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風和日麗、春光明媚的好天氣裡，原本該是歡樂出遊的好時機，但悟明峰上的宅院大廳裡，一群人懷著不同的心思，卻個個臉色凝重。

        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衫、手拿煙管的白髮男子，正坐著為身旁的紫衣女子搭脈，而紫衣女子的身後還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以及一名身型稍瘦的白衣男子。

     　當白髮男子把完脈後，便站起身子對著紫衣女子瞧了瞧，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古怪，所以紫衣女子有些不悅地道：「老頭！你到底在看什麼？」

　　白髮男子一愣，晃了晃手中的煙管，故作輕鬆地笑道：「西風，藥師我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慕少艾，看妳要叫我藥師還是少艾都行。」

　　西風瞥了慕少艾一眼，隨即改口道：「慕老頭，你到底看夠了沒？」

　　「呃？」慕少艾又是一愣，沒有料到西風依舊兇悍如昔，於是忍不住用懷疑的目光看向燕歸人：「你確定她真的失憶嗎？」

　　只見燕歸人露出苦笑道：「她剛醒來時，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當然也不認識他，這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但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更讓他心疼，於是只好慢慢地跟她訴說一切，幸好西風天性開朗，所以即使失去記憶也沒有表露出憂鬱神色，這讓他安心不少。

　　「西風，那妳知道他是誰嗎？」慕少艾將羽人非境拉到西風面前，他就不信西風連羽人都忘了。

　　西風看了羽人一眼，淡淡地道：「羽仔嘛！」

　　此言一出，在場三人均是一訝，因為在慕少艾和羽人非境未到時，燕歸人只對西風介紹過羽人的全名，卻不曾告知西風過去她是怎麼叫羽人的。

　　「妳記得我？」羽人不禁感到有些欣喜。
　　
　　「不記得。」西風搖頭道，同時不明白大家剛才為什麼那麼高興。

　　眾人不禁又是一陣失落，但慕少艾還是不死心，於是再次向西風確認：「你不記得羽仔，又怎麼會叫他羽仔？」

　　西風側頭望著羽人，很理所當然地道：「羽人非境這名字太繞口，羽仔比較好叫啊！」

　　這解釋讓眾人十分無言，但那確實是西風的作風沒錯，即使失去記憶，西風依舊是西風。

　　慕少艾將燕歸人拉到一旁，悄聲問道：「她這模樣多久了？」

　　「三天了。」燕歸人淡淡地道。

　　「她真的不記得你？」到現在，慕少艾還是不敢置信。

　　燕歸人無語，只是露出苦笑。

　　他還記得三天前，他和西風在後院洗衣，西風在井邊說要提水，誰知腳底一滑，頭就這樣撞上古井，然後當場暈了過去，於是燕歸人連忙抱著西風回房擦藥，哪知等西風清醒過來時，卻什麼也不記得了．．．

　　慕少艾拍拍燕歸人的肩，一臉同情地搖頭嘆道：「真辛苦你了。」

　　「喂！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啊！」見慕少艾跟燕歸人彷彿說著自己不知道的事，讓西風不禁有些不悅。

　　「慕少艾，西風的記憶會恢復吧？」羽人擔憂地望著西風，眉宇之間的憂愁又更濃厚了一些。

　　慕少艾沉著臉，猶豫了好一會才道：「恢復是會恢復，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什麼意思？」燕歸人總覺得慕少艾話中帶話。

　　「通常失憶症，快的話三天就好，慢則三到四個月或四至五年都有可能啊！」慕少艾見眾人皺起眉頭，不禁笑道：「不過也不是沒有方法治的。」

　　「怎麼治嗎？」羽人連忙追問。對西風，他自覺懷有一份責任，因為她不但是恩公的妹妹，同時也是摯友。

　　慕少艾吸了口煙，將煙霧吐向空中，一臉滿足地道：「方法有兩個；第一個就是讓她再撞一次，聽說同個部位受到刺激後，記憶就會恢復，不過風險頗大，萬一力道沒抓好，可能撞破頭也不會恢復記憶，所以本人不建議使用這方法。」

　　西風瞪了慕少艾一眼，沒好氣地道：「這不是廢話嘛！」

　　慕少艾裝作沒聽見似的，又繼續道：「第二個方法就是多說一些以前的事給她聽，尤其是那些對她很重要的事，或是她印象深刻的事，甚至將事件重演一遍或帶她到事件發生的現場去職，這都可以幫助她恢復記憶的。」

