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雲巖禪師正在編草鞋，弟子洞山從身邊經過。

 

「老師！我想跟您要樣東西，不知是否答應？」

 

雲巖：「說說看！」

 

洞山不客氣說著：「我想要你的眼珠。」

 

雲巖平靜開口：「你自己的眼珠？」

 

洞山：「我沒有眼珠！」

 

雲巖微笑：「要是你有眼珠，將如何安置？」

 

洞山無言以對。

 

雲巖嚴肅：「我想你不是要我的眼珠，而是要你自己的眼珠吧？」

 

洞山改口：「其實我要的不是眼珠。」

 

雲巖終於忍不住這種前後矛盾不一的說法，便對洞山大斥：「你給我滾出去！」

 

洞山誠懇頂禮：「要我出去可以，只是我沒有眼珠，無法看清前面的道路。」

 

雲巖摸著胸口：「不是早就給你？還說什麼看不到！」

 

洞山此時終於領悟禪師所指。

 

關於雲巖與洞山兩位禪師，筆者之拙文前已發表幾篇膾炙人口的對話。此篇文章是弟子向老師要眼珠，在吾等看來，真是膽大妄為！有哪個弟子敢向老師開口要眼珠？

 

體悟禪學，即能明白意境所在，筆者曾在拙文中指出，欣賞一篇文章，要試著尋找意境，不光看內容而已，文字對話在在處處都藏玄機。雲巖摸胸：「不是早就給你？還說什麼看不到！」此中所指為何？「不是早就給你了」，究竟給洞山什麼東西？請各位參一下（答案在後頭）。

 

佛陀時代，有一比丘陶思達正在恆河沐浴，看到一隻蠍子在河中掙扎。陶思達見此小生命，如不施以援手就會滅頂，因此一個憐憫心升起，就把蠍子從水中撈起來。然而，蠍子卻蜇傷了他的手，並從他手中又滑進水裡，蠍子被河水再次沖走，仍掙扎的在水面飄浮。

 

陶思達將蠍子再次撈起，卻又被蜇。這樣一連十數次在做同樣的事情。

 

此時岸邊一老者見狀就向陶思達大喊：「你到底在做什麼？我一直看你在做愚蠢救蠍的事，你為什麼不讓它淹死算了？」

 

陶思達回答：「仁者，蠍子即使在死亡前都不改其本性，我為什麼要改變我的本性？」

 

這篇文章是以人（善）與毒蠍（惡）做比喻。即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本性」，此本性是指「良善的心性」而言。雖然毒蠍也有毒蠍的本性（螫人）。但至少人有善的本性，不能因為遭受毒蠍的螫傷，就心懷瞋心要對方死。「蠍子即使在死亡前都不改其本性，我為什麼要改變我的本性？」這句話讓我等眾有很好的思考空間。亦即再惡劣的環境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善念，也就是不隨波逐流之意。

 

本章所談「要眼珠」一文，認真思考還滿深的。

 

此篇洞山要的不是「肉眼」，因此雲巖即跟弟子提示「心眼」之道，洞山因此得以契悟。

 

洞山雖有肉眼，卻看不清前途的「道路」，本文所說的道路，非指我們所走的馬路，而是指自己本來的真面目（心）。因此當雲巖禪師告訴他心的妙用時，洞山立即就領悟了。意指每個人「心眼」所見，即是自己想看的東西（真心），而「肉眼」所看的一切現象，卻是雜亂虛假不實。雖然心是「無為」，但是眼睛所看到的現象就會產生「有為」的東西來，但自己要把心安住在「不動」之上。

 

雲巖摸胸：「不是早就給你？還說什麼看不到！」是指如來本性（善心）你早就有了，從你出生早就給你了，你竟然還說看不到？

 

《金剛經》云：如來有五眼*1佛告須菩提：「爾所國土中，所有眾生若干種心，如來悉知。何以故？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因此，佛陀能觀照心之所思所想，凡夫只具肉眼，僅能觀看表面膚淺之事物。肉眼所見與天眼、慧眼、法眼、佛眼所見的境界各不相同。「心」是一切宇宙現象之本體，能體悟一切現象，非肉眼所能得之。凡夫總以為，眼睛看到才叫見，但肉眼所見乃是指有形質的東西，有形的東西，就會產生障礙來。在《楞嚴經》中，佛陀問弟子阿難心在何處？阿難一急說了七個地方，都被佛陀所否定，因為阿難犯了眾生見的毛病，即將眼執著於一切處。

 

其實，如來所說的「五眼」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我們這個本心。是眾生自己讓它遮蓋住了（無明），所以才不易顯露。

 

心眼非指人的眼睛，雖然看不到，卻能體悟種種，心能大能小，能幻化一切現象，就看自己如何體悟。因此每個人試著把自己的心和萬物打成一片，就能體悟佛所說的五眼來。真正的智者，是懂得如何護念自己的心，也懂得如何去護念他人的心。就如陶思達所說：「蠍子即使在死亡前都不改其本性，我為什麼要改變我的本性？」給我等眾很大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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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五眼是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肉眼：是指凡夫之眼，能照顯露無障礙色，乃父母氣血所成，即肉身。凡夫之眼，遇昏暗阻礙，就不能見之。即見近不見遠，見前不見後，見內不見外，見晝不見夜，見上不見下，因有色質障礙之故。

 

天眼：是天人的眼，能照隱顯有無障色。諸天因修禪定而得之，此眼人中修禪定可得之，不問遠近內外晝夜，皆悉能見。

 

慧眼：是聲聞的眼。觀一切法皆空，不見眾生相。

 

法眼：是菩薩的眼。體慧合慧為一，不同慧眼境界，菩薩為度眾生，以清淨法眼遍觀諸法，能知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