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改抗爭現在還在繼續上演,蔡政府放下狠話,說要嚴辦。
說實話,我還挺佩服蔡政府的強硬姿態,這一點和馬政府截然不同。馬政府似乎常太快退讓,以致政策無從貫徹,並讓許多原本的支持者都不願意再支持他。蔡政府的強硬作風雖然讓對立一方氣得跳腳,但是,卻可能會讓原來的支持者更堅定支持,甚至連一些原來的中間觀望者也被說服。
對於年改,我並沒有太多明確的意見。我不認為這裡有絕對的是非界線。當然,我也知道,對許多人來說,是非界線是明確的。挺年改的人,認為年改是對的,抗爭是錯的;反之,對抗爭者來說,年改是錯的,抗爭是對的。雖然雙方立場截然不同,但是,雙方卻都相信,事情的是非是明確的,而且都認為:我這一方才是正義的一方。
社會學理論中長期存在功能論與衝突論兩派。功能論強調社會階層化是合理的,也就是說,社會中不同的人分配到不同質、量的社會資源是合理的(資源包括財富、地位與權力等),階層化是合理功績制的結果,並有利於鼓舞人上進。但是,衝突論幾乎採取完全相反的論述,否定階層化的積極意義,而強調資源的不平等分配是統治勢力的貪婪剝奪的結果。
以上兩種理論取向一直無從調和,迄今仍然是各說各話。從而也顯示,即使是在學術界,也難以論斷孰是孰非。也可以說,雙方論述都各有道理。平情而論,某種程度的社會階層化可能大多數人都會覺得合理。但是,分化過度僵硬、差異過度懸殊,或者具體分配的操作模式違背功績制原則,卻可能造成問題。
由此可見,社會資源分配很難有個絕對的正義界線。分配不均未必就不正義。人們其實習慣接受部分人分配到較多資源的狀態。但是,人們也還是會在某個時刻因為覺得分配不公平而憤怒、抗爭。所以,階層化式的差別資源分配也應該有個度。超過這個度,就會出問題。但麻煩的是,實際情況可能是:當一方的人在抗議被剝奪的時候,另一方可能也有人抗議,因為也覺得被剝奪。當部分人覺得可接受某種分配模式時,其他人卻可能覺得不可接受。而且,不同群體覺得不可接受的理由可能是互相抵觸的。甲方認為自己太少,乙方太多;乙方卻覺得自己不足。年改抗爭很可能反映抗爭者主觀上覺得不能忍受年金削減幅度,覺得退休生活將因此缺少保障。
總之,差別資源分配的度並不是一個明確、固定、單一的一條線,而比較像是個浮動的、多維的、線條不明確的面。而如果最適合的階層化資源分配的度是個浮動、多維的、不明確的面,那要如何成為政策制訂的依據?這就很困擾人了。
問題並不僅止於此。很多人可能並不認為差別資源分配最適合的度是浮動的、是多維的,人們傾向只從單一角度認定一條可接受的界線。也就是說,人們有個主觀接受的限度;而且,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主觀限度。
基於上述,因社會資源分配「不公」所引起的衝突很難被終結,或許只能期待衝突不要太過劇烈。小幅度的衝突則不妨任之、隨之。只要衝突小到一定程度,就可認為是接近公平的狀態。
資源分配的合理的度,可能是要由異議各方的漸進平衡中找到。就此而言,對年改進行抗爭的運動,很難說它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行動。因為差別資源分配的合理的度是通過各方的折衝而顯現。如果某一方委屈地順服於某種分配模式,不做抗爭或被壓制而無從抗爭,那麼,實際上反而可能造成不合理分配模式的持續惡化。那將是在為社會的引爆做準備。
當然,當前的執政者強調,年金改革是在懸崖勒馬,否則就將破產。就此而言,年金制必須改革,別無懸念。從而,反對年改,當然不應該、當然不對。
抗爭者是否「反對年改」,可能還有用語上的爭議。他們也許並不強調完全反對年改,而主題還在於如何改,包括替代率問題,乃至包括改革中展現的態度問題。關於年金破產的可能,反對年改者懷疑:既可有前瞻建設的八千多億資金,為什麼不可能挹注年金,使免於破產?顯然,問題不是在國庫是否足敷需用,而在願意如何調撥資金。
爭議雙方究竟孰是孰非,坦白說,並不是一言可決。
雖然我偏向接受年改的大方向,但是,具體細部的操作,未必完全沒有可轉寰餘地。執政者自己的意志顯然仍然主要決定了年改的大原則。而他們對於異議者的想法,則又顯然抱持一種不屑的心理,不擬溫和以對、曉之以理。也因此,抗爭者更加惱火,姿態也愈趨悍厲。
如果當前衝突趨於嚴峻,未必完全是年改本身的爭議所致,而有相當部分是互動的方式與姿態所致。
年改派顯然覺得:我是站在實質正義的一方,我會堅定進行改革,不怕一切牛鬼蛇神。抗爭派則可能是覺得:你砍我們的年金,砍得太痛快了吧?我們的退休金可是依據契約,怎麼可以任意大幅改變?你們還一副不想理會我們的姿態。
