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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武俠-劍吼西風-飲馬冰川-第六回-森羅-1
2005/12/03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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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二人見原本潮水般湧上的眾狼子一批批調頭回奔,轉向盧逸,不由得一齊驚呼,跟著發足奔向火堆。樂敢腿脛被狼牙撕了道口子,血流不止,奔跑難速,衝雲潭淵叫道:「前輩,接劍!」說著卻將長劍向火堆拋去。

雲潭淵叫道:「好!」提氣遠縱兜抄長劍,將落足火堆,驀地旋身力翻,堪堪跨過烈焰,兩頭青狼從一旁搶上,撲咬盧逸小腿。雲潭淵罵道:「該死的畜牲!」長劍由內而外嗖地彈出,拍飛青狼;餘狼悍然撲了過來,雲潭淵長劍青芒大盛,劍袖掌指招出連環、返復無定,猶如潮汐朝落而暮升、更似浪濤急退且狂湧。群狼被海浪般勁氣打得東倒西歪、立足不穩,紛紛挾尾退開。

樂敢見識雲某這套劍法,心曠神怡渾忘身處危境,大喊:「好劍法!」。

盧逸仰臥在地,僅能斜睛觀視雲潭淵施展劍術,心中之歡喜讚佩更勝樂敢:「外公眼下運使得武功豈非爹爹傳我的『千風劍法』?這套劍術自來為盧氏家傳劍法,和大同雲家沒半分關係,可在外公手裡施展起來,好似經過了畢生鑽研一般。果如爹爹所道──外公於天下武學無所不窺。要這般催發千風劍法,料想就是爹也不能…」

雲潭淵雖迫開群狼,卻遲遲未見那雄狼現身,心下焦慮:「擒賊擒王,那頭狼王卻未知匿在何處?狼子們向來唯首領是瞻,殺死狼王多半群狼便會乖乖遁走。」發足趕殺餘狼,意在迫出帶頭雄狼。

原本著火枯草地野火順風漫開,火頭烈極、濃煙滾竄燻將上來,雲微一瞇眼,那頭雄狼卻在此時跳過火堆,啃住盧逸肩頭施力猛拖。盧逸驚呼著迴臂拿鏢捅雄狼首級,插正雄狼右眼,那雄狼痛嗥著放開盧逸、轉身欲逃,雲潭淵堪堪趕將回來,猛擲長劍,將雄狼狠狠釘在地上。

雄狼奮力掙扎一陣,不久力道漸失,終於不動了。

餘狼見首領被重創,悲鳴幾聲,挾尾逃竄,片刻間盡數隱沒長草之中。

 

樂敢見盧逸脫險,鬆口氣,坐倒在地;碧鱗驄避過火勢,放蹄馳來,垂首以鼻觸觸樂敢臂膀。

雲潭淵抱起盧逸,面上如罩寒霜,沉聲問道:「你怎麼不聽話到處亂跑?你可知你爹娘為尋你,險些命喪契丹亂軍之中?」

盧逸忙問:「爹媽怎麼了?」

雲潭淵道:「他倆受了點箭傷,刻下無恙,同主母一塊待主公歸來。」提氣幾個縱躍,近了碧鱗驄,將盧逸穩置鞍上,相了相馬,嘖嘖道:「這匹馬甚好,叫甚麼名兒?」

樂敢笑道:「這是大帥的寶馬碧鱗驄。」

雲潭淵搖頭道:「不對…名兒不對。這匹馬兒白毛蒼斑、青鬃墨蹄,當名『的盧』。」

盧逸但聞雲道馬名當稱「的盧」,心底隱約感到不安。

樂敢笑問:「為何要改名『的盧』?」

雲潭淵揚眉道:「傳聞三國之時劉玄德得一千里駒;此駒亦為白毛蒼斑、青鬃墨蹄。相馬人指馬道:『此馬的盧,足力雖善,卻能妨主』此上,得配的盧者,多半不能善終。」

樂敢哈哈一笑,道:「怕是胡謅的吧!江湖術士之言焉能盡信?」

盧逸忙插嘴道:「是啊!劉備雖騎了的盧馬,還不是躍過檀溪、避開大軍追擊,成就了一番帝業,史稱蜀漢昭烈帝;豐功偉業,少有人及!」

雲潭淵雙眼深沉地看看盧逸,低哼道:「樂小子,狼群既驅了開,那三掌十刀之約,當下可履踐了罷?」

樂敢還道雲某早忘了這事,再聽他提起,駭得結巴起來:「你…你…前前輩…說說說甚麼?」

雲潭淵獰笑道:「三掌十刀!你接老夫三掌,再拼過十式兵刃之術;倘使你還能活著,老夫再不同你為難。日後若是有人想傷你,還得看老夫答不答應。」

盧逸諷笑道:「哎喲!外公可是堂堂赤霞神教天尊者,怎能同這半死不活的無名小卒為難?更況這傢伙內外俱傷,外公就是打勝、打死了他也不怎麼光采。又萬一這事不小心流了出去,讓江湖裡的好事之徒說上一句:『赤霞教雲潭淵欺侮傷患小輩。』…嘿嘿,您老人家的臉面、神教的威名,豈不讓外公糟蹋殆盡?」

