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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曼先生和日内瓦式的抱怨
2013/06/15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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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趁女儿回家吃午饭,给她拨了一个电话,习惯性地和她聊聊学习情况。却引来一个颇不寻常的对话,小妮子在电话线的另一头大发雷霆,活像冒着熊熊烈焰的火山。她国、台语外加法语全部出笼,语调激动、上气接不着下气,断断续续地:

Pabi——我的老师, Monsieur 科尔曼, Gonglang(台语:蠢汉、笨伯)他在我的français 的考卷上乱写 !”

“为什么 ?”老头子心生好奇。

“他莫名其妙 !”这妮子学着老头子平日骂人的口气。

“他写‘可怜的纳达沙 !可怜的外国人 !’还写‘救命 !!!’”小家伙上气不接下气,生气老师在救命后面加上三个惊叹号。

背井离乡迄今固已长达30年,然而“尊师重道”这一古老的遗训仍牢牢地嵌入我的脑海。夫子者,不分华洋自然都是崇高、可敬的。平日我自然不忘以身作则细心教育女儿记取我们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这样一优良传统。然而这可怜稚嫩的幼苗一出家门,在一阵狂乱西风吹打之下,马上走了样,什么优良传统、古训一一抛诸脑后。如今女儿竟将人人崇敬的夫子先生比作“Gonglang !。这一形同文化大革命红卫兵的行径,让老头子痛心不已。再说,这块颇有潜质的璞玉的这一表现,说明了,企图在风气日渐败坏的泰西力挽狂澜,叫女儿跟着老头子一起“尊师重道”,犹如缘木求鱼。

听说夫子先生是一位饕餮之士,为了讨好夫子先生,老头子几次表示想作东宴请科尔曼先生并由女儿作陪,以表示最起码的敬意。哪知小妮子不只强烈的反对,还对老头子的企图嗤之以鼻。并声称宁愿牺牲她生平最喜爱(也是爸爸最拿手)的酸辣汤,而不出席爸爸作东的谢师宴。她说这是原则性的,看来问题相当的严重。但是,这个小小的试卷风波也确实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拜访科尔曼先生的决心更形坚定。

小家伙一开始就拒绝提供诸如夫子先生的确切大名、电话号码。对科尔曼先生的认识,只知道他是个犹太裔的法国人。学生似乎不把老师看在眼里,老师也不在乎什么权威、师道尊严。老头终究也并不太笨,还是成功地在科尔曼先生的教研室留言请求一见。

不久有了回音,一个汉子在电话里,用一种有那么几分洋腔的汉语结结巴巴,自称他正是老头子寻找多时的科尔曼先生。

匆忙中忘了问对方的特征,依约在火车站咖啡座等人。坐在大厅里,想着,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在这种人来人往又是洋人地盘上等着一个素昧平生的鬼子。这就像在所有没有做过记号的鸡蛋里挑,天知道,哪个蛋是我要的 ?! 再说,犹太人浪迹天涯,两千多年来被到处赶着跑,大概也失去了犹太人的固定模式,换言之,他可以是白人模样、也可以是混合着阿拉伯或黑人血液留着卷曲的落腮胡的汉子,可能是一个大高个儿、也可能是个矮子。如果这位夫子先生不身披黑袍,戴大盘帽、左右两侧的额头如若不窜出两条别扭的辫子,该是认不出来的。

约定时间都过了有一刻钟,夫子先生并未出现。眼前坐着打扮各异的旅客,只要是男性,我大多已点头并使过眼色。人们对我发出的信息不是视若无睹,就像触电般慌乱地避开。唯有那个架着一身宽大灰尼大衣有些腼腆、带着土耳其客籍工人的气质的汉子,我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他放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信息。那该不是我要的蛋,我告诉自己。

Monseiur Wu ?!(法语:吴先生?) 正是那个我不曾考虑过的蛋在发问。

Oui, Monseiur ?!(法语:是的,先生,您?)

“你这副德行一点不像中国人,难怪我等没有人 !” 这人用词可真别扭,竟然大不敬的乱用什么“这副德行”这样一种词汇。不过,大凡我也有一种崇洋媚外的毛病,对于那种能说几句汉语的鬼子,我会不由自己地崇拜有加。终究汉语不是一般凡人能轻易掌握的。我因此很快地原谅了科尔曼先生几分唐突的用词。再说,这一切很有可能问题出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杂乱的胡子以及由鸭舌帽边沿冒出的一头乱发作怪,也不会有人这么大不敬地对我说话。

“你的样子,很难让我认同为中国人 倒是你的动作、眼神,看来更像是个同性恋者 !”

这一提醒,让我想起刚刚急急避开的几个尴尬的眼神。尽管他前后两句话用词突兀,什么“德行”、“认同”让我感到别扭,但并不妨碍我和他做一做精神上的沟通。喜欢使用一些新学来的词汇,尔后乱用一气,这是一般人的通病,这个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此外,科尔曼先生颇有智慧并具幽默感。

就这样展开了我对女儿的调查。

原来女儿和大部分学生一样有着日内瓦人的特性。这种特性表现在凡事只要不那么顺心都要抱怨一下。什么“噢!这么热的天气 !”、“唉!这么多的作业 !”、“狗屎 !这么难的试题 !”、“给这么少的分数 !”…. … 等等等等 。科尔曼先生自从在日内瓦施教以来,就对学子们这种年复一年,千篇一律的“日内瓦式抱怨”感到厌烦已极。热!少穿一点不就得了 ?! 现在的学生,学得已经够少的了,还嫌功课多 整天想上disco,脑筋像糨糊动也不动,考试怎么会容易 ………等等,也抱怨一番。

他无视学生的抱怨,还当着有抵触情绪的学生面前,预言他们的出路,只能在校门口不远处,超级市场里摆摆方糖或拖拖地板,以此嘲讽。女儿和科尔曼先生结下的梁子莫非由此而来,这就不得而知。

不管怎样,教育家的这类预言,却也颇能引起在下的共鸣

关于前些天女儿气急败坏的原委:

原来是五月初的一个法文测验,她被那法语试题的难度激怒了,竟然在试卷上向可敬的夫子先生发难。她在试卷上气恼地写道:

Monsieur, vous nous torturez avec vos épreuves trop difficiles !—Je ne suis qu’une étrangère法语:先生,您总是用这种可咒的试题为难人 !! 我——一个小老外 !!!)

科尔曼先生一看,又是典型日内瓦式的抱怨。老师这回倒没有预言她一定会在超级市场干摆方糖的活,只是在这个好抱怨的“小老外”署名处颇表同情地写上“可怜的纳达沙 !可怜的外国人 !”这么歪歪斜斜的几个汉字

而那附带三个惊叹号尾巴的“救命 !!!”,原来是针对这个刁钻的日内瓦人的另一个抱怨。

Ah! j’ai vraiment la tête qui tourne!(法语:啊 !简直烦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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