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韓城

照片引用來源：m.cyw.com

‘妳沒聽到醫生的話嗎？我左腳扭到，左臂撞傷，這幾天要盡少移動，

現在連脫衣服都有困難，如果沒人幫忙，我該如何洗？’

 

明禮說的沒錯，一臂一腿不能動，的確難以清洗身體．‘說吧，怎麼幫你？’

 

‘把我上衣脫掉．’

 

曉荷解開病號服的釦子，將它脫了下來．

明禮的皮膚結實白淨，曉荷望了一眼後，隨即將視線移向它方．

雖然並非沒看過男人裸露的上半身，而且對象還是曾跟她訂過婚，但她仍覺得不好意思．

 

‘然後呢？’

 

‘幫我擦拭身體．’

 

‘為何你不自己擦？’

 

‘我剛說過，左臂撞傷不能移動──別忘了這是為救你而受傷的．’明禮‘貼心’的提醒曉荷．

 

面對救命之恩的人情壓力，曉荷只能順從地拿起毛巾，擦起明禮裸露的背部．

明禮竊喜在心，努力不讓表情透露內心的興奮．他補充道：

 

‘前面也要擦．’

 

曉荷照明禮的話，擦著他的胸部，腹部．

她感到困窘，目光雖面向他的身體，卻如同視而不見．

明禮注意到曉荷緋紅的雙頰，‘害羞啦？臉紅得像蘋果一樣，難道沒見過男人打赤膊？’

 

‘看過，只是沒必要為對方擦身體．’曉荷視線對著病床上的枕頭回答

 

‘妳目光要朝著我啊，否則怎麼知道是否洗得乾淨？’

 

曉荷瞟了他一眼，明禮原本以為她會像平常一樣，又開始跟他吵嘴，誰知曉荷卻只答了一個字：

 

‘好……’然後繼續幫他擦身體．

 

曉荷的柔順讓明禮有些訝異，但也感到驚喜，如果日後她能這樣對待他，那會多幸福．

 

擦完上半身後，曉荷幫明禮穿上病號襯衫．

 

‘對了，’明禮道：‘下半身還沒洗呢．’

 

曉荷不可思議望著明禮，好像他提出如何在太平洋海溝裡正常生活的問題．

明禮見狀，識趣地乾笑：‘嗯，我自己洗．’

 

明禮用沒受傷的右腿撐起身體，褪下病號褲．

其實只要謹慎些，這位病人仍能自己梳洗換衣，雖然身體會有些疼痛．但他故意想跟未婚妻親近．

曉荷轉過頭去，等他清洗完畢．

幾分鐘後，明禮突然一聲驚叫，緊接著是物體撞擊聲．曉荷連忙轉過頭去，著急問道：

 

‘怎麼啦？’

 

只見明禮斜坐在床緣，尷尬地笑笑：‘我獨手獨腳，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床．’

 

曉荷心想明禮才剛扭到腿，如果傷勢加重就不妙了，連忙走過去．‘沒受傷吧？’

 

‘幸好沒有．’看到曉荷的關心態度，明禮心想，這腿扭得真值得．‘麻煩把枴杖遞給我，我想上廁所，順便刷個牙．’

 

‘可是醫生說你剛受傷，不能亂動．’

 

‘小心一點就好了，再說一直躺在床上也悶得很．’

 

‘好吧．’

 

曉荷將拐杖拿給明禮，他拄在左腋下．

雖然生平首次用拐杖，但明禮移動起來卻很順暢，曉荷跟在一旁，深怕他會跌倒．

 

‘當心，洗手間門窄．’

 

明禮上完廁所，刷完牙，又洗了把臉．

曉荷站在一旁等待，心想這大少爺真是愛乾淨．

等洗漱完畢，明禮拄著拐杖回到病床，坐在床緣．

 

‘看來你適應蠻快的，改天我不在，你也能自理了．’曉荷道．

 

明禮一聽，不由得緊張，‘我為妳受傷，妳狠得下心拋棄我嗎？’

 

‘說到哪邊去啦？我是那麼不負責的人嗎？但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待在你身邊，偶爾也會外出吧．’

 

‘反正我養傷這段期間，照顧我就是妳的義務．’明禮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曉荷望著他，心裡感到有趣．明禮現在是傷患，就讓著他點吧．

 

‘要躺下嗎？’曉荷問．

 

‘也好．’

 

明禮想把腿移到床上，眉頭卻皺了一下．‘會痛嗎？’曉荷問．

 

‘痛，看來我左腿傷得不輕．’

 

‘我幫你吧．’

 

曉荷扶著明禮的兩腿，輕輕放置在床上．然後她把枕頭放好，讓明禮緩緩躺下．

只是曉荷突然身體重心不穩，腳一滑，身體倒在明禮身上．

她嚇了一跳，注意到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不，其實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曉荷想爬起身子，卻發現明禮抓住她的兩臂，不讓她離開．

 

‘你幹什麼？’曉荷驚問道．

 

‘妳認為呢？’明禮的臉逐漸靠近她．

 

‘唐先生，你睡了嗎？’走廊傳來一道聲音．

 

曉荷跟明禮頓時分開．原來是護士例行巡房．

當她走進病房時，看到明禮躺在病床，閉著雙眼．

曉荷則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臉頰緋紅地拿著一本雜誌翻閱．她懷疑護士剛剛有瞥見床上那一幕．

護士幫明禮測量體溫跟血壓，詢問身體狀況後，然後離開．

當病房恢復兩人時，明禮轉向曉荷：

 

‘要繼續剛才的事嗎？’

 

曉荷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當成什麼？’

 

‘未婚妻．’明禮微笑道．

 

‘別忘記你親口解除婚約了．’

