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世界日報家園版)
金慶松
每個週末我都在馬里蘭州(Maryland)洛城(Rockville)的黎明中文學校教九年級學生中文。這學期的重點在培養學生的學術演講,期間沒有任何考試,學生們暗自竊喜。本學期就只有一個期末考,學生們仍紛紛要求:「期末考可否Open book考試?」「美國學校 也在期末考,太多科目要準備,還有很多大學先修(AP )課,太忙了!」再附上一臉 倦容、一張可憐相、一個沒有睡飽的打哈欠——幾乎能讓老師看見扁桃體的哈欠。「Open book就是『開書』考試,」我適時地教他們中文說法。
美國九年級課業量大增,週一到週五學生們像同時修練《九陽真經》、《葵花寶典》與《易筋經》,週末還要分神應付中文學校的「降龍十八掌」,真是忙得連打哈欠都得排進日程表。並且,學期中的學術演講,有兩位學生不約而同地選了「老師,請作業少一點」的題目,直指師心,似在質問:「老師您不是強調『寓教於樂』嗎?如果作業這麼多,我們哪有時間快樂?如何快快樂樂地學習呢?」
學生們期末開書考的要求,讓我想起教育學裡說的:「開卷考是最誠實的考試——現實世界裡,誰不是開著Google在過活、問著AI求忠告?」我順水推舟同意期末考開書、開筆記,但也強調考題會更加刁鑽與艱難。他們毫不在意,原本的倦容、可憐相、哈欠聲瞬間消失,代之以似與老師心理戰又勝了一回的表情。
期末考當天,同學們陸陸續續進入教室,教室裡依舊通明。有一位同學拎著課本走進教室,他以往常常忘帶課本,這回似乎在跟老師耀武揚威,「我可是有備而來。」還有一位同學因為是最後一次上課,送我一盒自家烤的小點心,上面有一張自己寫的卡片與小貼紙,她說小貼紙是從隔壁七班老師那討來的,她們很懷念七班老師,還會慷她之慨。
分發試卷後,同學們拿到試卷,喜形於色不小心冒出:「才一張(兩頁)耶!」那眼神就是這麼少、又可開書,掩蓋不住嘴角快要碰到耳垂的笑容,與前一週哀求的苦臉判若兩人。不苟言笑的學生仍是一副兵來將擋、卷來筆寫的輕鬆表情,常愛交頭接耳的女學生們又在吱吱喳喳,我就說:「雖然是Open book 、Open Note,但不是Open Mouth」,引來 他們大笑,「快安靜,開始寫考卷。」「老師,Open book就是『開書』。」有同學適時 糾正老師。
終於迎來一室的專注神情,翻頁聲、振筆疾書聲,此起彼落;也有同學在咬手指、抓頭皮、看天花板,眾生百態,各顯其能。一些同學紛紛舉手問試卷上的題目,例如,「自相矛盾」是什麼意思?有一題是要評論任何一位同學的學術演講,「不知道同學的中文名字,可以寫他的英文名字嗎?」「人山人海」算是數字成語嗎?我說:「不是,要有數字的才算」,他還說,人數很多呀。
期末考順利結束,看著學生們的笑臉與輕快的腳步,我忽然明白:教學之「樂」並不只是寓於活動或減少作業,而是在那一問一答、一笑一嗔之間,教學相長、共同成長。「開卷考」不過是提醒我們,學習從來不是關上書本,而是打開心門與提升眼界的無盡過程。
(寄自維吉尼亞州)
(8/17/2025刋載在世界日報家園版)
https://www.worldjournal.com/wj/story/121252/8930620?from=wj_catelist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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