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２虗亡隱士論
2017/01/22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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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指歸卷中
虗亡隱士論
虗亡隱士，先在座側；詳愚淪智，和光示狂；蓬亂之髮，踰登徒妻；濫縷之袍，超董威輦；慠然箕踞，莞爾微笑；陳唇緩頰，睢盱告曰:「吁吁異哉！卿之投藥，前視千金之裘，猶對龍虎；今觀寸步之蛇，若瞻鼱鼩。如何不療己身之膏肓，輒爾發露他人之腫腳？如卿療病，不如不治。」
虗亡隱士，先坐在座位的旁邊。他佯裝愚笨、消亡智慧的面貌。混和各種光芒，表示狂放的個性。蓬亂的頭髮，比登徒子的妻子還要亂。破碎襤褸的衣袍，超越西晉的道士懂威輦。驕傲的樣子盤坐（胡坐）著，淺淺的微笑，然後沈下嘴唇放鬆臉頰，抬起並睜大眼睛而言道：「唉唉怪異阿！龜毛先生您的投藥，前頭看千金貴重的衣裘，好像面對神龍與神虎一樣尊敬，今天看寸步之小的蛇，好像在看鼱鼩這種老鼠一樣。為什麼不先治療自己身上的膏肓重症，總是如此批露其他人腫脹的腳跟呢？像您這樣治療病痛，還不如不治。」
粵龜毛公愕然顧，（耳＋丐）有靦進曰：「先生若有異聞，請為啟沃之僕，不忍兎命，帥爾輒談之。伏請先生，莫秘春雷。」
此時龜毛先生驚訝的回頭看，臉頰有慚愧泛紅，而進言說：「先生您若有其他意見與見聞，請擔任如同商朝啟沃的僕從，不忍兔角公的要求，馬上就談論您的高見。伏頃先生您，不要藏匿如春雷般的言談。」
隱士曰：「夫爀爀弘陽輝光煽朗，然盲瞽之流不見其曜；磤磤霹靂震響猛厲，然聾耳之足不信彼響。矧太上秘錄，言邈凡耳；天尊隱術，如何妄說？歠血遺盟，太難得聞；鏤骨示信，何曾易傳。所以者何？短綆汲水，懷疑井涸；小指測潮，猶謂底極。苟非其人，閉譚喉內；實非其器，秘櫃泉底；然後見機，始開擇人乃傳。」
隱士說：「火紅弘亮的太陽光輝熾盛明亮，然而眼瞎不見的人沒辦法看見太陽的明亮；隱隱作響的雷聲霹靂震震響洞威猛厲害，但是耳聾的人不相信雷聲會響動。況且太上老君的秘密寶錄，言辭遠離凡夫的耳朵；天尊隱密的法術，又怎麼能夠隨口而說呢？要歃血發誓盟約，是因為實在太難得聽見；刻骨已表達信用，是因為從來不輕易傳授，這又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凡夫妄測仙聖境界，就好像用很短的繩子來取井水，取不到而懷疑井水乾涸；用小指頭來測量朝水，仍說已經碰到最底下了。如果碰到並非能夠傳授的人，就閉上言辭藏存喉內；如果不是能接受神仙祕法的容器，就秘密封存在泉水的底下。然後等待機緣，才開始選擇弟子而傳播。」
於是龜毛公等人並相語曰：「昔漢帝冀仙，悃請王母；長房得術，亦學壺公。吾等邂逅，曾無邴原千里之尋，長有彭祖萬祀之壽，豈不美哉？亦非幸哉？」三人並進，再拜稽顙，請隱士曰：「重望垂誨。」隱曰：「築壇約誓，且示一二耳。」
於是龜毛公和兔角公、蛭牙公子等人共同對話說：「以前漢武帝希望成為仙人永壽，真誠的請求西王母賜予仙丹；隋朝費長房學習仙術，也是跟壺公學習的。我們和仙道邂逅，從來沒有像漢末邴原一樣遊學千里的尋求，卻因此而具有彭祖的萬年壽算。這難道不美好嗎？這難道不幸運嗎？」三個人一同前進，再度敬拜，並以額觸地，請隱士說道法而說：「真誠希望您垂示教誨。」隱士說：「建築壇場，互約盟誓，暫且示說一二。」