 

‘我後悔了，所以先前的決定無效．’

 

‘這種行為跟無賴沒兩樣．’

 

‘如果能再度擁有妳，當個無賴又何妨．’   

 

曉荷望著明禮，雖然表面與他吵嘴，內心其實頗為感動．

假如告訴明禮她心裡真實的情感，兩人關係立刻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但曉荷只是想，卻沒驅動力去實行，因為她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正確．

就像她一貫的原則──當你對某件事舉棋不定的時候，就打住別做，因此她保持沉默．

 

明禮不知曉荷的想法，躺在床上，仰望著她．

 

‘我想吃蘋果．’明禮瞟了放在床邊桌上的果籃．

 

‘我來削皮吧．’

 

曉荷拿起木籃內的刨刀，緩緩削了起來．‘這是喬伶種的．’她喃喃唸著．

 

‘就是妳掉下來那株摘的嗎？’明禮問．

 

‘沒錯……’曉荷有些愧疚的回答．

 

明禮很喜歡她現在的態度．卸下針鋒相對的面孔，曉荷就像另外一個人．

為何以前沒發現她這麼迷人呢？他真想擁她入懷──可惜現在受傷做不到，

那就退而求其次，盡情享受她因內疚帶來的補償吧．

 

曉荷削完皮後，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盤子，遞給明禮，‘吃吧．’

 

‘我左臂不方便行動，餵我吃．’

 

曉荷知道明禮在使用傷患的特權，不過只覺得好玩．

她的目光彷彿母親看著撒嬌的孩子似的．

明禮好強，一直期望她會先屈服在他（那莫名其妙且隱諱）的追求下，

結果卻是他先告白，證明自己輸在對她的感情下．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計較太多？

曉荷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送到他嘴裡．

 

‘好吃嗎？’曉荷微笑地問．

 

‘好吃…尤其是妳餵的……’明禮嚼著果肉，兩眼直盯曉荷．

 

曉荷將蘋果繼續送到明禮口中，直到最後一塊，明禮突然用右手將叉子拿過來，送到曉荷嘴前，笑著道：

 

‘我餵妳．’

 

曉荷有些詫異，要是一個月前，她一定會下意識推開明禮沒有受傷的手臂，與他頂起嘴來．不過曉荷凝望他幾秒後，卻張開嘴，吃下了蘋果．

 

‘謝謝．’

 

望著曉荷的溫順反應，明禮道：‘如果咱們關係能這樣和諧，我寧願一直受傷下去．’

 

‘別說傻話了，’曉荷故意道．‘我可不願照顧行動不便的你一輩子！’

 

‘妳擔心我一輩子臥床嗎？放心，我不會讓妳守活寡的．’

 

‘越說越離譜了！’曉荷白了他一眼，拿著盤子跟叉子到盥洗室去清理了，明禮笑著望著她的背影．

 

 

＊

 

 

曉荷回到病房，明禮道：

 

‘我想休息了，能唸書給我聽嗎？’明禮想起去年曉荷讀書幫助小軒入眠的場景．

 

‘這不會打擾你睡眠嗎？’

 

‘相反的，妳悅耳的聲音會讓我聽了心靈平靜，彷彿置身在天堂．’

 

‘聽你這樣誇我，如果不答應，那就是我不識抬舉了．’

 

曉荷拿著一本晚上打算閱讀的遊記，娓娓唸起來．

明禮閉著雙眼，聆聽著曉荷柔和的聲音，就像一陣迷人的旋律緩緩飄進他耳中．

幾分鐘後，曉荷突然發現明禮再度抓住她一隻手．

 

‘怎麼了？’她問．

 

‘握著妳的手，我才睡得著．’

 

雖然現在是天氣逐漸轉涼的九月底，但曉荷心頭彷彿被初秋煦陽輕撫般地溫暖．

明禮原本以為她會將手抽回去，卻發現她沒有抗拒．看來傷患享有的特權不是一丁半點．

話說回來，這不就是曉荷在意我的證明嗎？

 

曉荷任由明禮抓著她的一隻手，另一隻則拿著書，繼續唸著書．

十分鐘後，她發現握著她的手鬆開了．曉荷抬頭一瞧，原來明禮已經入睡．

睡著時的他沒有醒著時的壓迫感，可以讓人盡情觀察．

明禮的鼻型弧度真好看，上回在蒲城旅館觀察時驚醒了他，這回總不會又醒了吧？

曉荷的手指從他眉間輕輕往下滑過鼻樑，停留在鼻尖，然後盯著他的睡臉，不覺發起愣．

這回來韓城的目的是想淡忘明禮，誰知在他二度解救她後，曉荷發現對他的感情反而更加濃烈了，真是天不從人願．

 

等到曉荷回過神來，發現時間已是晚上九點半．

今天下午為了摘蘋果和甜柿，發生意外，然後來到醫院，忙了半天，身體也疲累了．

病房內有給家屬休息的長椅，曉荷便將椅子換成較矮的凳子，這樣可將頭靠在病床邊，然後閉上雙眼休息了．

 

兩個小時後，明禮醒過來．當他看見曉荷頭靠在床邊沉睡時，不覺一怔．

為了不吵醒我，她竟然委屈自己以坐姿休息．

明禮有點動容，他真想把曉荷抱到床上睡，不過他的左腿和左臂剛受傷，目前沒能力這麼做，而且他也不想吵醒她．

明禮喝了口水，然後將一張毯子蓋在曉荷身上，再將身體靠近她的頭．

她今天下午洗過頭髮，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聞得明禮心曠神怡．

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也只有在這時候曉荷不會對他的動作有任何抗拒．

就在曉荷的髮香中，明禮又逐漸沉入夢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