雲潭淵冷冷道:「此事便只三人知道。日後若讓老夫聽到無知小輩亂嚼舌根,老夫先斃了多嘴之人。」眼光惡狠狠射向外孫。

盧逸嚇了一跳,明白外公言出必行,尚且心狠手辣,便如子姪之親,難保不會痛下殺手。遂閉嘴不敢再說。

雲潭淵續道:「樂小子,莫道老夫不恤體人情,你既有傷在身,老夫允你修憩一個時辰回力氣。老夫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未背過諾言;你如死在老夫掌底,只好怨自己命薄了。」

樂敢已知今日斷無悻理,雖則煞星在前,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奶奶的死老頭!老子觸惹你甚麼?為何非得找老子麻煩?」

雲潭淵冷冷道:「便只給你一時辰。你愛浪費時間也由你,不過…哼哼,你的東皇太乙訣似是門了不起的內力心法,乘現下趕緊運聚真氣,待會未必接不得老夫三掌十刀。」

樂敢呸了聲,道:「你知我門派,我卻不明你底細,那也太過不公平!」

雲潭淵笑道:「嘿,好教你死能瞑目:待會老夫三掌,以『大森羅手』輔以『萬相法門功』;劍法限使『離經七殺』。這些功夫你不識也罷、識得更好。老夫便說這麼多。」再不理會樂敢,轉對外孫道:「逸兒,隨我到一旁去。」說著牽馬至坡地上風處坐下。

樂敢見雲、盧祖孫二人佔了碧鱗驄,萬難奪馬而逃,嘴裡咒罵幾句,離雲盧二人十來丈外盤膝而坐。

 

大火延燒一會,漫至冰雪泥濘處,也漸漸熄滅。明度不再。

樂敢心道:「待火一滅,老子趁死老頭目不辨物,摸黑逃命去!哼,就輕悄悄伏地而走…諒他也找老子不著。」才這麼想著,雲潭淵便起身投了三大團乾草入火堆,熊燄復生。

雲潭淵冷笑道:「天候冷寒,這樣可暖和多了。小伙子不用動乘黑而逸的歪腦筋。加緊練功方是正道。」樂敢聞言,知雲某時時監看著自己;恐怕大火滅盡,他亦有逮殺自己的法門。最末一著逃生之法業已無效,樂敢長吁口氣,索性不練氣了,攤手而臥,沒多久就發出鼾聲。

盧逸雖睏,卻不敢入眠,深怕一覺醒來突見樂敢首身分離的慘樣。愁腸百轉:「這傢伙還真敢睡,外公等會定不容他活命…外公就算只使上五成內力,恐亦一掌擊死了他…這可如何是好?」思緒千轉,咬著下唇想:「我卻該不該將那事告訴外公?可…可是一說出來,難保外公不更痛恨於他…」

 

樂敢睡了一陣,突聞雲潭淵喊道:「小伙子起來。時辰到了。」

樂敢爬起身,揉揉眼,冰氣臨體,忍不住打個寒噤,笑道:「我才睡醒,筋骨氣血未暢,讓我烤烤火先。」

雲潭淵冷然道:「由你。」

樂敢踱近火堆,笑問:「待會先比兵刃,還是先比拳掌?」

雲再道:「也由你。」

樂敢道:「然則我無稱手兵刃──比不成。」

雲潭淵將盧逸佩劍擲在地上,緩言道:「取劍,老夫空手鬥你。」

樂敢笑道:「如此豈不對前輩不公?」

雲潭淵應道:「接得住…」底下「再說」二字未及道出,樂敢突地伏身掃腿,將一大團著火乾草帶向雲潭淵。他這著來得突然,雲不及閃身畢開,又怕火傷了身後外孫,只好提勁力拍一掌。奈何枯草輕忽難承力,被掌力推得四散飛開,微火觸身,立即燒得雲潭淵鬚髮捲曲焦黑。