爰則承命如言，昇壇結誓，臨坎請盟，契事已畢，增仰指誨。
於是蒙受隱士剛說的命令，昇壇以結下誓約，到坎位求得盟約。發誓結契已經結束，增加仰慕之心，並且請求隱士指導教誨。
隱曰：「然矣！汝等恭聽，今當授予以不死之神術，授汝以長生之奇密。令汝的蜉蝣短齡與龜鶴相競，跛驢駑足與應龍齊駿。並三曜以終始，共八仙而相對。朝遊三嶼之銀臺，終日優遊；暮經五岳之金闕，達夜逍遙。」
隱士說：「當然！你們恭敬的聽聞，我今時應當授予你們不死的神術，授予你們長生的神奇秘密，令你們如蜉蝣般的短齡和神龜仙鶴互相競逐，令你們如跛腳驢和慢馬腳蹄和應龍共同並駕。同並日月星三曜一同終始存亡，共同與蘇非、李尚、左吳、田由、晉昌、雷被、毛被、伍被等晉朝八仙相見面。早上遊玩蓬萊、方丈、瀛州三神島的銀臺，終日優遊玩樂，傍晚經過岱輿、貝嶠、方壺、瀛州、蓬萊五神山的金闕，達夜消遙遊樂。」
龜毛等對曰：「唯唯欲聞。」
龜毛公等人回答說：「當然、當然！希望能夠聽聞！」
隱曰：「夫大鈞陶甄，無彼此異；洪鑪鎔鑄，離憎愛執。非獨厚彼松喬，薄此項顏，但善保彼性與不能持耳。養性之方，久存之術；厥途極多，不能具述；聊撮大綱，示其少分。
隱士說：「大鈞（拉陶土所用的轉輪）製造出陶器，他們彼此之間並沒有差異；大爐鎔鑄金屬，因為遠離憎恨愛欲等執著而顯的平等。並非單只獨厚赤松子和王子喬而順遂長生，薄慢項槖和顏回而使他們短壽，只是是否能夠善巧保存他們自然的本性和能不能持有而已。涵養自然本性的方法，長久存在世上的秘術等方法是非常多的，不能夠一一都詳細敘述，只能聊談摘取一些大綱，展示養性之法的一小部份。
又昔秦始皇漢武帝，內心願仙，外事同俗。鐘鼓鏗鏘，已奪耳聰；錦繡粲爛，忽損目明。紅臉朱唇不能暫離，鮮鱗生毛不退片食，臥屍作觀流血為川，如是事類難以陳說。流以涓滴，洩以尾閭；心行相違，徒深費勞。是猶覆方底於圓，願其能合；極功力於寒氷，求其飛焰。何其愚哉！然猥俗謂：『帝王至貴，猶不可得，而況凡人乎！』以此為虗誕，以此號妖狂，何其迷哉！欒太兩帝之徒，此乃道中之糟糠、好仙之瓦礫，深可惡之甚！夫如是故，傳必擇人，非以尊卑。宜汝等專心受學無致後毀耳！能學之人蓋異此歟！
又以前，秦始皇和漢武帝，他們內心希望能夠成為先人，但表現在外的行為確跟凡夫俗人一樣。大鐘大鼓的鏗鏘聲，已經奪去聰慧的耳朵；錦織繡彩燦爛炫眼，會在忽然之間損害明亮的眼睛。在女子臉上的紅粉和在嘴唇上的胭脂不能夠暫且離開，新鮮鱗魚剛宰的鮮肉不會有一餐不吃，喜好發動戰爭，躺臥在屍體之上欣賞功績，戰爭所流的血都能成為川流，這些事情等類難以一一陳述說明。如同凡夫一般排放涓滴尿液、排泄糞便在尾閭之下，心志和行動相互違背的狀況下，旨是白白浪費力氣。就好像把正方形的物品覆蓋在圓形之上，希望能夠穩當接合；用盡所有功力在寒冰上，希望能夠看到飛焰，這是多麼愚笨哪！然而里俗這麼說：『帝王那麼尊貴的人，仍然不能得仙成仙，各何況凡人呢！」把成仙之事當成虛妄荒誕、成仙之事稱為妖異發狂，這是多麼愚迷的人阿！漢武帝時的欒太（欒大）、秦始皇、與漢武帝等人，都只是仙道之中的糟糠、喜歡天仙生活的瓦礫，真正可惡至極！就是因為這樣，傳承仙道必須要選擇具根器之人，並非是尊卑而做評斷。你們應該專心接受學習不至於往後毀謗！能夠學習仙道之人和一般人不同就是如此吧！