抗爭者中,大概也有一些人是長期不滿綠營、獨派,尤其不能接受綠營執政以後的一些極度親日、反中作為,所以藉故進行抗爭,想要一洩心頭之憤。至於這麼做的整體社會後果究竟為何,可能尚無人能知,抗爭雙方當事人亦然。
我作為旁觀者,對於現在進行中的抗爭看法是:因為出現部分肢體攻擊行為,應可貲議。但是,執政者不願意耐心協商,而一副我的作為當然符合正義的姿態,也值得檢討。
然而,我更在意的是台灣的整體未來。坦白說,我很悲觀。我認為台灣正朝向內部分裂前進。年改抗爭其實同時也反映出台灣社會的對立狀態,抗爭既是訴求具體的年金資源分配,同時也是台灣社會對立的縮影反映。
台灣的外部處境本就困難,如果內部團結,前途或仍有可期。但是,台灣卻一步步走向內部分裂。馬前總統雖然努力希望維繫藍綠和諧,卻未能絲毫得到綠營的友誼,卻還因此愈發得罪藍營。蔡英文上台,姿態強硬,絕不與藍營妥協,也絕不向對她的改革進行抗爭者妥協。這一來,綠營人士可能很高興,但是,台灣社會的分裂趨勢也就愈發不可收拾。
我的意思並不是在暗示說處理抗爭應講求和諧故不必依法,而是要注意整個處理過程中的態度與方式。同時,蔡政府在對待三月學運與年改抗爭上的態度,可說是一百八十度的差別,那也不是依法而治的應有做法,更不用談什麼促進社會和諧。
我不知道蔡政府是否在意台灣社會的分裂問題,或者,這只是疥癬小疾,或純然是我個人的悲觀看法,根本就不是問題。但是,我還是覺得,台灣社會不可以分裂,應該用最大的努力來維護社會的凝聚與和諧,絕不可任其走向分裂。台灣社會分裂,會帶來我們大家無可承受的滅頂災難。
- 5樓. 狐禪2017/05/08 18:56台灣這種所謂民主擺盪的現象,正好給大陸當個例子--即使經濟繁榮了,民主也不是一蹴可成。
- 4樓. 中華民國 1927 年就滅亡了2017/04/28 16:03
https://buzzorange.com/2017/04/27/roc-became-extinct/
ROC 的歷史課本到底隱瞞了什麼? 為何中國流亡作家余杰會認為「中華民國早在 1927 前就算是滅亡了,而不是 13 億人認為的 1949 年。」。
- 3樓. 許多反現有年金改革的人根本是為了自己的荷包2017/04/27 12:26幾乎所有反現有年進改革的人態度是「我支持年金改革,但我領的錢不能變少」。
- 2樓. Taiga2017/04/22 14:35感謝版大的回覆,版大說:「我比較悲觀,認為會是統獨皆傷的局面。因為在混亂過程中,很難針對性地差別對待。」
我個人認為,毛澤東說得好,「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在戰略上,隨著中國大陸的興起,台獨難逃被消滅的命運;但您說的「因為在混亂過程中,很難針對性地差別對待」這個戰術層面的問題倒真的要好好重視。
我個人認為,對外為了不引起美、日的干預,對內為了避免「子彈不長眼睛」而「統獨皆傷」局面,那麼藍營中的「本省籍」人士得負起「引漢軍入關」的重任。由本省籍人士「引漢軍入關」,美、日沒有任何干預的藉口,也能避免「統獨皆傷」而釀成第二次228事件,同時藉著壓倒勢兵力可以縮短混亂的時程而利於恢復日常生活。 - 1樓. Taiga2017/04/20 21:26版大說:「台灣社會分裂,會帶來我們大家無可承受的滅頂災難。」
我個人認為言過其實。
台灣社會分裂是「文化認同」的分裂,是「民族認同」的分裂,而且這個分裂已過了「可回歸點」,無法弭平了。
至於會不會有「滅頂之災」呢?其實藍營民眾大可不必擔心,只要你站在「中國」這一邊,就不會有「滅頂之災」;會有「滅頂之災」的是綠營的民眾。
中華民國也許會消失,但中華文化(主要為漢文化)不會消失,漢民族不會消失。我說「滅頂災難」顯然是個模糊的形容詞,的確容易引起爭議。
Taiga兄常有精闢、獨到見解,佩服!
關於Taiga兄這裡的說法,如果與我有真正的出入,大概主要是在對兩岸統一初期情況的差別推論。一種猜想是,兩岸統一後,對獨派較可能不利,而對統派則無傷。另外一種猜想則是統獨皆傷。
針對統一初期狀態做推論,我比較悲觀,認為會是統獨皆傷的局面。因為在混亂過程中,很難針對性地差別對待。
當然,我其實比較希望,台灣在名統實獨狀態下維持,而可以對中國大陸繼續產生一種燈塔效應。只是,這種可能性好像漸漸消失,難以為繼。
出岫閒雲 於 2017/04/20 22:10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