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是標準的鵝蛋臉，有著秀氣的五官以及一雙美麗的丹鳳眼；果子的外表看來溫和，但是說話的語調卻將她的知性和堅定表露無遺，一聽就知道是個聰明人；果子白嫩的肌膚和她嗜食水果的習慣有關，蘋梨桃李樣樣都愛，她總笑說自己活像個果子狸。我和果子除了家庭背景相似、血型星座相同，對事物的想法也常不謀而合，而且都很愛唱歌。

我們經常相約在KTV唱一整天的歌。從辛曉琪的「領悟」到蘇打綠的「小情歌」，我們很早就從流行歌曲中領略了愛的傷痛，隨著年歲增長，卻反而抓不到唱首簡單情歌的訣竅；從陶喆的「愛很簡單」到黃小琥的「沒那麼簡單」，彷若一路走來青春漸薄的心境，要找到一個對的人和自己相伴到老，似乎是越來越難。

果子的朋友問她：「難道不想找個男人照顧自己嗎？」

果子說：「那也要確定他會照顧我，而不是我變成人家的保母啊！」

果子家的女人各個學歷高、能力強，對理財也頗有一套。不到30歲果子就在以高地價著稱的台北市區買了間三房兩廳的電梯住家，也不時和母親、姐妹一起到海外旅遊，犒賞自己工作的辛勞，算是過著自在從容的生活。這樣能幹的果子，桃花運也沒少過，但始終遇不到「對的人」。

「我覺得這是種注定──能力強的人注定會引來比自己軟弱的人；而比我強的男生通常只喜歡弱不禁風的小女生。」果子心有所感地說。

我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從小到大，果子心儀的都是和她不相軒輊、具有領導氣質的男生，但交往的對象卻往往是仰慕她的才華和果決性格進而展開追求的男生。「如果什麼事情都要我處理，那我照顧自己就行了，為什麼還要那麼累去照顧另外一個人呢？」果子皺著眉，困擾地說。

有一年，果子獨自到香港度假，一個人逛街購物、品嘗美食，倒也輕鬆愜意，沒想到竟在尖沙咀的茶餐廳和高中時代的初戀情人意外相遇。對方湊巧也是獨自到香港放鬆心情，兩人便相約隔日一同到對岸的港島遊玩。像是重回學生時代的無憂無慮，他們先到南ㄚ島的沙灘享受緩慢的度假風情，接著前往赤柱逛市集，晚上回到中環吃了名聞遐邇的牛腩麵，又臨時起意到跑馬地觀賞緊張刺激的賽馬……雖然兩個人都不是第一次來香港，但此時此刻，眼中的舊事物全換上了新樣貌，處處精采迷人。朋友總是老的好，那情人呢？

回程的渡輪上，並肩望著維多利亞港的璀璨夜色，任由海風吹亂了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和青春記憶的美好，一切盡在不言中……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相視而笑，忽然，這位昔日情人開口了──

「我可能要結婚了……」

果子微微收斂起臉上的笑，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她和妳不一樣，很依賴也很黏人，不像妳什麼事情都處理得有條不紊、讓人很安心……我需要放鬆一下。」

「可是你已經決定和她結婚了，不是嗎？」果子奇怪地問。

「我有照顧她的責任。」

這句話說得真是至情至性，迴盪在果子的耳裡、心裡卻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只能撇過頭望著眼前的絢麗，默不作聲。

回到台北後，果子告訴我這段「豔遇」，最後只落下了句：「看吧！我就說這是注定的！最完美的情人果然還是自己！」

幽暗的包廂中，朗朗話語以淡出的姿態消匿在莫文蔚「完美孤獨」的音樂聲裡；果子跟著螢幕上的歌詞輕聲唱著：「可是說伴侶是身外之物，我又不甘、不服……」，讓我不禁深深地嘆了口氣。所謂的戀愛關係，究竟該是靈魂的相遇，還是種供需平衡的狀態？依賴和照顧，是愛情裡的必要元素，還是衍生而出的不得不？這問題，果然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