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柏森
進入翻譯研究所任教後才更覺得筆譯和口譯的差距比想像中的大,兩者的不同並不僅是書面和口語傳達媒介的差異而已,在訓練課程、評量方式、研究方法和主題上也都自成體系,幾乎是可以用兩個研究所的架構和資源來看待這兩種翻譯技能的養成。
我們在中文的使用上還可以用「筆譯」和「口譯」來區別翻譯活動中的這兩種主要技能,但在英文裡就有些麻煩了。「翻譯」的英文是translation,「筆譯」的英文也是translation,只有「口譯」是另一個字interpreting。因此當我們用中文說「翻譯研究」時可以包含筆譯和口譯的研究,但是用英文說translation studies時是只有指筆譯還是兼攝口筆譯?有時難免還是會產生困惑,難怪有些外國學者提倡另外再使用「口譯研究」(Interpreting Studies)一詞來專指口譯方面的研究活動。至於提到整個翻譯學門的總稱「翻譯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時就改成「筆譯與口譯研究」(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以期正名。
筆譯和口譯除了上述在培訓過程和名稱的差別之外,兩者在翻譯過程最大的不同還在於處理原文文本(source text)所需的時間。筆譯譯者在面對原文的書面文本時基本上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反覆字斟句酌,滿意後才交出譯稿。而口譯員通常在接收到源語訊息的當下就要譯出,時間是最大的壓力來源。即使口譯員事先拿到講稿,但是講者隨時會脫稿演出,口譯員還是要全神注意講者的口說來譯出訊息。如此一來,筆譯和口譯的成品在時間壓力不同下也會有不同的表現,筆譯作品可以嚴謹明確流暢,但口譯在同時思考和講話的情況下,訊息有時就難免結構鬆散冗贅或簡化。
除了時間因素以外,空間因素也有別,筆譯書面原文產生的環境是在過去,譯者只能憑藉文字符號的意義來推論當時作者創作的背景意圖,缺乏與原作者和譯文讀者的互動了解,屬於一種單向傳播(one-way communication)。而且筆譯譯文可能因與原文時空環境和目標讀者的不同,進而產生與原文不同功能的譯文。另方面,口譯通常是譯者與講者以及聽眾在同一空間的當下(電視新聞口譯例外),可以同時接收口語訊息並觀察講者的神情、語氣和姿態手勢等肢體語言,語境非常具體鮮明,也有即時的回饋(immediate feedback),互動性較高。而且譯語和原語因在同一時空中使用,兩者的功能也要一致。
筆譯和口譯的研究傳統也不同。雖然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進程中口語溝通遠遠先於書面文字的表達,口譯的源起想必也是比筆譯早,但是歷史上對於翻譯活動的論述卻一向是以筆譯為主,至少可以上溯至羅馬時代(如Cicero, Horace)而具有悠久的傳統。尤其是文學、宗教和科技文本的翻譯大幅促進了不同文化間的交流,使筆譯在推進文明進展上扮演重要的角色,而口譯就缺乏像筆譯這樣可以長久保存又不受時空限制的載體和觸及大量讀者的功能。當然翻譯研究進入學術殿堂成為獨立的學門(discipline)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但學界對於口譯的系統性研究也是略晚於筆譯研究,大約是在196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