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孔子正名主張之早期典範與不足
孔子云,「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論語》,3.14)故而,孔子正名主張自然也以周代為早期典範,孔子五十六歲自魯適陳,因長相類似陽虎,為匡人所圍困,曾有「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的自信(見《論語》,9.5),可見快到六十而耳順之年,孔子仍以周朝為典範,此即孔子正名主張的早期典範。以下解說孔子早期典範的特色與不足。
A. 孔子正名主張之早期典範
孔子正名主張自然也以周代為典範,其「君君」的典範就是文王與武王,所謂「憲章文武」,其「臣臣」的典範就是周公,故而孔子晚年眼見實踐周公「臣臣」之道無望之後,有「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之嘆(見《論語》,7.5)。但因周公也曾「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達六年之久,於此仍著眼於其「君君」典範這一面向。
A.A. 文王的「君君」典範
文王「君君」的典範,《中庸》引用詩經「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總括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第二十六章),也就是說,在於文王仁心之純粹而不已。對於文王「君君」典範的特色,可以再分「於民」、「於天子之位」與「於父」等三種面向而論之。
A.A.A.「於民」
首先是「視民如傷」(《孟子》,8.20)的心懷。視百姓有如傷病在身,唯恐動擾,是文王之所以施仁政於民的心懷所在。正如「由仁義行」與「行仁義」之區分,有「視民如傷」之心懷,才可能實行仁政,無此心懷就不可能實行仁政。
其次,文王施仁政已成制度化,「耕者九一,…,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孟子》,2.5)。所謂「耕者九一」,就是井田制度,以一里為一井,田有九百畝,每家授予百畝之田,八家共耕百畝公田作為田賦,其效果是「百畝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孟子》,13.22),可以解決黎民百姓的飢餒之患。而為了方便物品的流通貿易,道路的關卡與城邑的市集都僅稽查而不徵商賈之稅。湖泊與池沼也不設捕魚禁令,與民同利。甚至文王自己的七十里園林也開放黎民採薪捕獵(見《孟子》,2.2)
第三是善養老,「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孟子》,13.22),所謂「制其田里」,就是授予每家有百畝之田與五畝之宅。每家都有田與宅之後,教導黎民在家宅種樹與養雞養豬,就可以不缺衣服與肉類,進而教導孝悌之道,然後可以各養其老。因此,在文王治理之下,百姓的老人就沒有挨餓與受凍的問題,博得「善養老」的美名,也使得伯夷與太公呂尚各從北海與東海之濱投歸文王。
第四,對孤苦無告之窮民優先憐恤,「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孟子》,2.5),此四類窮民之中尤以幼而無父之孤與老而無子之獨,最可能流離失守,文王列為仁政之最優先照顧的對象。
A.A.B.「於天子之位」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孟子》,5.3),周雖為舊有之邦國,但到文王之時,因其實行仁政而深得民心,才有取代商朝而有天下的聲勢,所謂「三分天下有其二」(《論語》,8.20)。不過,商紂雖然暴虐,但「紂之去武丁(賢聖之君),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孟子》,3.1)其中,微子、比干與箕子這三人,孔子更讚之為「殷有三仁焉」(《論語》,18.)。由是可見,商紂的民心未絕,也就是天命未絕,文王如果於此時取而代有天下,將是不得民心之舉,所謂「取之而民不悅」。
文王也曾動怒用兵,以安天下之民(見《孟子》,2.3),在三分天下有其二之下,可以取商而代之,但文王終身並未取代,可見「天子之位」雖至重,文王並未視之為至重。
A.A.C.「於父」
文王為世子之時,對其父王王季(季歷)至孝。依據世子之禮的規定,一般是早晚問安共兩次,文王則是早中晚共問安三次。當王季有疾時,一般是「色憂不滿容」,文王則不僅色憂,甚且「行不能正履」,可見憂之深。(見《禮記》,文王世子第八)
「仁者愛人」,與人無隔是「愛」的表徵,「立愛自親始」(《禮記》,祭義第二十四),為君主者對自己的父母能夠孝順,也就是與自己的父母無隔,才可能進而憐惜黎民百姓,與之無隔而施行仁政。故而,《中庸》云,「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第十九章),文王之能夠視民如傷,必然對父母也是至孝,否則就只是空話一句而已。
A.B. 武王的「君君」典範
對於武王「君君」典範的特色,同樣也可以分「於民」、「於天子之位」與「於父」等三種情況來論述。
A.B.A.「於民」