樂敢既踢擲火團,立即打地一滾搶過長劍,脫鞘橫斬一式「群雄折劍」,攻雲某小腹。

雲潭淵抹熄著身之火,向後急退三尺,險教樂敢斬中,心中微恚:「小伙子倒也不傻,懂得耍機巧手段,我差些折在他手裡。」

樂敢一劍不中,接著上步力砍兩劍,使「馬陵夾道」。

雲潭淵側飛一腿,將「夾道」刀勢踢散,接著聚全萬相法門功向樂敢頭顱按落一掌大森羅手。

樂敢駭極,忙迴劍額前,上身隨勢轉動、右腿斜飛,又使了式「龍城飛將」。他長劍刃鋒正好架在掌勢所必經,雲潭淵忙撤掌起腿一蹬,踹翻對手。

樂敢倒地後眼冒金星,餘勁不消,直向後滑開數丈;勉力爬起,拄劍喘息,吐出大口鮮血,嘿嘿一笑:「老…老頭出了兩掌;還剩一掌。」

雲潭淵道:「分明便只出一掌,如何變成兩掌?」

樂敢笑罵:「你奶奶的!拍散火團算第一掌;適才老子以劍相格、你回撤掌招亦算一掌!…莫跟老子追究辨解──你適才用腳踹老子,老子還沒算在內呢!」

雲潭淵冷笑道:「無恥小子,便算你對。最末一掌來了。」啜唇長嘯,施展輕功繞行樂敢。

樂敢大驚:「死老頭被老子一激卻也使上無恥手段!這般打法,老子可看不清他身法!」不敢怠慢,思忖破陣十式對雲潭淵這等武功高強之人,除卻偷襲,不能有多大用處,乃改使一路「亂環刀」。

這亂環刀雖曰一路刀法,其實也只有打圈兒連劃這一招;然而既名約「亂環」,便是大大小小無數刀環接連使出,刀勢連綿無盡,有若一整套刀法般,實是武林中防身守禦最為周全的一式刀招。

雲潭淵見樂敢周身被無數銀環圍繞,再無可落手的空隙,防守得極是嚴謹,心裡微生愛才之意:「樂小子刀道了得,似乎還強過了我教新掌香壇的顏火兒。這樂敢是破日刀燕八傳人,與斷流斬竇建業座下長弟子顏火兒系出同門,兩人刀道造詣卻有高低之別。傳聞當年不周道人三門生中破日刀武功最高,其次忽雷刀,最末則是斷流斬。今兒得見燕八徒兒的手段,足證傳言未虛。」雲某這愛才之心不過驀發突起,待憶起因樂敢偵敵之舉莫名其妙壞了宇文無愧挾制遼帝的大計、害赤霞教險些全軍覆沒,不由得肚內火起、殺心大作。長嘯之聲越益響亮,震得陣上樂敢、鞍上盧逸耳鼓劇痛。雲足底加勁、身法更緲如鬼魅;見樂敢讓嘯聲震得刀招一頓、露出老大一塊半尺見方空隙,猛地逼近樂敢,手掌貼沿刀路翻進,快捷無倫地上下力彈、震飛對手兵刃,掌勁疾吐,一式大森羅手印上樂敢左胸。

樂敢受力向後遠飛而出、口鼻立時溢血,如爛泥般癱倒。

盧逸在一旁觀戰,見樂敢終於中了重招,大叫道:「樂大哥!」策騎到樂身旁,見他嘴唇微弱地牽動幾下,顯然命不久矣,心頭難過,淚珠兒簌簌落下。雲潭淵漫步過來,嘖嘖兩聲,嘆道:「這小子本來也算條人才。可惜他命不好,挨掌不過。老夫便成全他賞他速死便了。」盧逸叫道:「外公別…別殺他,便讓他再活片刻…我…我。」雲潭淵瞥眼問道:「逸兒,你歡喜這人麼?」盧逸淚水不息,臉頰熱燙,道:「我不知道…可…可是我肋骨摔斷,是他替我續得…」話聲愈說愈低,輕聲道:「他…他已然見過我的身子啦!」

「甚麼!」雲潭淵沉臉低喝:「這小子膽敢輕薄於你?哼,那就更容他不得!」提腳望樂敢頭顱蹬落,盧逸忙撲下馬來,緊緊抱住雲潭淵大腿,叫道:「外公別殺他!」

雲潭淵大怒,伸手提起盧逸,往鞍子擲去,忽聞風中挾著一陣陣快蹄之聲,心道:「莫非是冒夜救援的契丹本部軍馬?」懼意暗生。他方從殺胡林遼帝大營脫逃而出,對軍隊極是忌憚,連忙跨上碧鱗驄,拍韁催行。那知碧鱗驄見主人倒臥在地並未跨馬,不願離開,倔強地回步樂敢身畔。

雲潭淵罵道:「畜牲!」催動內力,強輸真氣入馬身。碧鱗驄吃痛不住,人立起來。雲潭淵勁提韁繩,碧鱗驄被拉得口部裂傷,長嘶甩首,不得以放足馳開。

盧逸雖不願隨外祖同去,然雲潭淵適才將他提起的一抓,五指勁氣灌透盧的任督二脈。盧逸眼下便要動一動手指也是萬難,遑論扭身下馬,遂只有怔怔地望著樂敢身軀,愈離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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