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書聖」之稱的晉朝大書法家王羲之,據南朝宋.羊欣所著的《筆陣圖》中所說,在晉朝某一位皇帝於北郊舉行祭祀的儀式時,匠人要將先前由王羲之所寫的那一塊木板上的祭文削去,好讓人寫新的祭文。不料一削再削,足足削去了三分(大約0.7公分)的厚度,才看不見王羲之筆跡的墨印。
因此,後人以「入木三分」形容王羲之雄厚強勁的筆力。
另外,在唐朝.李亢所著的《獨異志》中,說到王羲之的小兒子王獻之(有「小聖」之稱,與父親同稱「二王」)所寫的《祭晉元帝廟祝文》那一塊木版,同樣的在下一次由匠人做削平的動作時,足足削了八分厚(大約1.85公分)才看不見的墨跡。
如果這些記載是真的,那真是「虎父無犬子」了。
王獻之的筆力沉厚也許可從晉書中的記載看出一些端倪:
在王獻之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正在專心的練習書法,他的父親王羲之偷偷的走到了他的背後,然後冷不防的捏住他的筆管用力往上抽,居然抽不走那支毛筆,同時紙上的字跡也未有絲毫歪斜,王羲之感嘆的說:
「我這個兒子以後在書法上一定會有很響亮的名聲啊。」
不管這筆跡入木三分還是八分,持筆穩重,是寫好書法的基本功。文末附上王家父子的老師之一、王羲之少年時的書法老師、晉朝女書法家衛鑠(字茂漪,河東郡安邑縣(今山西省夏縣)人,衛恆從女,汝陰太守李矩妻,世稱衛夫人)所著之《筆陣圖》,看看古人是如何練字的。
《筆陣圖》:
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筆;六藝之奧,莫重乎銀鉤。
昔秦丞相斯見周穆王書,七日興嘆,患其無骨;蔡尚書邕入鴻都觀碣,十旬不返,嗟其出群。
故知達其源者少,音於理者多。
近代以來,殊不師古,而緣情棄道,才記姓名,或學不該贍,聞見又寡,致使成功不就,虛費精神。自非通靈感物,不可與談斯道矣!
今刪李斯《筆妙》,更加潤色,總七條,並作其形容,列事如左,貽諸子孫,永為模範,庶將來君子,時復覽焉。
筆要取崇山絕仞中兔毫,八九月收之,其筆頭長一寸,管長五寸,鋒齊腰強者。
其硯取煎涸新石,潤澀相兼,浮律耀墨者。
其墨取廬山之松菸,代郡之鹿角膠,十年以上,強如石者為之。
紙取東陽魚卵,虛柔滑淨者。
凡學書字,先學執筆,若真書,去筆頭二寸一分,若行草書,去筆頭三寸一分,執之。
下筆點畫波撇屈曲,皆須盡一身之力而送之。
初學先大書,不得從小。
善鑑者不寫,善寫者不覽。善筆力者多骨,不善筆力者多內;多骨微肉者謂之筋書,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多力豐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
一一從其消息而用之。
一[橫] 如千里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
、[點] 如高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
丿[撇] 陸斷犀象。
乙[折] 百鈞弩發。
〡[豎] 萬歲枯藤。
、[捺] 崩浪雷奔。
勹橫折鉤勁弩筋節。
右七條筆陣出入斬斫圖。
執筆有七種。
有心急而執筆緩者,有心緩而執筆急者。
若執筆近而不能緊者,心手不齊,意後筆前者敗;若執筆遠而急,意前筆後者勝。
又有六種用筆:
結構圓奮如篆法,飄風灑落如章草,凶險可畏如八分,窈窕出入如飛白,耿介特立如鶴頭,鬱拔縱橫如古隸。
然心存委曲,每為一字,各像其形,斯造妙矣。
