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歡這本小說隱含的的控訴觀點,讀書會的討論延伸也讓我獲益良多,一本小說除了引起很大的共鳴外,也讓我突然了悟:原來怪咖並不少見啊!原本我總以為,只有在我待過的輔導室才是充斥著怪咖的地方,很好,便利店也有。
小說類在讀書會的書單裡,一直扮演著很「潤滑」的角色,一方面我們選書往往傾向讀一些生活實用的書,你想50+會讀些什麼?當然是勵志、安老、保健、善終......,比較硬調;另一方面,好的小說總能和生活緊密結合,是真實人生的抽樣,投射出情感的寄託和宣洩,很痛快!
「便利店人間」是日本作家村田沙耶香的得獎名作,尤其是芥川賞的獎項我很有好感,以前讀過它加持的日本文學作品,真的是絕不踩雷;如果,再加上作者本身剛好和書裡女主角同齡,也同樣在便利店兼職,可想而知,鋪陳的劇情,刻畫的人性,流動的細節,樣樣到位。
(提醒:以下很多小說內文暴雷喔~)
*什麼是「正常」?
主角惠子,36歲,未婚,在超商兼職打工18年,先不論長大後的正不正常,小時候的三件事就很嚇人,或應該說,很「不正常」:
1.幼稚園在公園裡大家正為死掉的小鳥哭泣,可是惠子卻說烤成串燒來吃吧!
2.剛上小學的惠子,看兩個男生在打架,阻止的方法是拿起鏟子敲頭打昏他!
3.歇斯底里的上課老師失控中,惠子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她的裙子內褲都扯下來,果然阻止了失控!
難怪她長大後去當「便利商店店員這種動物」,至少可以偽裝成正常的樣貌,但,我們的社會到底是誰在定義「正常」?難道惠子的質樸、講求效果、不拐彎抹角,就只能被當作天生的怪咖,或是欠缺社會化的白目?
*偽裝比較容易,做自己比較困難
在社會要存活下去,很多時候必須偽裝,超商打工的經驗裡,惠子穿著制服,說話語氣,穿著打扮,都模仿並融合了其他店員的特徵。偽裝才是「正常」,做自己反而成了「不正常」,難怪惠子的家人,一直覺得要把她送去治療,希望她能「正常」。
看起來最「正常」的便利店,其生態的社交也就是社會的縮影,比如惠子說:「剛開始打工沒多久我就發現,只要為同一件事生氣,每個員工都會露出開心的表情。」,這是群體生活不得不學習的因應之道,偽裝總是比做自己更像「正常」人。
*所以,說謊是必要的囉?
書裡關於惠子的說謊,我覺得很有意思,明明是亞斯一般(?)執著單純的個性,卻也是要學習應對人際上的壓力,譬如:說謊,解決所謂「正常」、「不正常」的問題;說謊,毫無疑問成了必要的社交技巧,生存本能一般。
舉例:為什麼38歲還在便利店打工?
「在家鄉的朋友見面時,我都宣稱因為宿疾,身體虛弱,所以一直在打工;對於職場,則說父母年邁多病,必須在家照顧。這兩個藉口是妹妹幫我想的。」(p.54)
為什麼要說謊?不只是減少困擾,大家也才會接受你吧!何況,我們「正常人」天生就愛說八卦,所有的八卦都可以自己添油加醋呢!
「妹妹說,對於私人問題,只要模糊的回答,不用多加說明,對方就會自行腦補。」(p.55)
*一起來控訴這個吃人的社會吧!
35歲新進店員白羽的上場,正是要把惠子試圖偽裝正常的面具,完全撕開來公諸於世,他控訴著這個血淋淋的社會,幾個控訴的點很有趣卻也句句屬實:
1.控訴便利店:
「這家店真的只有賤民。雖然便利店都半斤八兩,不過,這裡只有老公賺太少的主婦跟未來毫無規劃的打公族,就算是大學生,也是找不到家教這類高薪工讀的學店大學生,剩下的就是外勞,真的全是些賤民。」(p.94)
2.控訴婚姻:
「這個世界跟繩紋時代沒有兩樣!對村落沒有貢獻的人會被剔除,像是不打獵的男人、不生孩子的女人。現代社會標榜的什麼個人主義,但其實不肯隸屬於村落的人會被干涉、強制,最後從村落被驅逐出去。」(p.123)
3.控訴生產力:
「你聽好,對村落沒有貢獻的人,是沒有隱私可言的。每個人都會毫不客氣的侵門踏戶,管你的私事。除非結婚生子,或是去打獵賺錢,以其中一種形式貢獻村落,否則你就是異端。所以村落的傢伙們會無休無止的干涉你。」(p.141)
4.控訴性別角色:
「只要走出外面,我的人生又會被強暴。男人就該工作、結婚,結婚之後就該賺更多的錢、生小孩。根本是村落的奴隸,被世界使喚操勞一輩子。就連我的睪丸都是村落的,只是沒有性經驗,就被當成浪費精子。」(p.145)
*其實我們都是幫兇!
其實惠子也是有控訴的:
「這兩個星期之中,我被問了十四次[你為什麼不結婚],被問了十二次[你為什麼在打工],我想先從別人起疑次數多的項目開始剔除」(p.128)
這種社會的、人際的、輿論的壓力,要克服的方法只有一個:「和他們一樣」,講難聽一點就叫「同流合污」,好聽一點叫「社會化」。所以當惠子不小心把收留、「飼養」白羽的事,告訴了店裡的其他人時,白羽就說:
「普通的人呢,他們的嗜好是審判不普通的人。」(p.164)
看吧!我們每個人都是吃人社會的幫兇!也難怪最後的結局,女主決定離開白羽,決定再度回去便利店;至少,可以再次加入「正常」的行列,正常的穿著、語言、八卦......,然後,也一起去霸凌那些像白羽一般「不正常」的怪人類吧!
註:圖片拼湊自網路,作者村田沙耶香本身就是便利店員工,第一手的視角,親身的感受,加上內在衝撞價值觀的呈現,很值得一讀的翻譯小說,證明日本文學的多樣和深刻;所以,不要只看村上春樹啦!
#阿得的讀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