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傷疤,一句負面評價,成為「我」心中過不去的坎。直到在恩典中,傷疤脫下了倒楣的外衣,「我」看清了它背後真實的意義。
暗紅色的「蜈蚣」
「媽媽,這是什麼?」不到三歲的女兒,耷拉著腦袋,小手指向我肚腹上豎著的一條暗紅色的傷疤,一臉天真地問道。
這條傷疤的長相就像一條蜈蚣一樣,粗糙得跟食指一樣大,邊邊角角還有歪歪曲曲的「小觸角」,平躺在光滑的皮膚表層。
「寶貝,你是從媽媽肚子這裡出來的喔!」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然後抱起她坐在我的雙腳上。一旁在爬爬墊上玩玩具的兒子,衝到面前,好奇地繼續問道:「我也是從媽媽這裡出來的嗎?」

「不,因為當時懷妹妹時遇到特殊情況,需要動手術,所以醫生在肚子上動刀。你是媽媽自然順產生下來的。」我解釋道。對於兩個相差兩歲的幼兒,他們很難想像如何從媽媽的身體裡出來。
出於對這個問題的好奇,他們不止一次問起和這條傷疤有關的事。單身時,便聽過「孩子的生日是媽媽的產難日」,那時只是心存對母親的感激,提醒自己要記得媽媽的生日,直到自己成為母親,才真正體會什麼是切膚之痛。
傷疤的由來:是倒楣嗎?
自從女兒出生後,肚子上的疤痕就一直伴隨著我。經歷過兩次生產,所謂的少數「幸運兒」,妊娠紋沒有到訪,但第二次的剖腹產卻在我的身體上,留下了一道鮮明的暗紅印記。曾以為每位媽媽剖腹產後的傷疤長相都是如此,直到出月子後,才瞭解到它有一個特別的名字——疤痕增生。
很多母親剖腹產時,為了美觀都選擇橫剖,而當時面對人生第一台手術的我,只是默許了醫生從專業角度所做的決定,幫助我渡過那次在臨床上被評定為「高危風險」的手術。我甚至不知道可以選擇,醫生也沒有問過。很久以後,我想或許是因為有風險,醫生考量用豎剖的方式更安全一些。
每次洗澡、換衣服,它都會「露臉」,似乎在刷存在感。尤其每當換季,天氣變化時,它的瘙癢不適,更是像一種無聲的提醒:我的身體曾經發生過一場浩劫。它的存在,常常勾起那段生產之痛的回憶。
那天,窗外飄著小雪,放眼望去,整座城市白雪皚皚。我躺在醫院冰冷的手術台上,全身緊張得直哆嗦,耳邊傳來醫生的討論聲以及各種手術工具「乒乒乓乓」的聲響。身體被打了麻藥之後,手術刀劃過肚腹上的皮膚,感覺就像電流穿過心臟一樣。
手術過程中,醫生時不時問我一些問題,比如「你是否流過產?」因為胎盤低置堵住宮口,導致無法順產。經過核磁共振成像,診斷出我屬於風險最高的「中央性前置胎盤」。這種情況一般高發在頻繁流產的孕婦身上,但我從未流產過,從醫生的經驗角度真是無解。其實懷孕第一胎時,也有胎盤低置的問題,幸運的是第六個月就漲上去了。但二胎卻遲遲未漲,直至37週足月後,醫生馬上讓我們入住醫院,安排第二天手術。
「你真是倒楣,遇到這個問題。本來你可以很好生,因為兩胎只隔了兩年,宮口各方面條件很好。」醫生的話音一落,我心裡涼了半截,只能默默轉念:神啊,一切都在祢手中。請祢給我恩典和力量勝過身心的軟弱!
然後,不斷默想詩篇23篇,那一句「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祢與我同在;祢的杖,祢的竿,都安慰我」,成為心裡深深的安慰。
我知道,那一刻,祂在。只是對於當時百感交集的我來說,如果有機會重新來一次,我依然不會願意承受如此「倒楣」的生產之苦。
這種「倒楣」落到我身上,是因為我做得不好嗎?兩年前生兒子雖然產痛也很劇烈,但至少不用遭受手術刀的皮肉之苦,還有心理上的巨大壓力。如果說每個人生命中的恩典有額度,身邊卻不乏有接二連三生產順利的媽媽們。
「為什麼是我?」我邁不過去心裡的那道坎兒。但眼下所有的苦痛,只能閉著眼睛默默承受。
終於,嬰兒的啼哭聲劃破凝固的空氣,我眼角的淚珠滑落。醫生抱著新生兒,讓她湊近貼上我的臉頰,並告訴我是一個女兒,以及具體出生的時間。隨後,肚子上的刀口開始縫合,這條傷疤從此霸道地長在了我的肚皮上。