永和四年,上虞制記。
改編自 《獨異志》/《書斷》/《晉書》
原文:
《獨異志》.卷上.王獻之
王獻之常(嘗)為寫《祭晉元帝廟祝文》版,墨入木,深八分。
唐.張懷瓘.《書斷》.卷二.王羲之
晉王羲之,字逸少,曠子也。
七歲善書,十二見前代《筆說》於其父枕中,竊而讀之。父曰:
「爾何來竊吾所秘?」
羲之笑而不答。
母曰:
「爾看《用筆法》,父見其小,恐不能秘之。」
語羲之曰:
「待爾成人,吾授也。」
羲之拜請,今而用之,使待成人,恐蔽兒之幼令也。
父喜,遂與之。不盈期月,書便大進。衛夫人見,語太常王策曰:
「此兒必見《用筆訣》,近見其書,便有老成之智。」
流涕曰:
「此子必蔽吾名。」
晉帝時祭北郊,更祝版,工人削之,筆入木三分。
三十三書《蘭亭序》。
三十七書《黃庭經》。書訖,空中有語:
「卿書感我而況人乎!吾是天台丈人。」
自言真勝鍾繇。
羲之書多不一體。
出羊欣《筆陣圖》
《晉書》.卷八十.列傳第五十.王獻之
獻之字子敬。少有盛名,而高邁不羈,雖閑居終日,容止不怠,風流爲一時之冠。
年數歲,嘗觀門生樗蒱,曰:
「南風不競。」
門生曰:
「此郎亦管中窺豹,時見一斑。」
獻之怒曰:
「遠慚荀奉倩,近愧劉真長。」
遂拂衣而去。
嘗與兄徽之、操之俱詣謝安,二兄多言俗事,獻之寒溫而已。既出,客問安王氏兄弟優劣,安曰:
「小者佳。」
客問其故,安曰:
「吉人之辭寡,以其少言,故知之。」
嘗與徽之共在一室,忽然火發,徽之遽走,不遑取履。獻之神色恬然,徐呼左右扶出。夜臥齋中而有偷人入其室,盜物都盡。獻之徐曰:
「偷兒,氈青我家舊物,可特置之。」
群偷驚走。
工草隸,善丹青。七、八歲時學書,羲之密從後掣其筆不得,歎曰:
「此兒後當復有大名。」
嘗書壁爲方丈大字,羲之甚以爲能,觀者數百人。桓溫嚐使書扇,筆誤落,因畫作烏駁牸牛,甚妙。
起家州主簿、祕書郎,轉丞,以選尚新安公主。
嘗經吳郡,聞顧辟強有名園。先不相識,乘平肩輿徑入。時辟強方集賓友,而獻之游曆既畢,傍若無人。辟強勃然數之曰:
「傲主人,非禮也。以貴驕士,非道也。失是二者,不足齒之傖耳。」
便驅出門。獻之傲如也,不以屑意。
謝安甚欽愛之,請爲長史。安進號衛將軍,復爲長史。
太元中,新起太極殿,安欲使獻之題榜,以爲萬代寶,而難言之,試謂曰:
「魏時陵雲殿榜未題,而匠者誤釘之,不可下,乃使韋仲將懸橙書之。比訖,須鬢盡白,裁餘氣息。還語子弟,宜絕此法。」
獻之揣知其旨,正色曰:
「仲將,魏之大臣,甯有此事!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長。」
安遂不之逼。安又問曰:
「君書何如君家尊?」
答曰:
「故當不同。」
安曰:
「外論不爾。」
答曰:
「人那得知!」
尋除建威將軍、吳興太守,征拜中書令。
及安薨,贈禮有同異之議,惟獻之、徐邈共明安之忠勳。獻之乃上疏曰:
「故太傅臣安少振玄風,道譽泮溢。
弱冠遐棲,則契齊箕皓;應運釋褐,而王猷允塞。
及至載宣威靈,強猾消殄。功勳既融,投韍高讓。且服事先帝,眷隆布衣。
陛下踐阼,陽秋尚富,盡心竭智以輔聖明。考其潛躍始終,事情繾綣,實大晉之俊輔,義篤於曩臣矣。
伏惟陛下留心宗臣,澄神於省察。」
孝武帝遂加安殊禮。
未幾,獻之遇疾,家人爲上章,道家法應首過,問其有何得失。對曰:
「不覺餘事,惟憶與郗家離婚。」
獻之前妻,郗曇女也。
俄而卒於官。安僖皇后立,以後父追贈侍中、特進、光祿大夫、太宰,諡曰憲。無子,以兄子靜之嗣,位至義興太守。
時議者以爲羲之草隸,江左中朝莫有及者,獻之骨力遠不及父,而頗有媚趣。桓玄雅愛其父子書,各爲一帙,置左右以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