　　「嗯。」燕歸人點點頭，同時思索著該怎麼跟西風訴說過去的一切。

　　見大家臉色都不怎麼好，西風卻只是眨眨眼，然後拉拉燕歸人的衣袖，可憐兮兮地道：「燕歸人，我餓了．．．」

　　「我去煮飯，羽人你幫我陪陪西風。」燕歸人笑了笑，不知是否該慶幸西風即使失去記憶，卻依舊依賴著他。

　　「嗯。」羽人朝燕歸人點頭，要燕歸人放心。

　　望著燕歸人有些落寞的背影，再回頭看看坐在椅上的西風，慕少艾忍不住懷疑這是動物本能嗎？就算失去記憶，西風餓了還是會先找燕歸人．．．是說，西風再不恢復記憶，燕歸人還能忍多久呢？

　　慕少艾感嘆了一下，再度回頭時卻發現西風一直盯著羽人瞧，不禁有些冒汗，他知道以前鹿王和獨孤缺曾拼命撮合兩人，但現在西風已經跟燕歸人成親了，不會在失憶後才看上羽人吧．．．

　　「咳！」慕少艾乾咳一聲，希望西風能收斂點，誰知西風卻瞪了他一眼，好像很不高興似的。

　　「羽仔！」西風拉過椅子，坐到羽人身旁，一雙水靈大眼依舊望著羽人的臉看。

　　「什麼事？」羽人雖然不解西風的行為，但仍任由她看著自己。

　　西風雙手捧著臉頰，很是認真的望著羽人的臉，然後微微皺眉道：「燕歸人騙我。」

　　羽人一訝，燕歸人的正直老實是眾所皆知的，怎麼可能欺騙西風呢？

　　「他騙妳什麼？」慕少艾也不禁好奇起來。

　　西風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指著羽人的眉頭：「燕歸人說他看起來很孤僻，但其實是外冷內熱的人。」

　　「燕歸人說的沒錯啊！」慕少艾點點頭，羽人是什麼樣的性情，他最清楚不過了。
　
　　西風卻搖頭道：「可我覺得他比燕歸人說的還要憂鬱，我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啊？」其實她想問的是，她怎麼會跟這種苦情臉當朋友呢？雖然長得是很好看沒錯，但他眉頭皺得可以打上好幾個結，一臉心事的模樣，讓她很想扯扯他的嘴角，叫他笑一笑！
　　
　　「你的大哥曾救我一命。」羽人簡單地道。至於恩公老是想為他和西風做媒的事，他認為還是不提較好，以免兩人尷尬．．．

　　「我大哥是怎樣的人？」聽到大哥，西風眼睛一亮，因為燕歸人說她和大哥感情很好，可是她完全沒有印象，既然羽人認識她大哥，應該知道點什麼吧！

　　「他是個風趣幽默又有智慧的好人。」想起恩公，羽人心裡不禁又難過起來，倘若不是他，恩公就不會．．．

       見羽人神情有異，慕少艾連忙岔開話題：「西風，這三天燕歸人跟妳說了哪些事？」

       西風歪頭想了想，然後伸出手指數著道：「我叫斷雁西風，家住悟明峰，有一個大哥叫鹿王泊寒波，丈夫是燕歸人，和羽仔、雨中硯是好朋友．．．差不多就這樣。」仔細一想，燕歸人並沒有跟她說太多事情，總是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甚至連兩人的關係都是她逼問才說的。

　　對於燕歸人，她很是好奇，記得她醒來看見他時，他那擔心的表情讓她印象很是深刻，但當她問他是誰時，他顯得很是吃驚，接著眉頭緊皺的叫著她的名字，那時她就在想；自己對這個人一定很重要，否則他不會如此緊張。

　　慕少艾不禁搖頭，這燕歸人真是塊老實的木頭．．．
　　
　　「我說西風啊，燕歸人沒跟妳說以前的事給妳聽嗎？」慕少艾心生一計，認為對西風的記憶也許會有幫助。

　　西風搖搖頭，聳肩道：「他說慢慢來，叫我不要急。」事實上是她一想就會頭疼，所以燕歸人總不忍逼她回想。

　　而她自己也覺得不是很重要，燕歸人對她很好，就算想不起過去的事，她也不認為會有什麼影響，雖然有時她也會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但也還不到非要想起不可就是了。　

　　慕少艾見西風一點也沒有失憶的人該有的茫然驚慌，不禁對燕歸人感到很佩服。雖然西風天性開朗樂觀，但若沒有燕歸人的細心照顧，只怕西風不會像現在這樣沒戒心的與他們交談。

　　正當慕少艾還想說些什麼時，燕歸人正好走進大廳。

　　「可以吃飯了。」燕歸人這話雖是對眾人說，但目光卻直望著西風。

　　西風欣喜地朝燕歸人走去，然後習慣性拉著燕歸人的手臂，邊走邊問：「今天吃什麼？」

　　「都妳愛吃的。」燕歸人笑了笑，然後伸手將滑落在西風臉頰的長髮撥到耳後。

　　這兩人親暱的舉動，讓走在後面的慕少艾和羽人不禁互看彼此一眼，因為那兩人相處的模式跟過去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生疏隔閡，令他們都忍不住懷疑西風失憶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