手術結束後,我被推出產房,入住病房。麻藥勁兒過了,開始感到肚腹傷口的陣陣劇痛。為了緩解疼痛,我們向醫院申請了鎮痛泵。第二天下床,為了術後排氣可以恢復飲食,我忍著劇痛在醫院走廊上扶著欄杆來回走動。術後的整整一個月,先生每天都按照醫生的囑咐,用藥擦拭肚子上的刀疤傷口,並貼上膏片,促進恢復。
月子裡疲於餵養,除非有疼痛感,否則我很少關注傷疤的存在。直到社區家庭醫生上門查訪,看到我肚皮上粗重的疤痕,才讓我意識到這條疤不會隨著時間變淡變淺。往後餘生,它一直都會在。
「沒關係的,只是一條疤,又沒有人看見。」婆婆在一旁試圖安慰。但我心裡卻隱隱作痛:雖然,它隱藏在衣服裡面,並不會被看見,但是它如此明顯地破壞了身體的美感,也如此蠻橫地提醒你那段刻骨銘心的產痛回憶——「倒楣」這兩個字揮之不去。
與傷疤和解:恩典的記號
我曾經嘗試各種方式想將它變淡,甚至想讓它消失,比如詢問在醫院工作的朋友買哪一款祛疤膏,得到的回覆是效果不大;也就診過皮膚科,醫生說要反覆照激光,考慮到時間不允許便遲遲沒有去;偶爾刷到推銷視頻,聽到博主網紅對祛疤效果誇誇其談,也曾有衝動購買試試......
生活有太多忙碌的事情,照顧兩個幼崽的吃喝拉撒睡,幾乎抽走了我全部的心思、精力,哪裡還有時間去處理疤痕?只要它不會影響我的生活,乖乖躺在那裡,難看就難看。畢竟生活清單上總有更緊急的待辦事項要處理。
久而久之,它成為我的一部分。每次和其媽談起它時,就會帶過那段慘痛的二胎生產史。好似,我也漸漸接納了「倒楣」,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人生有許多事是被迫無奈,我只能阿Q式地偷偷安慰自己。這很像,孩子成績不好,父母很勉強地被動接受,但從心底裡希望孩子能考得更好。我也曾那樣熱切地渴望,這條疤沒有來過,如同那次「倒楣」沒有發生過一樣。
直到有一次感恩節,聽一位老師分享:「感恩節,你感謝了什麼?你會感謝祂破碎你嗎?誰會要十/架的恩典?」這些問題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向了那個躲在軀殼之下的枯竭靈魂。
想起過往每次參加聚會,小組分享的感恩事項,無非是身體健康、孩子優秀、工作升遷等等,但是卻很少聽到為生命破碎感恩。「除非你的生命突破,除非你的屬 靈眼睛打開,否則你永遠會拒絕祂給你真正的恩典。」這句話落入心間,在靈魂深處久久迴盪。
那一刻,那條傷疤彷彿探出頭來問:是否你也在拒絕真正的恩典?
新生兒是以母親捨己為代價,從幽暗的小房子到偌大的世界,我們的生命豈不是也以祂上十架為代價,而穿過死亡之門進入永生?
兩千多年前,人子頭戴荊棘冠冕,身體被鞭打、血跡斑斑,卻帶給人類生命的盼望:因祂受的鞭傷,我們得醫治;因祂受的刑罰,我們得平安。
祂倒楣嗎?按世界的角度來說也許是的,但按照天國的法則,祂卻是得勝的。因祂定意主動去承受苦難,使傷痕轉化成為醫治泉源。

於是,我重新審視這條傷疤帶給我生命的意義。仿佛,傷疤沒有了往日的銳氣,反而煥發出憐憫的氣息。它褪去了倒楣的底色,帶著我探究背後真正的恩典——
不是無奈地接受,而是主動地和解。
恍然,人生都有各種傷疤,長在身體上的傷疤顯而易見,然而心理的傷疤卻容易隱藏。每個傷疤背後都有一段故事,有些人不願意回首,爛到心裡,直到某些時刻被觸發,如同地雷引爆,灼傷自己或他人;有些人看到傷疤,就引發過激反應,陷入埋怨、苦毒、憤恨,或是無奈地怨天尤人;也有些人面對和處理傷口,賦予它新的意義,讓傷疤轉化為生命的能力......
「你選擇哪一種?」我問自己。於是,我俯視著這條傷疤,收起昔日憂傷、排斥、鄙夷的眼神,轉而向它投射一份溫柔的愛意,輕柔地撫摸:謝謝你,讓我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恩典。
往後的日子,孩子們依然不經意間會看到這條「暗紅色的蜈蚣」,湊到我面前來詢問。有次女兒羨慕地說:「我也想要。」我笑笑地抱著她柔軟的身體,告訴她當時是怎麼從媽媽肚子裡出生的,告訴她她的到來對我們來說有多麼寶貴,告訴她一個和生命有關的救贖故事。
當傷疤脫下了倒楣的外衣,我彷彿看到它佩戴著一枚榮耀的勳章,成為生命恩典的記號。
-END-
作者簡介
細雪
80末,閩南泉州人,現居杭州,育有一兒一女。曾經,寫作是精緻的化妝品,一定要上得了檯面才拿得出手。如今,寫作更像是素顏霜,在平凡的生活裡,成為修整生命的方式。雖然,生活依然穿梭在圍裙的日子裡,然而,開始慢慢穿上標明女人身份的高跟鞋,跳一支踏著優雅步伐的舞蹈。這支舞的觀眾,沒有別人,只有一位——人生從未缺席,深情注視的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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