頭,頹喪的坐了下來。
「你真是誠實。」他再度站起身來回到座位上,恢復成我和他一開始見面的姿勢,「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令人無法了解的事情,你不能夠奢求可以完全了解所有的一切,你能說你完全的了解自己本身是個怎樣的人嗎?」
「你不用說這些眾人都知道的無聊事情。」
「但是你不想承認不是嗎?否則你怎麼會不停的責問我的動機,有些事情是不會有動機的,記者先生,你不想承認這件事情吧?因為如果否認的話你所相信的世界就會全部崩塌,只剩下一推廢墟。」
我沒有說話彎下身去撿我的筆記本,手掌裡已經被汗給浸濕,微微顫抖的手好像在宣告著我的失敗,分明就該是主導者的我怎會變成那個被耍得團團轉的人?
「啊啦,我都忘了問記者先生叫什麼名字哪。」他頓了頓然後說:「記者先生,你的名字是?」天明輝也完全無視剛剛被他打敗的我,就這樣隨意的拋出另外一個問題給汗流不止的我。
「我想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吧,你不過只是個明天就要死去的犯人。」試圖想要扳回情勢的我顯得有些可笑。
「你這麼說也是啦,我在這所監獄裡頭的幾個禮拜來也只有你來看望我,不過這也是我所要求的會面。」他笑著說:「我從前所認識的那些親人、朋友好像消失了一樣,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只因為我是其他人所認為的異常,不過我也不在意。」最後那句話像是在說服自己,天明輝也喃喃的說。
「你在殺人的那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
「沒有想什麼,我只是就這樣一刀下去,看著血湧出然後離開而已。」他皺著眉看著我問,「我需要想些什麼嗎?有什麼事情是我應該想的嗎?」近乎重複的兩個問題讓我感到無言。
天明輝也突然輕輕的哼起了一首耳熟能詳的童謠,炎炎夏日所吹來的熱風讓他和我都流了不少汗,他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仿照人聲所製造出來的機器音樂,我沒有問他為什麼要唱,因為我已經知道答案,到他停了下來,我才開口說話。
「你請我來的原因是什麼?為什麼是我?」我終於問出了我最想問的問題。
「你真喜歡追根究柢,也許這就是記者的天性吧。」他有些無奈的看著我,「如果我說這一切純屬巧合你信嗎?」
面對這個問題我又是默然,太過於可笑的答案我不想相信,但我也沒有勇氣繼續問下去。
接下來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微微低頭看著我的手錶,時間指向下午三點三十分,我皺著眉頭想著該如何開口。
「你這不是該走了嗎?」我想也沒想到會是他先開口。
我緩緩的站起身來,對著還坐在原位的他點了點頭,我向前走了幾步我轉了頭看著永遠困在牢獄裡的他說:「詠輔,近野詠輔,這是我的名字。」我回過頭去繼續往前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告訴他名字,也許是同情也不一定。
回到位於平價公寓的家後我癱軟著身體靠著大門坐了下去,公事包裡的筆記本最後也只寫了四個字,那四個字就好像在嘲笑著被天明輝也所激怒過的我,恥笑到離開的時候還告訴他名字的我,主編並不知道我與他會面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悄悄的進行著,到頭來這場會面就像是一場夢一般,過了幾個禮拜,我收到了一封意想不到的人寄來的信件,寄件人是在會面的隔天被處刑的天明輝也,信裡頭寫著:「我猜,我就是那個第144人吧。」毫無頭緒的話,我有些不解,直到我看到了最後一句話。
「你說是嗎?近野詠輔先生。」一瞬間,我感到強烈的暈眩,最後在我面前的景像是天明輝也戲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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