手足能及，豸蝝不傷；身肉之物，精唾不寫。身離臭塵，心絕貪慾；目止遠視，耳無久聽；口息麤語，舌斷滋味；克孝克信，且仁且慈。蹶千金以如蠆芥，臨萬乘而如脫躧；視纖腰如鬼魅，見爵祿如腐鼠。怕乎無為，澹然滅事。然後始學不異指掌，但俗人尤所翫好，則道侶甚所禁忌耳！若能離此，成仙非難！五穀者，腐腑之毒；五辛者，損目之鴆；醴醪者，斷腸之劒；豚魚者，縮壽之戟。蟬鬢蛾眉，伐命之斧；歌舞踊躍，奪紀之鉞；大笑大喜，極忿極哀；如此之類，各多所損。一身之中，既多如此敵，若不絕此讎，長生久存未有所聞！離此於俗尤難，絕此得仙尤易，必須先察其要，乃可服餌耳！
手腳能到的地方，即使是小爬蟲孑孓等生物也不傷害，體膚肌肉等器官，即使是遺精唾液也不遺留在地上。身體離開有臭味的塵埃，內心斷絕貪取的慾望。眼睛不觀看遠處美妙的物品，耳朵不去長久聽聞美妙的聲音；嘴巴暫息粗俗的言語，舌上斷絕美妙的滋味；能夠持守孝德和信德，同時俱備仁德和慈德。踩棄千兩黃金好像踩棄蠍子草芥一樣，萬乘天子般的地位也要像脫鞋一樣視之，看見纖纖細腰好像鬼魅一樣，看見官爵祿位好像腐爛的老鼠一樣。因畏懼怕煩惱而決定以無為為主，寂靜的模樣把世俗的事情全都滅卻，然後才開始學習仙道，不就如同在指掌之間嗎？一般凡俗的人所喜歡玩好的，是神仙道侶所禁忌的事情，如果能夠離開這些，成為仙人並非難事。五穀雜糧，是腐爛肺腑的劇毒，五種辛味，是毀損眼目的鴆毒；美好的酒，是斷腸的利劍；豬肉魚肉等，是縮減授命的大戟。美女如纏的鬢角和如蛾的眉毛，是砍伐性命的斧頭，歌曲舞蹈踴躍跳動，是奪取紀算的鉞刀。大歡笑大喜樂、極憤怒極哀愁，這些等種類，個別都有所損害，一身之內，既然有如此多的敵人，如果不絕殺這些仇敵，能長生不老長久存世是從來沒聽過的。離開這些在凡俗之中十分困難，但絕離這些得證仙位特別容易，必須要先審慎思察這些要義，才能服餌成仙體。
白朮、黃精、松脂、穀實之類，以除內痾；蓬矢、葦戟、神符、咒禁之族，以防外難。呼吸候時，緩急隨節。扣天門以飲醴泉，掘地府以服玉石。草芝宍芝，以慰朝饑；伏苓威僖，以充夕憊。則日中淪影，夜半能書；地下澈瞻，水上能步；鬼神為隸，龍騄為騎；吞刀吞火，起風起雲。如此神術，何為不成？何願不滿？又有白金、黃金乾坤至精，神丹、練丹藥中靈物。服餌有方，合造有術；一家得成，合門淩空；一銖纔服，白日昇漢。其餘吞符餌氣之術，縮地變體之奇，推而廣之，不可勝計！
服食白朮、黃精、松脂、穀實等藥物，以除去內在病痾；以蓬作矢、以葦作戟、神符咒禁等符令，來防止外在賊難，一呼一吸依據時間頻率，緩慢極速隨著一定節拍，拍扣天門而飲美好泉水，挖掘地府以服用玉石之類。草芝肉芝之類，用來舒緩早上的飢餓；茯苓威僖（茯苓一種）以充盈傍晚的疲憊。然後就能在日中正午的時候沈入影子中，夜半的時候能夠書寫；觀看地面能夠清楚如觀看無波水面，在水面上能夠行走；鬼神都作為部屬，龍馬都當作座騎，能夠吞刀吞火，也能起風起雲，這些神奇的仙術有，能有什麼事情不能成功？能有什麼願望不能滿足？又有白金、黃金這些天下至極精華，神丹、練丹這些藥中最靈的藥物。服食仙餌依照方法，結合成就有方，一家之中一人德證成就，全家都可以凌空昇仙；一銖仙藥才剛服，白天便能夠躍升到銀河之上。其他吞符釣氣的方法，縮地速達改變形體的神奇，推演而廣說，不能全都說盡。