對於武王,孟子說其特色是,「不泄邇,不忘遠」(《孟子》,8.20),對於臣子之近者不輕慢,遠者不遺忘,也就是御下有方。不過,武王更大的特色其實是「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的達孝(見《中庸》,第十九章),也就是在治民方面,繼承文王「視民如傷」的心懷而行仁政,發揚「善養老」的施政風格。
A.B.B.「於天子之位」
《中庸》云,「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第十八章),在文王奠定的「三分天下有其二」格局之下,周武王最終乃取代商朝而據有天子之位。但武王取天子之位是在繼承王位的十三年後,時機是紂王暴虐已極,殺比干,囚箕子,此時已是「取之而殷民悅」,更有「武王伐紂、前歌後舞」之形容。
對於武王取天子之位的動機,孟子云,「一人衡(即橫)行於天下,武王恥之」(《孟子》,2.3),對於紂王橫行無道,武王深以為恥,故而取而代之,所謂「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因此,武王伐紂而取代天子之位,乃是為了安天下之民,而非因天子之位的至尊至貴之故。《禮記》也云,「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菑」(祭法第二十三),同樣是肯定武王之用武乃是為了去除百姓之災難,而不是基於取天子之位。
A.B.C.「於父」
文王為世子之時,事父至孝,武王為世子之時,「帥(即循也)而行之」,同樣也是早中晚共問安三次。文王有疾時,武王「不脫冠帶而養」。且一般世子是「嘗饌善,則世子亦能食;嘗饌寡,世子亦不能飽」,也就是,其父王於病中可以吃得多一點時,世子可以跟著吃多,如果吃得少,世子就不可以吃飽。武王則是「文王一飯,亦一飯;文王再飯,亦再飯」,也就是,文王於病中吃一口飯,武王就跟著吃一口飯,文王再吃一口,武王也跟著再吃一口,換言之,文王吃幾口,武王就跟著吃幾口。由是可見武王之至孝。(見《禮記》,文王世子第八)
文王事父至孝,武王亦然,文王與武王此種本孝以治國的典範也為後來的不少帝制王朝所繼承,如宋朝與明朝都強調帝王對父母之孝。
A.C. 周公的「君君」典範
周公乃是武王之弟,不僅輔助武王伐紂,於武王去逝,成王還年紀小,曾「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達六年之久,然後歸返王政於成王。成王感於周公之勳勞,「命魯公世世祀周公天以子之禮樂」。(見《禮記》,明堂位第十四)因此,5周公既有「臣臣」的一面,也有「君君」的一面,而「君君」的面向重於「臣臣」的面向,故而也納入「君君」典範的討論範疇裡。
A.C.A.「於民」
「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的達孝,不僅武王如此,周公也是如此(見《中庸》,第十九章),換言之,在治民方面,周公也接踵武王的作法,繼承文王「視民如傷」的心懷而行仁政,發揚「善養老」的施政特色。
孟子也描述周公的執政風格,「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即四時之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孟子》,8.20),也就是,周公的所有施政都是要取法禹、湯、文王(含武王)的所有優點,如果因時異事殊而有所衝突扞格,就仰天而苦思,夜以繼日,一旦得到解決方案,就坐以待旦,急於施行。
A.C.B.「於天子之位」
武王伐紂成功,取代殷商成為天子,成王繼位時年紀還小,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達六年之久,而於成王長大成年,毫不猶豫就歸返王政於成王,退居臣子之位,《禮記》稱贊之曰,「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見表記第三十二)。由是也可見,天子之位於周公來說,並非至尊至重,周公心之所貴所重者,有高於天子之尊位與四海之富。
B. 孔子「憲章文武」早期典範的特色與不足
周朝可以取代殷商而王天下,乃是始於文王,實踐於武王,周公則接踵繼志述事,而由文王到武王、周公這兩代的施行仁政的「君君」風範,就成為孔子「君君」正名主張的典範,所謂「憲章文武」。在上文已經分別論述文王到武王與周公這三人的「君君」特色,於此再予彙述,並指出此「憲章文武」之典範的不足。
B.A.「憲章文武」早期典範的特色
由文王到武王與周公這三人的「君君」特色,可說是由文王樹立下來的,那就是以「視民如傷」的心懷為本,發而為「耕者九一」、「關市譏而不征」之仁政,使黎民百姓無凍餒之患,進而教導孝悌之道,使百姓各養其老,並體恤四類孤苦無告之窮民。而此對外之「視民如傷」的心懷,其實是與在內之「事父至孝」的孝心,相為表裡,能夠與父母無隔,才可能與百姓無隔,反之亦然。此無隔之仁心見之於內就是至孝之心,見之於外就是視民如傷的心懷,故而兩者乃是相為表裡。
對於「天子之位」,文王雖然三分天下有其二,可以取商而代之,卻終身並未取代,可見對至重之「天子之位」,文王並未視之為至重。至於武王,取天子之位的動機,是因紂王橫行無道,深以為恥,因此,武王伐紂而取代天子之位,乃是基於安天下之民,而非因天子之位的至尊至貴之故。而周公因成王繼位時年紀還小,「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達六年之久,一旦成王長大成年,毫不猶豫就歸返王政,是則天子之位於周公來說,並非至尊至重,其所貴所重,有高於天子之尊位者。由是可見,對於文王與武王、周公這三人來說,「天子之位」雖至重,都沒有視之為至重。
B.B.「憲章文武」早期典範的不足
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3.3)強調行禮樂之核心在於是否具有仁心,無此仁心則所行之禮樂都只是虛文而已。此「攝禮歸仁」正是孔子整個思想義理的核心所在,同樣的,「君君臣臣」之正名主張也必須以「仁」為依歸,可以使仁心擴充至盡的正名主張,才是孔子真正的正名主張。
「仁者愛人」,其仁心擴充至盡,就「君君」之正名來看,君主就必須使廣大的黎民百姓可以持續潤澤於仁政,無一缺漏,也永不中斷,如此才是真正的「君君」。以此真正的「君君」之正名來衡量,以文王與武王(周公)為典範的「君君」,所謂「憲章文武」,與之仍然有一間之隔。
B.B.A.「視民如傷」之評論
由文王起始而貫串至周公的「視民如傷」之心懷,乃是三人之所以施行仁政的根本所在,有此「視民如傷」之心懷可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不過,仁者之所以愛人,乃是基於人我之間本來一體之無隔,故而,王者之施行仁政而使百姓各得其所,無凍餒之患,本來就是應該如此作為。「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6.30),立己也立人,達己也達人,對仁者來說,本來就是一體之兩面。宋儒程顥進而發揮之,「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論語集注》,6.30之注)
文王等三人具有「視民如傷」之心懷固然已經難能可貴,但文王與百姓之間仍未為一體而有所間隔,其仁政之施行比較偏重於不擾民與不傷民,換言之,比較偏向於消極面的除弊。相對的,仁者之在君位而施行仁政,不僅視為本來應該作為之本分,更會本於「己立而立人、己達而達人」之心懷,偏向於積極面的興利。
B.B.B. 猶有君位之念,所過者未化
文王與武王都秉「視民如傷」之心懷而行仁政於民,文王因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武王伐紂而取代殷商的天子之位,「前歌後舞」而殷民悅,可見都是施行仁政而有成效。不過,文王傳位於武王,武王也傳位於成王,足見施行仁政於民之時兩人都仍然有自居於君位之念。
文王與武王有此自居於君位之念,則難免於君位之利害繫之於心懷,由是當施行仁政有利於百姓卻有礙於君位利益之時,即使仍然推行相關仁政措施,但其力道恐怕會有所減輕,打了折扣,有傷「君君」之風範。周公「踐天子之位」而治天下,本身雖無自居君位之心,但仍有周家君位繫之於心懷,其施行仁政之力道也難免有打折扣的問題。
B.B.C. 君位世襲,留與後人愁
文王與武王都採君位世襲的傳統作法,後代周王當然跟進比照。在此情況之下,文王與武王因天生有聖人資質,所謂的「性之也」,具有「視民如傷」之心懷,君位之念猶輕,仍可推行仁政於民。然而,後代周王只要君位之念稍重,也就是君位利害之心稍重,其推行仁政於民就有如逆水行舟,難度變的高得多,而如果連一點「視民如傷」心懷也沒有,就不僅不會推行仁政,反而殘民以自利,有如周厲王與周幽王之流。
2.3.4. 孔子正名主張之典範的轉型:由「憲章文武」到「祖述堯舜」
孔子正名主張之「祖述堯舜」,在《論語》就有如下的說法,「(博施於民而能濟眾,)堯舜其猶病諸。」(《論語》,6.30)「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論語》,14.42)孔子類似的說法都是以堯舜為君君之典範。孟子更云,「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孟子》,7.2),明白的以堯為盡君道之典範。
A.「祖述堯舜」之主張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孟子》,5.4)孟子所引述的孔子之語,在《論語》就是<泰伯篇>的第十九章與第十八章。<泰伯篇>第十八章是將禹與舜並列,「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論語》,8.18)在此僅討論舜的部分,蓋舜之盡君道足以與堯並稱而沒有疑義。
至於禹,則有傳子不傳賢而德衰的疑問,所謂「人有言:至於禹而德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孟子》,9.6)此如《韓非子•外儲說》云,「(禹)故傳天下於益,而勢重盡在啟也。已而啟以友黨攻益,而奪之天下。」在孟子的說法則是,「(禹)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啟,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啟,曰:『吾君之子也。』」(《孟子》,9.6)
B. 堯之「君君」特色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對此句的解釋,後世有不少版本,在此以「仁心可以擴充至盡」,使黎民百姓可以持續潤澤於仁政,無一缺漏,也永不中斷,如此之仁心與仁政為抉擇的依據。趙岐注云,「天道蕩蕩乎大無私」(《孟子正義》,上冊,頁392),指天之所以為大就在於無不覆罩之無私,也就是「天無私覆」(《禮記》,孔子閒居第二十九),而堯之法天也就在於對黎民百姓無不潤澤之「無私」。