若叶彼道，若得其術，即改形改髮，延命延壽；死籍數削，生葉久長。上則跨蒼蒼而翱翔，下則躡倒景而忀徉。鞭心馬而馳八極，油意車以戲九空。放曠赤烏之城，優遊紫微之殿。視織女於機上，要（女＋亙）蛾於月中；訪帝軒而為伴，（辰＋見）王喬而為徒。察莊鵬之床，見淮犬之迹；窮列馬之厩，盡牽牛之泊。任心偃臥，逐思昇降；淡泊無慾，寂寞無聲。與天地以長存，將日月而久樂，何其優哉！如何其曠矣！東父西母，何足怪乎！是蓋吾所聞學，靈寶之秘術歟！
若這世（葉）能夠得道，若能夠得到這些方法，則改變面容改變髮色，延長壽命，生死簿籍中數度削去名字，生衍世代久久長長。向上則跨越蒼蒼天空翱翔，往下則輕踩倒映的景色而徜徉其中。鞭駕心中之馬而能夠馳走八方，遊駕意識之車而戲玩於天空（八方＋中央＝九空）。豪邁曠達的來到赤烏（太陽）所在城市，優遊在紫微帝的宮殿之中。看見織女在織布機上，在月中與嫦娥一起玩耍。造訪軒轅大帝並成為伴侶，造訪漢朝的王子喬而成為王子喬的徒弟。察訪莊周大鵬的大床，看見淮南子所養的狗的蹤跡。窮盡列馬星的馬廄、千牛星所停靠的船泊。任隨心意倒臥，隨著思緒而昇降。心志淡泊沒有慾望，寂靜寥寞沒有聲音，與天地一同長久存在，帶領日月而長久快樂，這是如何好的阿！這是如何開朗的事情阿！見到東王公西王母而昇仙，不應該覺得奇怪阿！這是所有我所聽聞學習的，靈寶天尊太上老君的秘術阿！
顧惟世俗，纒缚貪慾，煎迫心意；羈縻愛鬼，燋灼精神。營朝夕食，勞夏冬衣。願浮雲富聚如泡財，邀不分福養若電身。微樂朝臻，笑天上樂；小憂夕迫，如沒塗炭；娛曲未終，悲引忽逼；今為卿相，明為臣僕。始如鼠上之貓，終為鷹下之雀。恃草上露，忘朝日至；憑枝端葉，忘風霜至，咨可痛哉！何異鸋鴃？曷足言哉！其吾師之教，與汝所說之言；汝等之所樂，與吾類之所好，誰其優劣，孰其勝負。」
回去想想世俗之中，纏缚在貪婪慾望之中，煎熬逼迫心意；被愛慾之鬼繫住，燒灼精神，汲汲營營在早晚的食物，勞勞錄錄在夏冬衣物。希望能有浮雲般的富貴，將如同泡泡一般的財富聚集，腰請不分大小的福德，但養起福德好像在養雷電一般。稍微一點的快樂在一早達到，就笑天上快樂不如自己；小小的憂愁傍晚來到，好像沒入塗上炭般的哀愁。娛樂的歌曲還沒終止，悲傷的曲調忽然逼進，金日作為九卿相國，明日作為他人臣子僕從。開始如同老鼠之上的貓那樣安逸，最後卻變成老鷹下的雀鳥那樣危機四伏。自恃草上仍有露水，卻忘記早上太陽到達；依憑著樹枝尖端的葉子，卻忘記風霜馬上就到，這真是痛心阿！這和用蘆葦作朝、被風吹起而翻覆破卵的鸋鴃有什麼兩樣呢？這又怎麼說呢！這些我老師所教導的，和你所說的言論；你們所快樂的，和我們所認為歡好的，哪個比較好、哪個比較差？這些勝負又是誰輸誰贏？」
於是龜毛公、蛭牙公子、兔角公等，並啓而稱曰：「我等幸遇好會，適承讜言，方之鮑廛至臭，方壺極香；犨糜之醜，子都之好；金石有隔，薰（艹＋獪）無比。從今以後，專心練神，永味斯文也！」
於是龜毛公、蛭牙公子、兔角公等，共同陳述而稱說：「我們幸好遇到這如此美好的會面，剛好接受您正直的言論，才知道鮑魚所在的鄉里十分的臭，方丈仙山（方壺）十分的鄉。呂氏春秋的陳國犨糜的醜陋，詩經所說的子都的美好。金石有隔，相臭難以比較。從今以後，專心練習神仙方術，永遠體會這些文句！」
三教指歸卷中 終
一心頂禮 南無大師遍照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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