故而,對於堯而言,君主之位的存在就是為了造福黎民百姓而存在。如以主客來說,君位為客,百姓才是主。以輕重來說,君位為輕,百姓為重。因此,孟子所云,「民為貴,君為輕」(《孟子》,14.14),其根源乃是來自於如堯之法天之無私,真正行仁政者必然以民為貴,君位為輕,而非如孟子所說,乃因「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孟子》,14.14),蓋未得天子之位之前,固然以百姓為貴,但既得天子之位之後,未必仍以百姓為貴,換言之,以利害存心者,「民為貴、君為輕」只是具條件性的虛語而已。
C. 舜之「君君」特色
孔子曰,「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對此句的解釋,後世也有不少版本,在此仍以「仁心可以擴充至盡」,仁政之潤澤可以無一缺漏,也永不中斷,以如此之仁心與仁政為抉擇的依據。朱熹注云,「不與,猶言不相關,言其不以位為樂也。」(《論語集注》,8.18之注)這就是說,舜雖然富有天下,但此天下與之無關。
朱熹在《朱子語類》解釋得更好,「舜(禹)與天下不相關,如不曾有這天下相似,都不曾把一毫來奉己。」又說,「據本文說,只是崇高富貴不入其心,雖有天下而不與耳。……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曾有相似,豈不是高﹗」(《朱子語類》,第三冊,頁943.4與頁943.5)簡言之,舜之君德之所以至高,就在於天子之位絲毫不繫於心,雖富有天下,但有如未曾具有,一點都不想從天子之位得到好處。
D. 舜之「君君」特色的進一步解析
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是非常重要的概念,可以再作進一步解析,分別依承上、授下與在位這三方面來看。
D.A. 承上之「不與焉」
舜既然「有天下而不與焉」,是則堯之天子之位於其心中本非貴重者,也就是並非有如一般人之所認為的極尊極重者,故而於接受堯之禪讓而有天下之時,並不以為泰,也就是如孟子所說,「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孟子》,6.4)
D.B. 授下之「不與焉」
舜既然「有天下而不與焉」,自己之天子之位於其心中並非貴重者,故而其後將天子之位傳讓於禹,並不以為困,將有如孟子所說,「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孟子》,13.35)而且,唯有能將天子之位禪讓,才真正印證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
D.C. 在位之「不與焉」
舜既然「有天下而不與焉」,天子之位並非貴重者,黎民百姓之幸福安樂才是所貴重者,故而堯效法天道而對黎民百姓無不潤澤之「無私」,在舜也是如此。因此,堯效法天道而「無私」即是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堯使黎民百姓可以持續潤澤於仁政,在舜也是如此之行仁政,同樣是無一缺漏,永不中斷。
D.D.「不與焉」之總特色
對於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禮記•表記》有相當不錯的氣象方面之形容,「不自尚其事,不自尊其身。儉於位而寡於欲,讓於賢。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義。」唯有能夠依仁而畏義,故而雖有天子之位,對自己所做之事仍然不敢自尚而自滿,對自己之身不敢自尊而傲人。對於由天子之位而來的待遇,不敢奢華而縱欲,對他人之德行與事績有逾於己者,稱賢而遜讓。這種有如「下之事上」的氣象,時時不敢自傲自滿,「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義」,也是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所應概括的內涵。
因此,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的特色是,由於對天子之位不繫於心,並無有所貴重之感,故而在位之時,以黎民百姓之幸福安樂為念,可以具有堯效法天道之「無私」,持續施行仁政而無不潤澤,也永不中斷,展現如此之「君君」典範。而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也將效法堯之禪讓,將天子之位傳讓於賢者,以保證對黎民百姓所施行之仁政不會及身而止,可以永續而不中斷,故而天子之位的主動禪讓,乃是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的印證。
漢獻帝傳有云,「仲尼盛稱堯舜巍巍蕩蕩之功者,以為禪代乃大聖之懿事也。」(見《論語正義》,劉寶楠著,上冊,頁308.1)雖然這是漢獻帝被迫禪讓時於詔之中所說的話,卻說中孔子盛讚堯與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的核心要點,主動之禪讓為堯與舜之「有天下而不與焉」畫下完滿的句點。
(2016.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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